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請君入甕
所有人都沒有見過這種東西,凱文卻對它們再熟悉不過。
“快!全都上城牆!”凱文趴在垛口上衝著下麵狂喊,隨後又拾起一把鋼刀,對雷依克喊道,“快關上城門,死守城牆的樓梯口,其他的事交給我。”
不等雷依克反應過來,凱文已經飛下城牆,落在離怪獸距離最近的宿主身前:“快!上城牆!快!”
控製那些宿主的精靈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它們的第一反應便是棄了宿主,而那些尚且處於懵懂之中的宿主們對凱文的呼喊竟是充耳不聞,當他們看見鋪天蓋地而來的怪獸時,才意識到危險將至,有幾個反應稍快的宿主嚇得扭頭就跑,可還有幾人竟然嚇得挪不動腳步。
凱文大急,幾個騰躍來到他們麵前,揮動鋼刀直接迎上撲來的怪獸,口裏不住大喊:“屏住呼吸,快上城牆!”怎奈他一人根本無法阻擋洪水一般的怪獸狂潮,頃刻之間,他就變成一座孤島,數不清的怪獸繞過他的身旁攻向宿主們。
那些宿主終於醒悟過來,他們發瘋一般撒腿狂奔,其中一人沒跑幾步忽然摔倒在地,沒等他爬起身來,怪獸已經一擁而上,瞬間把他撕成碎片。
凱文躍身脫離獸群,再度飛到那幾名宿主身後,盡可能為他們阻擋獸潮。他拚盡全力提醒宿主們屏住呼吸,可那些人怎能理會其中的意思,僅僅眨眼的工夫,又有兩人被怪獸撲倒,剩下幾人在凱文的極力掩護之下總算登上了城牆。
凱文見城門已關,警備團士兵也已守住城牆樓梯的有利地形,心中稍覺寬慰,他飛到哈裏身旁,簡短說道:“這些怪獸隻攻擊有生命跡象的動物,如果發生意外,隻要控製住呼吸,應該能保住性命。”
哈裏點頭,凱文又道:“城中肯定有召喚師在作祟,我去打掉源頭,這裏就交給您啦。”
哈裏道:“你盡管去,這處樓梯易守難攻,我們能撐上一陣。”
凱文把鋼刀遞給哈裏,從一名士兵手中取過一柄長劍,抖出幾朵劍花苦笑道:“還是劍來得趁手。”
哈裏沒有留意到凱文的細微神情,隻是叮囑凱文注意安全,全然不知凱文已被怪獸勾起回憶,在凱文看來,召喚這些怪獸的除了賽琳娜不會有別人。
凱文別過哈裏,徑直朝著廣場的另一側飛去。在那裏,一字排開著數幢別致的單層建築,其中有兩幢建築正在湧出怪獸。這兩幢建築相隔有段距離,彼此之間也沒有連接部分,由此不難推測,至少有兩名召喚師在同時施法。
凱文忽然犯難了,既然有兩名召喚師,那至少有一人不會是賽琳娜,在他心中很是渴望第一眼就能見到賽琳娜,可他又害怕真的見到她,猶豫之間,城牆那邊傳來的喊殺聲越來越激烈,他不敢再做耽擱,任意選擇一方飛了過去。
當他飛到門前,卻發現這幢建築的大門開啟幅度有限,他根本無法張翅穿越。這興許是召喚師早就做了準備,就連窗戶的格局和大小也沒給他留出更多的機會。
眼看大門中源源不斷地湧出怪獸,凱文心知多耽誤一分鍾,城牆上的眾人就多一份危險,而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憋住一口長氣,縱身跳入怪獸潮中,任憑怪獸從他身側如流水般湧過,他用長劍護在身前,將那些阻擋在身前的怪獸砍得七零八落。
一進房門,凱文一眼就看見天花板正中的吊燈,他不假思索地拔身躍起,單手揪住吊燈的緣框,急促痛快地喘了幾口粗氣。
那些怪獸立刻產生感知,紛紛騰空躍起咬向他的雙腳,嚇得他拚命向上提起雙腿,把全部重量和希望都懸於吊燈之上,殊不知這一隅的偏安,換來的卻是下方一片張牙舞爪的陰森地獄。
凱文收懾心神環顧屋內,很快發現牆角有一個灰袍身影,那人全身被灰袍遮罩,頭上也是灰色的尖帽,看不清麵容也分不出男女,但是那人的雙手一直在身前環動,源源不斷的怪獸正是從那人身前幻變出來,然後衝出大門。
凱文顧不上多想,在吊燈上晃蕩了幾下,借助吊燈的晃動,閃翅劈劍直取那人腦門。那人似乎已有預見,凱文身形剛剛發動,一團藍光就將那人籠罩起來,當凱文的長劍劈至近前時,那人已然及時離開。
凱文有些失望,但切斷了一脈怪獸源頭也算是有所收獲。他依葫蘆畫瓢攻進了第二幢建築,屋內也有一名灰袍召喚師,但還沒等凱文動手,那名召喚師已經啟動傳送徽記逃之夭夭。
凱文頹然的從建築中出來,看著廣場上逐漸消失的怪獸,聽見城牆上眾人的歡呼,他總覺得有些失落,也許是沒有手刃兩名召喚師,也許是那個隻有他才清楚的真正原因。
他飛上半空,忽然感覺這件事情結束得太過簡單,希斯曼也好,召喚師也罷,他們竟會如此善罷甘休?猛然間,他想起之前被打斷的那件事情,於是快速飛回城牆,在人群之中四處尋找。
哈裏見狀擠到他的身邊問道:“小夥子,你在找什麽?”
“哈裏先生,我想找一個人,這個人要有機會接近希斯曼,因為我想知道希斯曼的傳送點設在哪裏。”
“這幫人隻怕都沒有機會接近希斯曼啊……”哈裏突然眼睛一亮,“等等,確實有這麽一個人!”他原地轉了兩圈,拖著凱文擠到雷依克身旁,張口問道:“隊長,那個被控製的武士呢?”
“那個人呀,已經戰死啦。”
“死啦?”
“是,就在那裏。”雷依克指向城門不遠處,凱文急忙飛了過去。
那人確實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沒有脈搏沒有呼吸,身體下方一灘黝黑的血跡。凱文皺了皺眉頭,伸手把他翻轉過來,摘下他的傳送徽記之後再無其他發現。
哈裏和雷依克也都跟了下來,凱文把徽記塞進哈裏的手中:“哈裏先生,還記得我教您的那句咒語嗎?”見哈裏點頭,凱文又說,“把這個戴上,危機時刻別忘了。”
雷依克見凱文神色凝重,忍不住問道:“凱文,是不是還有硬骨頭要啃?”
“哈裏先生,雷依克隊長,隻要希斯曼還能在塞布隆城來去自由,這座城池就還沒有完全控製在我們手中。拜托你們繼續嚴加防守,不要離開城牆,等我先把希斯曼的老巢翻出來再作打算。”
凱文轉身要走,卻被哈裏一把拉住,他把傳送徽記拍進凱文掌心:“這個你拿著,危機時刻別忘了自保。”
凱文眼含熱淚,頷首收下徽記,頭也不回地直奔塞布隆的主城堡。
在凱文看來,既然不知道希斯曼的準確落腳點,那就把塞布隆的每一個角落全部翻遍,而起點便是主城堡,他堅信希斯曼不可能隱藏得不露一點馬腳。
飛行途中,凱文突然發現街巷之中有人影跑動,那人的裝束儼然就是灰袍召喚師,凱文不禁一陣竊喜,忙壓低飛行高度,悄無聲息地跟上那人。
那人並沒有察覺,隻顧著悶頭朝廣場方向奔跑,在離廣場還有兩條街巷的位置,他挑中一間看上去普通尋常的建築鑽了進去。
凱文收攏翅膀緊隨其後,那人剛一站定轉身,猛然看見凱文出現在自己麵前,嚇得怪叫一聲就想奪路而逃。
凱文已經看清楚這個人的麵貌,他是一個麵容清瘦、麵相滄桑的中年男子,他的一張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凱文不會再給他第二次逃脫的機會,長劍徑直刺出,抵中他的咽喉,逼得他不敢移動也不敢再叫。
凱文掃了一眼他的胸前,疑道:“你的徽記呢?”
那人麵如死灰,兩條腿不聽使喚的顫抖,身體忽然沒了支撐,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雙手撐在地麵不住乞求:“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凱文用劍抵住他的肩窩,沉聲喝問:“快說,你的徽記呢?”
那人戰戰兢兢地回答:“希斯曼殿下……殿下責怪小人膽小逃脫……沒收了小人的徽記……”
凱文不信,在那人身上搜查一番,除了一柄短劍之外,確實沒有徽記的影子。凱文把短劍別在自己腰間,接著發問:“希斯曼現在在什麽地方?”
“這……”
“說不說?”凱文劍尖前送,頓時刺進那人的肌膚,疼得那人連聲求饒:“殿下……還在城中。”
“說清楚點,她具體在什麽位置?”
那人害怕已極,哆嗦著朝主城堡的方向指了指:“就在主堡最高的地方。”
凱文一直猜想希斯曼的傳送點應該就設在議事廳的樓上,聽那人這麽一說,他竟信了七八分:“她身邊有多少人?”
“小人……小人不清楚啊。”
“是不是我的手段沒有希斯曼厲害?”凱文凶神惡煞般嚇唬那人,“你最好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否則你隻會受盡痛苦而死。”
“大人饒命,小人絕對不敢隱瞞。”那人指天發誓,麵色惶恐地解釋,“殿下命小人……還有一名同僚過來助陣,小人剛來時,隻見到了殿下和她的幾名親隨,剛才……剛才小人逃回傳送點時,殿下身邊多了許多人,城堡外還有軍隊在集結,小人沒時間也不敢去細數究竟有多少人,還請大人明察。”
“什麽?”凱文暗自心驚,他記得賽琳娜曾經說過,傳送徽記鑄煉不易,希斯曼的親隨擁有徽記不足為奇,可他不信希斯曼擁有足以調動整支軍隊的徽記,除非她用有限的徽記進行重複的傳送。
至於真實情況如何,凱文暫不想過多的糾結,畢竟他有更多的問題需要答案:“你是什麽時候來塞布隆的?”
“小人剛來不久,前後不會超過半個小時。”
“這麽說來,希斯曼專程去找的你?”
“小人一直住在殿下的城堡中,殿下回城堡後就命小人跟過來了。”
“她的城堡?在什麽地方?”
“這個小人真的不知,請大人恕罪,小人隻知道城堡坐落在一座高山之巔,四周全是森林,小人們進出全靠傳送,所以小人分辨不出具體位置。”
凱文冷笑一聲,對這句解釋不置可否:“去城堡的咒語,以及到塞布隆的咒語,分別是什麽,說吧。”
那人麵露懼色:“大人,城堡的傳送點整天都有重兵把守,大人若是冒然前往,等於送死啊。”
“我如果死了,不是正中你們下懷嗎?”
“大人饒命,小人不是這個意思。”那人嚇得趕緊磕頭,慌忙找理由進行開脫,“小人的意思是說,大人沒有傳送徽記,就算有,不管傳送到哪裏,憑大人一己之力也是難以脫困的。”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快點說!”
那人見無法回避,便把兩句咒語說了出來,凱文仔細記住,開口又問:“希斯曼的城堡中有幾個召喚師?”
“兩個,就兩個。”
“其中是不是有一個女的?”
“女的?大人啊,這個真沒有,小人與另外一人很熟,他可不是女的。”
“那,你認識一個……”凱文話到嘴邊又被他強咽下去,他清咳一聲,轉而問道,“你們的任務是什麽?”
“殿下隻是讓我們召喚怪獸,具體目的小人並不知曉。”
“你們施法的位置是不是早有設計?”
“這個……確實是殿下指定。”
“這麽說來,廣場那裏是第一條陣線,你現在所處的是第二條,是不是還有第三條第四條?”
“不會有啦……”那人哭喪著臉說,“殿下沒收了小人的徽記,就等於讓小人死在陣前,小人退無可退,就算還有第三第四條也沒有用啊。”
凱文聽他這麽說,不覺笑了出來:“另外一個召喚師在什麽位置?”
“小人不知……”
凱文的笑臉突然一變,劍尖又刺出幾分,疼得那人“哇哇”大叫:“大人饒命,那人就在這條街的另一端。”
“哼,你不說我也能猜到。”
那人聽出凱文言語中的不善,嚇得磕頭如搗蒜一般。
凱文不耐煩地喝止:“行啦,我現在還不會殺你,你把那兩句咒語再重複一遍。”
那人錯愕,卻不敢耽擱,流利的把咒語複述了一遍,雖說兩遍咒語完全一致,但是凱文仍然不敢全信,更不敢冒然使用傳送徽記,一來他是擔心如召喚師所說,傳送過去正好落在敵人麵前寡不敵眾,二來他更擔心這是希斯曼精心設計的圈套,不管使用那條咒語,她早已埋伏下重兵,隻要他一出現,便可生擒活捉。
凱文又問了一些問題,那人大都回答不上,就算威逼恐嚇也沒有結果,凱文覺得再問下去已沒有必要,便說道:“看在你老實配合的份上,暫且饒了你的小命,給你兩種選擇,第一,你把自己撞暈,第二,我把你打暈。”
那人“啊”了一聲,癟著嘴說道:“大人,非暈不可嗎?”
凱文瞧他那副模樣既可憐又可笑,心中發軟,嘴上卻沒鬆口。那人皺著眉頭說道:“自己撞暈?小人可沒這個勇氣,還是勞煩大人動手吧……”
凱文笑著舉起劍柄,那人緊閉上眼睛做出一副痛苦赴死的模樣,凱文實在不忍,罵了一句:“算啦,老子也下不了手。”說完,從那人身上割下幾塊布條,將他反綁在屋內,然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