第一百一十一章 立大功
朝廷很快派來接管的官員，交接好手頭事務，葉寧便動身回京了。那一日，雲河縣的所有百姓夾道與她依依不舍地揮手告別，更有甚者潸然淚下。這樣一位大公無私，替他們謀幸福的欽差，他們實在不舍得她離開呢，於是隨著欽差大人的儀仗送出老遠老遠。精美華麗的馬車在官道上穩穩行駛。
江南一帶綠柳如煙，鶯歌燕舞，果然風光無限好。葉寧用手挑著織錦窗簾，斜斜地望著江南美景。良久，她的唇畔泛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落在角落裏的秋霜眼裏，令她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
這些天跟在葉寧身邊，看在眼裏，她已經了解她了。那樣的笑容絕對是帶了算計，帶了得逞的自信。隻是接下來會算計誰？自己嗎？想到這裏，秋霜不由自主地絞起衣襟，後背已經有冷汗冒出。
這次南下治水，她隨葉寧前來，是準備隨時配合董丞相的人除掉葉寧的。可是，她沒想到董丞相製定了那般周密的計劃，竟被葉寧輕而易舉地全部拆除了。而且最後利用董丞相的人給予了重重反擊，回到京城，隻怕董丞相也要吃上官司了。眼前俊美過分的人，如此神通廣大，到底是謫仙，還是魔鬼？
正心思煩躁地亂想，秋霜一抬頭猛然間觸碰到葉寧深冷的眼神時，嚇得身子一僵，差點兒暈倒。那眼神冷酷、淡漠，就像是眸子裏淬了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閃爍的光芒也是冷然刺骨的。
“秋霜，你知道江南最大的特色是什麽嗎？”葉寧淡淡地瞥了秋霜一眼，便將視線移開，繼續欣賞著外麵的景色。
秋霜有些怔然，旁邊的寶笙也是一臉的不解。不過小姐是在問秋霜，她不好插嘴。
“奴婢不知。”秋霜極力穩住緊張的心緒，不知為何她的心頭此刻浮起一絲不好的感覺。
葉寧放下窗簾，坐直身子，望向秋霜時勾起了唇角，“‘煙花三月下揚州’。沒有聽過嗎？”
“啊！”似是意識到什麽，秋霜嚇得臉上頓時失了血色，身子如篩子般抖了起來。煙花，煙花之地，瞬間兩個字在腦海裏不斷放大。那裏讓她生不如死。此生寧死不往。
“那我告訴你，江南最多的就是煙花之地。果真還是江南人風流啊。”葉寧似笑非笑地說完，射向秋霜的眸光陡然變得冷冽犀利。
“少爺，秋霜知道錯了，饒了我吧。秋霜不該背叛您。少爺，求您饒了我吧……”秋霜撲通跪下，那一刻壓頂般的驚恐如潮水般將她席卷，幾乎快要將她溺亡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葉寧冷冷一歎，臉上寒霜盡然，“你從哪裏來，我現在送你去哪裏。吃裏扒外的人，我消受不起。”
“少爺，求您大發慈悲，給我一條活路吧。求您了，我不要再去青樓，我不要。我死也不去……”秋霜狼狽地跪行幾步，抓住葉寧的衣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裏全是驚恐和希冀。
葉寧垂了眼，不再看她，隻冷冷地向外吩咐，“來人將她送到江南最大的青樓去，終身為妓。”
一字一句，如一把鋼刀毫不留情地插在秋霜的心口，那般的鈍痛，痛得無法呼吸，痛得仿佛靈魂脫體。以葉寧的那般敏銳不可能沒有發現自己起了異心，而對方一直沒有對付自己，她擔心之餘更多的是懷了僥幸心裏，她以為自己是漏網之魚，卻沒想到原來隻是她在自欺欺人。
一聲吩咐，立刻有兩名侍衛上前將秋霜拖下馬車。秋霜掙紮反抗，頭發淩亂，大呼饒命，狼狽不堪“少爺，我可以告訴您有用的信息。青櫻姑娘和丞相聯合起來對付您了，還有……”
葉寧冷笑一聲。什麽人聯合起來了，什麽人想對付她，她根本不在乎。即便來的是牛鬼蛇神，她也遇神殺神，遇鬼殺鬼。
那兩名侍衛聽著聒躁，直接用布條塞了嘴，毫無憐惜地將她拖去了。馬車上良久是一片死寂，隻聽得到軲轆輾轉動的聲音。葉寧抬頭，忘了眼旁邊的寶笙，淡淡道:“我這樣做是不是太殘忍了？”
寶笙搖了搖頭，對敵人的仁慈才是對自己的殘忍。小姐還是不夠狠。”
葉寧靠在軟墊上，微闔了眸子，半天才低喃道:“主仆一場，罷了罷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不願意與任何人為敵，不願意去算計。可是她不犯人，那些不長眼的總想將她逼上絕路。於此，她也都是見招拆招，那些該死之人她遲早讓他們見血。
回京中，一路順風順水，楚天羽怕葉寧再發生意外，特意又加派了人手保護她，所以一路的陣勢十分龐大。所過之處百姓皆知道了這個睿智能幹年輕的欽差。快要抵達京城城門的時候，楚天羽早收到消息，特意命了朝中百官在此恭迎。
一時間，鑼鼓喧天，鞭炮齊名，那儀仗陣勢完全不輸於迎接一位打了勝仗凱旋而歸的大將軍。滿城百姓聞訊紛紛趕來，完全是萬人空巷的盛況。他們手持鮮花彩帶，招手歡呼。這位年輕的尚書大人不但長得俊美猶如神明下凡，而且神通廣大。這些年南方的水災可是一直是西池人的心頭事，沒想到一下子就被他根治了。這個年輕的尚書大人，他們是又愛又敬又崇拜啊。此刻百姓的臉上皆是虔誠膜拜的表情，目光定定地落在葉寧身上。
隻見她一身紫色官服加，袖口、下擺織有鳥獸錦紋。她的頭發墨黑，襯出他發髻下珍珠白色脖頸的詩意光澤。眉目如畫，唇不點而朱。陽光打在她身上，渡上一層金色的光暈，她微揚著頭，背脊筆直，神色靜寧，嘴角彎成微笑的弧度。邁步的動作自然而瀟灑，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如今她可是西池國的第一大功臣。朝堂為官，最會見風使舵，拜高踩低。一時間那些原本傾於董丞相的官員全都跑到她跟前諂媚逢迎，溜須拍馬。反倒將一邊的董丞相冷落在那裏。
葉寧南下治水的這段期間，楚天羽也沒有閑著。京城裏時不時會出現京城哪位大官家後院雞犬不寧，或者哪位大官的貴公子成了殺人犯，再或著大官的小妾跟人私奔了，貪汙受賄的官員在家畏罪自盡了，如此等等。而這些官員無一不是之前董丞相的黨羽門生。一時間朝廷上董丞相的一方人心惶惶，朝夕不安。楚天羽采取招降利誘的手段，招降不了的直接暗害或貶官。一時間，文武百官全都被這少年天子殺伐果斷，雷霆之勢所震懾，甘願臣服於他。所以，幾乎是朝夕之間，整個朝堂格局便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而董丞相權傾朝野的局勢已然成為了過去。這位少年天子憑借自己強硬的手腕將那些企圖覬覦江山之人狠狠地踩到了腳下。董丞相一派大勢已去，斬草除根是遲早的事。
此刻的董丞相站在百官的最後麵，怒氣橫溢胸口，看著如今風生水起的葉寧，他是後悔當初一開始就沒捏死對方。念此，他身子因憤恨而微微抖動，額頭隱隱有青筋暴動。葉寧眼波流轉，掃到董丞相那張青白交加的臉時，唇角閃過一抹淡淡的譏誚。
她越過眾人行至董丞相跟前，躬身行了一禮，眸眼間卻帶著一絲挑釁，“丞相大人，別來無恙。”
看到此刻對方在自己眼皮前倨傲地晃悠，董丞相氣得眼都綠了，冷哼一聲，撇過頭不再看葉寧一眼。
葉寧佯裝不懂，麵含委屈地說道:“下官不知怎的就惹丞相不高興了。”
董丞相咬了咬牙，暗罵一句惺惺作態。
“當初是丞相極力向皇上推薦下官南下治水的，如今南方水患得以根治。丞相這副表現好像並不高興，莫不是在怨下官吧。”
在場之人一聽，全都心尖一顫，其中的深意哪有不懂的道理。董丞相霍地轉過頭，氣得須發皆張，頭頂都快冒煙了，立刻大聲嗬斥道:“葉尚書，你可別血口噴人。”
葉寧故作害怕地向後退出一步，語氣帶了細微的顫音道:“丞相大人，皇上寬厚仁愛，體恤臣子，讓百官屈駕前來迎接下官，下官感激涕零。可是如果丞相大人不想前來大可以不來便是，又何必如此大發雷霆，給下官難堪呢！”
董丞相一聽，更是怒火噌噌地往上竄，這個葉寧太會演戲了！誰不知道她牙尖嘴俐，咄咄逼人的樣子。這會兒倒是裝出一副懦弱謙卑的樣子！此刻他恨不得上前將對方這副虛偽的臉給生撕活剝了。
此番葉寧治水可是立了大功一件，皇上也是龍顏大悅。這次回京可謂是身價倍增。與初初入仕的她，雖然前後隻隔了兩三個月的時間，但已是天差地別，不可同日而語。今後必定平步青雲，前程似錦。而董丞相年紀老邁，如今大勢已去，眾人都是精明攻於心計之人，兩相一比較，投奔巴結於誰當下立竿見影。
“丞相大人，葉尚書不辭勞苦，治水有功，可是咱們西池的大功臣，丞相大人雖然身份尊貴，對葉尚書也不能如此無禮啊！”一個最會諂媚的官員立刻站出來替葉寧幫腔道。
“是啊。丞相乃兩朝元老，對待我們西池的大功臣怎可如此，簡直太沒有官品了。”有第二個站出來說話了。
“葉尚書可是百姓的大恩人。治水一事，丞相大人沒有出力也就算了，怎得這般失了規矩。莫不是看著葉尚書得此厚愛，嫉妒心作怪吧。”
“丞相大人，我知道您一向與葉尚書不和，可如今葉尚書大人不記小人過，您怎得如此心胸狹隘，簡直太過分了！”
越來越多的官員加入討伐董丞相的言論中，仿佛董丞相真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葉寧冷眼看著，心裏嘰笑連連。所謂牆倒眾人推，說的應該就是如此吧。
剛才董丞相因惱火說話難免抬高了音量，如今各個指責他的官員聲音也不小，寬道兩邊的百姓立刻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眼見自己的男神被董丞相如此無禮，一時間百姓義憤填膺，怒氣騰騰全都出聲指責董丞相不對，更有膽大者已經將董丞相罵了個狗血淋頭。百姓裏不少人喊著要求董丞相向葉寧道歉。那些官員本來還帶了幾分顧慮，如今見董丞相犯了眾怒，頓時再無後顧之憂，也嚷聲要董丞相向葉寧道歉。
一時間，眾人情緒激昂，董丞相猶如過街老鼠一般，狼狽不堪。他怔怔地站在那裏，眼裏全是別人對他的指指點點，耳邊聽不清眾人說什麽，隻是嗡嗡響成一片。他簡直難以想象，自己一直都是為尊權貴，巴結他的人趨之若鶩。怎麽突然全反過來了，此刻的自己被人罵得簡直連一坨狗屎都不如。一時間，他怒火攻心，心口有傳來一陣陣針紮似的痛。
葉寧看他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冷汗直流，如果再讓眾人罵下去，這董丞相被罵死了也說不定。當下，一揮手，出口說道:“好了，多謝各位的仗義直言。相信董丞相也是一時失言而已。各位也就不要再難為他了。本官還等著迎見皇上呢。”
葉寧此刻替董丞相開脫，可並不是為了對方的好。她是不想讓董丞相立刻死，她要他身敗名裂，一無所有。現在就這樣死了太便宜他了，後麵的戲缺了他還有什麽意思呢。
“葉尚書真是大人有大量。”立刻官員中有人向她豎起大拇指。
“葉尚書大人不記小人過，真是我等學習之楷模。”立刻又有人不敢落後地拍馬屁。
葉寧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仿佛是諷刺一般，“各位大人，咱們還是一起謹見皇上吧。”聽這些人在這裏溜須拍馬，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她還等著回府好好睡一覺呢。
所有官員一聽，立刻臉上賠著笑，點頭哈腰。葉寧側身從董丞相身邊走過時，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丞相大人趕緊走吧，皇上跟前我還有份大禮送給你呢。”
聞言，董丞相渾身巨震，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衝襲心頭。難道雲河縣的那幾個混蛋出賣了他？這是他一直擔心的事情。想到這裏，連氣帶嚇的他終於有些暈眩地往後就要倒下，幸好被身後的一個官員一臉厭棄地扶住了他。他使勁咬了下舌尖，疼痛之下，嘴裏傳來腥檀之味，他才保持了清醒。可是，他覺得這天馬上就要變了。
百官中的蘇子謙有些頹然。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看自己一眼，甚至一個眼角都沒有給他。看著她那般的意氣風發，神采奕奕，仿佛是被萬道光環所環繞，有那麽多人對她如眾星捧月般。明明幾步之搖，但他卻覺得兩人間仿佛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心口驀地泛起陣陣刺痛。他真的要失去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