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灣港異象
普裏蘭德並不知道賽琳娜與凱文之間發生了什麽,但他能從賽琳娜的神情中感覺到她的擔憂,於是他用一種盡可能緩和的語氣說道:“屬下這幾天都沒有見過凱文大人的影子,料想大人應該呆在軍營之中,您不必過於擔心。”
賽琳娜微微頷首,她本想請普裏蘭德施法前往軍營探尋一番,但她強迫自己打消了這個想法,說服自己不要因為一念的牽掛打亂了正事的節奏。她對普裏蘭德說道:“我這次來,是想請你查勘一下禁忌之地的狀況,重點關注藏身於其中的一夥賞金獵人。”
“屬下明白。”普裏蘭德詳細詢問了禁忌之地的位置,也掌握了那幫人的外貌特征,然後在天坑中俘獲了一隻蝙蝠,極速朝著目標飛去。
幾十分鍾以後,普裏蘭德抽空匯報了一句:“大人,我已經抵達舊都市上空了。”
賽琳娜也不多言,隻是輕輕“嗯”了一聲表示回應。又過了幾十分鍾,普裏蘭德突然說道:“大人,山路上有一隊人正在朝著舊都市方向進發,看他們的模樣,跟您描述的有幾分相似。”
賽琳娜急忙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粗略統計,應當在五十人左右。”
“跟著他們。”賽琳娜記得布萊登之前說過,有一支四五十人的隊伍在兩個月前秘密進入了禁忌之地,如今看來,這條情報的準確性很高,由此,賽琳娜更加確信布萊登不是那種信口雌黃的人,隻可惜陰差陽錯之間,布萊登心中的誤解和仇恨不知能否消除。
一想到布萊登,賽琳娜就想起了那名老婦人和朵拉,心中不禁再度湧起一陣愧疚,她甩了甩頭,盡量把注意力重新聚攏回來:那隊人既是衝著幻城而來,又為什麽要匆匆離開?他們是否真的與弗森或者紮卡有關?是不是因為她的所為引起了弗森或紮卡的警惕,才會命這隊人趕緊離開?
賽琳娜猜得沒錯,當她啟動徽記逃出陷阱之後,喬納森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他派人帶著彎刀火速找到了弗森,並把賽琳娜等人的來龍去脈詳細轉告。
弗森自從丟失了彎刀,就一直在思考著是否該盡快離開舊都市,畢竟他不知道偷盜者出於何種目的,他擔心已經引起了某些人的懷疑,但他又不甘心就這樣輕易認輸,所以他整日都在糾結中煎熬,直到重新拿到彎刀,他心中的憋悶才算是疏解開來。
但是賽琳娜等人的行動仍然令他不安,那幫人確實跟他有關係,隻是他沒想到那幫人的品性會如此惡劣,竟會在執行任務時拈花惹草,還被人追索上門,這不僅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還讓他感受到危險正在逼近,無奈之下,他隻能付給喬納森的手下一些好處,請他連夜趕回去轉告那幫人盡快離開禁忌之地。
那幫人也知道此事不是鬧著玩的,所以天一亮,他們便動身出發,隻不過在接近舊都市時,他們拉住了馬頭,全都藏進了山林之中。
賽琳娜料定他們是在等待天黑,她對普裏蘭德說道:“大師,你在他們當中仔細找一找,看看有沒有一個腿部受傷的人。”
普裏蘭德駕馭著蝙蝠在林間四處穿梭,沒過多久就給出了回複:“有一個人看上去像是這幫人的頭領,他的膝蓋上綁著繃帶,需要有人攙扶行動。”
“太好了!”賽琳娜興奮地拍了一下普裏蘭德的肩膀,嚇得他渾身一顫,竟然失去了與蝙蝠的聯係。賽琳娜沒有在意,隻是說道:“大師,你繼續跟蹤他們,我先離開一下,等我回來之後再詳談。”
普裏蘭德遲疑著支吾道:“雷納多給了我五天時間,明天就到期了,不知道大人在明天天黑之前是否趕得回來?”
“這點你大可放心,照我說的做就是。”
“屬下遵命。”普裏蘭德不敢多言,躬身送賽琳娜離開。
賽琳娜本想直接傳送到地下通道,再前往諾迪雅,但她最終選擇了返回城堡。她告訴雷納多,那幫人的行跡確實可疑,根據種種跡象推測,他們很有可能與弗森或者紮卡有關聯,所以她想繼續摸清他們的底細。
雷納多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和興趣,他派人把普裏蘭德召了回來,私下詢問了凱文家中的情況。普裏蘭德回複這幾天凱文家中平淡無奇,除了幾名仆人時常在家中忙碌之外,並沒有發現誰是凱文的親人。
雷納多有些失望,但他對普裏蘭德的話沒有產生任何懷疑,他給普裏蘭德指派了一個新的任務,就是陪同賽琳娜前往舊都市和諾迪雅,一定要摸清那幫人的來路。
普裏蘭德鬆了一口氣,他生怕在雷納多的刨根問底下露出破綻,好在雷納多認為有的是時間找出凱文的親屬,但是那幫人的行蹤一旦丟失,再想找回來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賽琳娜又領取了一筆金幣,然後把自己化妝成普裏蘭德的啞巴兒子,兩人煞有介事地舉著火把穿過了地下通道。守衛通道的士兵見兩人麵向無異,行裝也很簡樸,稍加盤問之後就放他們通行了。
兩人徑直來到碼頭,卻看不見昔日繁華的景象,海麵上的船隻也是寥寥無幾。兩人見碼頭旁有三名搬運工正在懶洋洋地曬著太陽,便湊上前去打聽。原來在那場戰鬥中,諾迪雅的船隻損失嚴重,漁民也傷亡慘重,所以現在停靠在碼頭的漁船很少,至於那些貨船,大都是近段時間才靠岸的。
兩人很快跟這幾個搬運工混熟,普裏蘭德借口有些事情還得請他們幫忙,提議大家找個酒館喝上兩杯。那些搬運工反正閑來無事,聽說有免費的酒喝,自然樂於前往,幾杯酒下肚之後,大家更是興致高漲,隻要普裏蘭德提問,他們不管是親眼所見還是道聽途說,凡是能搭得上話的,他們就會滔滔不絕。
當問起來自蘭林德島的船隻時,搬運工們更是眉飛色舞起來,他們說:“兩個月前,有一艘自稱來自蘭林德島的船靠了岸,船上的大部分人不知去了哪裏,隻留下了七八個船員留守。誰知道大戰前夕,警備團征用了他們的船,盡管那艘船結實得很,但是依舊沉入了海底。那些船員沒有了船,就每天到警備團吵鬧不休,最後警備團賠償了他們一筆錢,可是他們拿了錢買不到船,隻能每天在碼頭附近喝酒傻等,哈哈……”
普裏蘭德跟著搬運工們一起哄笑,賽琳娜沒有發出聲音,但是她的笑意寫滿了整張麵龐。普裏蘭德笑了一陣,似乎很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那些倒黴的家夥一般會去哪家酒館?”
“出門右轉,過兩個街口就能看見一家叫做‘浪船’的館子,很好認,門口擺著一架顯眼的舵盤。”
普裏蘭德點著頭,跟搬運工們又喝了一陣,找了一個機會帶著賽琳娜起身離開,然後直奔“浪船”。
此時中飯時間剛過不久,浪船酒館中隻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客人,店內的夥計忙了一個中午也有些困頓,見有客人上門,他的臉上閃過了一道不易察覺的不快神色。
普裏蘭德隨意點了些吃的,暗中往夥計手中塞了一枚金幣,夥計的態度馬上熱情起來。普裏蘭德低聲詢問著:“今天那些個沒船的船員來過了嗎?”
夥計稍一愣神,馬上明白了普裏蘭德的意思,他湊到普裏蘭德耳邊低語道:“那幾個船員昨天晚上喝得很晚,一個個醉得東倒西歪的,估計這時候還在睡大覺呢。”
“他們的船有著落了嗎?”
“哪能啊?這段時間靠岸的船本來就不多,他們一直想買下別人的船,可是哪個船主會把吃飯的家什賣掉呀?”
“他們就沒想過租船嗎?”
“那幫家夥看上去就不是什麽好人,沒有船主敢租船給他們,都怕他們上船之後原形畢露,搶了船都還是小事,若是被他們扔到海裏喂魚,那可就慘了。”
普裏蘭德點頭稱是,他與賽琳娜交換了一個眼神,草草吃了幾口東西便起身離開。兩人來到碼頭的一個僻靜處,賽琳娜問道:“大師,如果我想在日落之前買下一艘大船,你有辦法嗎?”
“大人,您是想……”
“是的。”賽琳娜肯定道,“我需要一艘船作為誘餌,看看他們到底會去哪裏。”
“行,屬下一定完成任務。”普裏蘭德對出海的忌諱有所了解,所以很快就想出了一個辦法。
他帶著賽琳娜返回了浪船酒館,又跟夥計套了一陣近乎,用兩枚金幣買通了夥計,租下了酒館中一間不對外的客房,還拜托夥計幫忙留心船商的動向。普裏蘭德說他一直想買一艘船出海經商,但是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剛才在碼頭上轉了一圈也毫無收獲,隻好請夥計多多費心。
夥計得了好處自然樂意幫忙,何況普裏蘭德還許諾,隻要能幫忙跟賣船的商家搭上線,就會再給兩枚金幣的酬勞,這麽誘人的價碼是夥計一年的收入,他怎麽可能抵擋得住。
客房位於酒館的後院,並不臨街,比較清淨,普裏蘭德正好可以在這裏安心施放法術。他很快控製了一隻老鼠,跑過街道、竄上碼頭,徑直爬上了一艘名為“藍色森林號”的商船。
這艘商船兩天前已經卸完了貨物,船主不願空船離開,便安排船員們上岸休整,而他在諾迪雅跑了兩天,總算談妥了一筆買賣,這才命令大家上船進行航行前的準備。
甲板上有五六名船員正在衝洗地麵,忽然有一名船員驚呼:“老鼠!老鼠!”
其他船員哄笑起來,有人恥笑那人居然害怕老鼠,還有人掄起拖把前去追打。可是那隻老鼠在甲板上到處亂跑,甲板上的東西又多,船員打了幾下都沒有打著,氣得他把拖把遠遠地砸了出去。
拖把從空中落下,沒有砸中老鼠卻撞翻了一隻水桶,桶中的海水立刻把小半邊甲板濕透。那船員罵罵咧咧地去撿拖把,不料腳下一滑,便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惹得其他人笑得更加厲害。
那船員強忍著疼痛爬起身體,可就在他側頭的一瞬間,忽然看見數十隻老鼠從船艙中蜂擁而出,嚇得他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又摔倒下去。
船員們看到成群的老鼠,頓時一片嘩然。大家順手操起身旁的東西在甲板上到處追打,但是老鼠動作靈敏,眾人的打砸除了聲勢浩大,卻並無實際效果。
船主驚疑地從艙房中走了出來,當他看見滿甲板的老鼠時,先是一驚,繼而抽出配劍跳上甲板,加入到亂糟糟的隊伍當中。
這時,有幾隻老鼠竄上了船舷,縱身跳進了海中,其他老鼠也緊隨其後,爭先恐後地越過船舷,毫無畏懼地跳進海裏,然後盡數淹死在水中。
船員們趴在船舷上嘖嘖稱奇,船主也擠到船邊,望著水中一大片老鼠屍體呆呆的出神。
有船員開始竊竊私語:“都說船上的老鼠逃命是不祥之兆,是不是要出事了?”
“我也聽人說過,這叫什麽鼠逃船沉,但從來沒有見識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船主聽得真切,他張嘴罵道:“胡說八道!誰再敢造謠生事,老子就把他扔到海裏!”
船員們嚇得咋舌,誰也不敢再亂說一句。
其實船主也聽說過這些傳聞,他心頭隱隱有些不安,但他不願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頭上,他剛想驅散眾船員,頭頂上忽然傳來了密集的鳥鳴。
隻見數百隻海鷗從海麵上集結而來,在船的上空盤旋鳴叫,形成了一圈烏壓壓的渦旋。有不少海鷗不顧生死,爭先恐後地撞死在桅杆之上。更加令人不解的是,這些海鷗隻盤旋在“藍色森林號”的上空,海港中的其他船隻均未出現這種異相。
船員們更加堅信這是災難來臨的征兆,就算船主百般恐嚇,他們也置若罔聞,一窩蜂地逃下船去。
船主孤零零地站在甲板上,眼看著海鷗久久不曾散去,死去的飛鳥慘不忍睹地橫屍遍地,深深的恐懼悄無聲息地爬上了他的心頭,他低著頭衝進艙房,匆匆收拾好隨身的細軟,拎著箱子逃到了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