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瓦奇之殤
圖納西說,大約在五百多年以前,古澌汀打通關節,從聖域之中率領瓦奇族全體族員來到了塞布隆雪山。他命令瓦奇人在雪山之下以挖掘硫晶礦石為由,秘密建造一座城堡。
瓦奇族接受了這個光榮的使命,並宣誓效忠於古澌汀,發誓用生命和鮮血捍衛塞布隆的秘密。他們用了將近三百年時間、兩代人的努力,終於在山腹之中建造出了塞布隆城的雛形。
可誰曾想,所有的災難竟會從一隻精靈身上開始。
那是在一百五十多年前,當時的首領薩拉裏奧在一次狩獵中無意間救了一隻奄奄一息的精靈,並把它帶回了塞布隆,它就是皮斯奈爾。
剛開始的時候,皮斯奈爾很好奇也很好學,很快就掌握了瓦奇族和人類的語言,而且它在建築方麵也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它向薩拉裏奧提出了很多奇妙實用的建議,使得薩拉裏奧對它越來越喜歡,越來越信任。
於是,塞布隆的很多細節在皮斯奈爾的建議下進行了大幅度的修改。不得不承認,塞布隆如今的恢宏壯觀確實有它的貢獻。但是到後來,薩拉裏奧察覺出皮斯奈爾對塞布隆的隱秘設計很感興趣。因為這些設計直接關係到聖域和古澌汀大人的秘密,所以薩拉裏奧拒絕了它的請求。
皮斯奈爾剛開始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但是它與薩拉裏奧之間的矛盾由此而起。
當然,圖納西強調了一點,不僅僅是他,包括薩拉裏奧在內的所有瓦奇人,都認為皮斯奈爾從被救之日開始就已經在處心積慮地打著塞布隆的主意,薩拉裏奧對它的拒絕,隻不過是讓它選擇了另外一條極端的路線而已。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皮斯奈爾經常離開塞布隆到外麵去,當有人問起,它總是借口到外麵透透新鮮空氣,找一找設計的靈感。然而事情並非如它所說,怎奈瓦奇人一貫純樸善良,並沒有對它產生懷疑,所以才給了它可乘之機。
現在回想起來,皮斯奈爾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在收集迷藥、糾集部族,當它完成了這些準備之後,便將迷藥放進了瓦奇人的飲水之中,並趁著全城人處於昏迷之際,帶領著大量精靈湧進了塞布隆,意圖將所有的瓦奇人控製住。
所幸薩拉裏奧精神力極強,他在被控製的邊緣清醒過來,殺死了那隻精靈,然後組織瓦奇人自救,隻可惜精靈們很快便控製著瓦奇人向薩拉裏奧發起了進攻。
薩拉裏奧不忍心與同胞生死相搏,隻好忍痛帶領部族撤出了塞布隆。後來,薩拉裏奧率領瓦奇族對塞布隆進行了幾次偷襲,盡管解救了部分同胞,但因為塞布隆的防禦體係過於強大,偷襲都以失敗告終。
在最後一次偷襲中,瓦奇族中了精靈的埋伏,薩拉裏奧身受重傷,幸存的瓦奇人帶著他一路逃亡,直到進了雪山才擺脫了精靈的追擊。之後雖然找到了這個峽穀安頓下來,但是薩拉裏奧因為傷勢過重離開了這個世界。
圖納西說到這裏,不由地落下了幾滴眼淚:“薩拉裏奧首領將重擔托付給帕奴,囑托帕奴一定要帶領殘餘的族人生存下去,並想方設法收複塞布隆,永遠不能忘記瓦奇族肩上的使命。”
圖納西的這番說辭,聽得凱文等人義憤填膺,然而圖納西與皮斯奈爾各執一詞,凱文等人沒有更多的證據,自是無從判別誰是誰非。不過,眼下大家受困於此,並且親見瓦奇人生活艱苦,從心理上偏向於弱勢群體也是人之常情。
艾米麗歎息道:“如果真是這樣,皮斯奈爾的狠毒用心可見一斑啊。”
圖納西狠狠地點著頭,卡爾卻問道:“圖納西首領,您有辦法證明您剛才所說的一切嗎?”
“沒有……”
“那我們該相信誰?是您,還是那個皮斯奈爾?”
“那麽請問,皮斯奈爾是否拿出了有力證據?”
卡爾表示了否定,圖納西逼問道:“既然那老東西也拿不出證明,基索又是憑什麽相信它們呢?難道僅僅是因為先入為主?”
卡爾被問得啞口無言,艾米麗剛想緩和一下氣氛,圖納西接著說道:“其實,基索信與不信,對於帕奴來說都不重要。帕奴說這些,是因為恩人想知道,而且恩人說基索能夠明辨是非……”
艾米麗趕緊打斷了圖納西:“首領大人,你先別激動。”說著,她拉了拉凱文的手臂,“凱文哥哥,你怎麽不說話了?”
凱文咳了一聲:“圖納西首領說得對,我們信與不信,瓦奇族與精靈族之間的仇恨是顯而易見的,誰是誰非無關緊要,倒是誰在拚命守著塞布隆的秘密,誰才是古澌汀的心腹。”
凱文一句話震得圖納西心中一顫,他快步走到凱文麵前,沉聲問道:“不知基索此次冒險深入雪山,究竟有什麽目的?”
凱文直視著圖納西說道:“我說的話,你信麽?”
“有證據,帕奴當然信,但是沒有證據,帕奴肯定不信。”
“那我告訴你,我們此次行動的真正目標是你手中的鑰匙,你信還是不信?”
“大膽!”圖納西突然悶喝一聲,“基索果然是衝這個來的!”
門外的守衛聞聲衝了進來。
凱文也跟著大喊一聲:“艾米麗!動手!”
艾米麗愣神之間,守衛已經撲向了卡爾和菲尼。艾米麗大驚失色,顧不上揣度凱文的用意,從圖納西的身後一把抓住了他。
圖納西正欲捉拿凱文,忽然一股強烈的寒流穿透了他的全身,瞬時之間他就被一大團冰塊封在了其中。艾米麗一擊得手,又抓起桌上的土豆扔向衝進來的幾名守衛。守衛被土豆砸中之後,也被瞬間形成的冰塊封了起來。
圖納西在冰塊之中,並未喪失意識,他眼見手下人全都被冰塊困住,不由急得雙眼冒火。可惜此刻的他,一動也無法動彈,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凱文站在麵前得意地怪笑。
圖納西暗罵自己愚蠢,竟然如此托大,最終被對手完全占據了主動。同時他也怕得冷汗直流,他親身體驗、親眼目睹了艾米麗的能力,他相信僅以艾米麗一人之力,就足以把整個瓦奇族凍結,要徹底滅掉瓦奇族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圖納西恨不得把凱文等人碎屍萬段,他也恨不得即刻死掉,他此刻心中的愧疚遠勝於仇恨,他覺得對不起薩拉裏奧,對不起瓦奇族,更加對不起古澌汀。一時間,他覺得萬念俱灰,心中唯一的念想,隻是希望鑰匙不要被對手找到。
可是他立刻想到了巴庫,萬一凱文將巴庫帶來,瓦奇族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圖納西不禁痛苦地流出了眼淚,滾燙的淚水把眼睛周圍的冰塊融化出一個小小的冰窩。
此時艾米麗已經守到了洞口旁,一大盤土豆變成了她的武器。卡爾和菲尼正在敲碎守衛頭上的冰塊,凱文也拿著石杯一下一下地把圖納西頭上的冰塊砸開。
圖納西深深地換了幾口氣,怒聲喝道:“基索想要幹什麽?”
凱文笑嘻嘻地在他麵前坐下,問了一句:“圖納西首領不是說沒有證據的話,肯定不會相信嗎?為什麽我剛一提到鑰匙,你就信了?”
圖納西一愣:“皮斯奈爾三番五次的派人前來,無非就是兩個目的,其中一個就是為了奪取這把鑰匙。基索既然是那個老東西派來的,自然跟此事脫不了幹係。”
“可是,你有證據嗎?”
“這個不需要證據!”
“憑什麽?難道就憑我們是皮斯奈爾派來的嗎?”
“這個……是的。”
“那好,請你想想,根據你的推測,我們接下來會做些什麽?”
圖納西不自覺地瞟了一眼身側的洞頂,凱文嗬嗬一笑:“如果我猜得沒錯,鑰匙就藏在這個洞裏,而且就在那個方向。”凱文說著,用手指了指圖納西剛才瞟過的地方。
圖納西大驚:“不是!”
“不用狡辯了!”凱文站起身來,繼續用石杯把圖納西身上的冰塊全部砸碎,然後才說道,“如果我要奪你的鑰匙,我已經得手了,如果我想滅了你們瓦奇族,你已經死了。但是現在的狀況,你給我一個推測,說說我到底想幹什麽?”
圖納西木然地站在原地,搖著頭,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凱文笑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覺得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因為我覺得你應該願意相信我說的話了。”
圖納西見幾個守衛也已經從冰塊中解放出來,但他們被這種魔法嚇得不敢再輕舉妄動,便吩咐道:“基索全都到外麵去,沒有帕奴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
守衛領命退了出去,卡爾和菲尼則拿著奪來的兵器跟艾米麗一起守在了洞口。
凱文反客為主,倒了兩杯水酒,遞給了圖納西一杯,然後舉杯說道:“其實,真要感謝你的仁慈,如果不是你留著我們的性命,我也沒有機會跟你說話了。”
圖納西心裏七上八下地打著吊桶,他猶豫著端起了石杯,將杯中的水酒一飲而盡,然後對凱文說道:“帕奴不濫殺生靈,這是幾百年來的規矩,基索用不著客氣。倒是基索有什麽話,請直說吧。”
凱文喝幹了杯中的水酒,不由讚了一句:“這是好酒,這酒一定是用雪山的冰泉釀造而成,入口有一種獨特的清涼感覺。”
凱文見圖納西點頭,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不瞞圖納西首領,我們此行的目的,確實是為了尋找結界的鑰匙,但是,這不是為了皮斯奈爾,而是為了我自己。”
“基索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是羽衛的轉世,我尋找這把鑰匙就是為了證明這一點。”
“可是,基索憑什麽認為自己是羽衛的轉世?”
“有一個人,不知道首領大人聽說過沒有,他叫雷納多。”
圖納西想了想,搖頭道:“沒聽過。”
“我之前也沒想過這些,我從來都認為自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但是自從經曆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之後,我開始逐漸相信在我的血脈之中,真有神奇的東西存在,所以我才借著這個機會,為自己尋找一個有力的證明。”
說到這裏,凱文把他所經曆的一些奇怪事情簡單地描述了一遍,其中特意講述了巴庫和皮斯奈爾都無法控製他的事實,以此作證他擁有著超強的精神力。
圖納西聽完,冒出了一句話:“如此說來,基索並不相信皮斯奈爾說的那些話?”
“錯,我並不是不相信,但是我最初的目的是為了營救我的朋友,但是皮斯奈爾警覺性很高,我費盡周折隻帶出了三人,還有十幾個朋友被困在塞布隆中。我沒有其他的方法,隻能先證明自己的身份,然後才能把他們救出來。”
“可是,基索就沒有想過被皮斯奈爾利用?”
圖納西這麽些年來,接觸過三支隊伍,每支隊伍都各有各的說辭,但是不管他們怎麽說,內容都有很大的局限性,也缺乏足夠的邏輯性,可以說是漏洞百出。
可是這一次不同,凱文所說的東西,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圖納西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而且其中的關係和邏輯也聽不出紕漏,再加上凱文在冰封住圖納西之後,並沒有痛下殺手,也沒有四處翻找鑰匙,這一切言語和舉動都令圖納西深感意外,對凱文說的東西也就多出了幾分相信。
“我確實擔心被它利用,但是為了救出我的朋友,我沒有別的選擇。”
“那基索這是相信帕奴了?”
“說實話,我並不相信。”凱文見圖納西眼中流露著失望,不由笑道,“你和皮斯奈爾的話,我覺得裏麵都有可信的成分,但是又都不能全信。對於皮斯奈爾,我覺得它功於心計,什麽事情都在算計,包括這次行動,它都要留下我的朋友作為人質,可想它所說的東西難免會有所保留,甚至會有摻假的成分。
“至於你說的那些,因為我看不到你為了完成使命所做的努力,瓦奇族的延續,究竟是為了奪回塞布隆,還是在此苟延殘喘,我不清楚,所以,我也不敢就這樣信了。”
凱文這段話說得很是刻薄,但是在圖納西聽來,他覺得凱文說得在理,尤其是對皮斯奈爾的評價,更是一針見血,而對於他的看法,則毫不客氣地刺中了他心中最為難堪的事情,令他在羞愧之餘,不由對凱文生出了一絲欽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