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謊言秩序,白衣客來
晚上禹飛又在安樂鄉逗留了一晚,不過心境卻是大不同了,也去聽那說書的說英雄故事,聽唱曲的唱悲歡離合,聽算命的算天機福禍,一路晃蕩,雲淡風輕,坐看紅塵。
翌日清晨,禹飛向掌櫃的討了兩壇酒水,再倒入一點自己的仙釀,給稀釋調和了一下,送給了掌櫃的和小二,隻道:“每三日喝一杯,可保你們身體健朗、無病無痛,切莫貪杯,你們的身子承受不住。”
說罷在二人的感謝聲中,撐著青傘淡然離去。
出了安樂鄉,禹飛回首望去,沒有人跟出來,又看向豐都鬼城方向,看樣子確實是在那個鬼王的監控之下啊。
不然一晚上過去,那老者鬼魂突然晉升練氣二階的事,肯定會被安樂鄉官府得知,而且那老者肯定隱瞞不了,但是逗留了一夜,也沒啥動靜,想來是被按下去了。
禹飛暗自提醒,這天下英雄,尤其是一些老妖怪,當真小覷不得,就那鬆散的關口,居然能辨別出自己,不管用的什麽方法,這份洞察力,就值得敬佩。
不過也有可能是在鬼靈戰場就被暗暗跟蹤了也說不定,以後改變身份偷偷摸摸做事還是要再謹慎一些。
行走在有些昏暗的陰靈地界,禹飛對照著買來的地圖,去往下一個城鎮。
一日後,禹飛出了那個城鎮,又去了另一個。
然而觀察了一番依舊不滿意,髒豬忍不住嘀咕道:“你這晃蕩來晃蕩去的,到底再找什麽啊?不會想靠這種方式給萬福找老師吧?就這效率,森羅院不用回去了。”
禹飛搖頭道:“當然不是,我在給青傘內一千多鬼魂找個家呢。”
“那幹嘛換了幾個城鎮?都不滿意嗎?”
禹飛點頭道:“他們都被規則束縛了,如果我把這一千多鬼魂放在那裏,他們一定也會被卷入既定好的秩序內,這種秩序黑暗麵太多了,我不想這群善良的鬼魂在那種地方生存。”
髒豬不解的問道:“那種地方咋了?這話聽著不對勁呢?人與鬼和諧共生,相互依存,其樂融融不是挺好的嗎?”
禹飛喚出狄安和鬆洛,再給髒豬解釋道:“人與鬼表麵上看,確實是其樂融融、幸福和諧,而且實際上,對於普通人和鬼魂而言,這樣足夠了,無可厚非。”
“但對於我這種已經跳出來,從全盤而看的人而言,卻是另一副場景。”
“為什麽到了60歲就會被鬼道府用丹藥強行化成鬼魂?從表麵看,確實是因為到了60歲之後精氣不足,已經不能為鬼魂提供定量精氣,而他自己又沒有生存生活技能,所以是個累贅,沒有存在的意義。”
“在這種時候將其化為鬼魂,等於給老人實行安樂死。”
狄安歎息道:“我倒是覺得沒什麽,恐怕那些老人自己也不會抗拒,畢竟60歲的高齡,被吸食精氣後,確實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玩了,還不如犧牲自己給兒女換來一些好處。”
禹飛搖頭回道:“不敬老,隻是其中一個很小的原因,其更深層次的黑暗才讓我不喜。”
鬆洛疑惑道:“願聞其詳。”
禹飛解釋道:“凡人死亡,一般都是在歲之間,其根本原因在於身體老化,而那些身體好的卻可以活得更久,甚至超過百歲,這說明限製凡人壽命的不是靈魂,而是。”
“所以當一個鬼魂沒有了之後,他其實最長可以活150年的,所以60歲對於一個鬼魂而言,正是當打之年,非常適合上班”。
“但是這些鬼魂服從命令是為了上班嗎?不,他們是為了修行,那麽問題來了,他們這個年紀適合修行嗎?”
“答案是否定的,修行應當越早入門越好,而他們60歲才開始修行,可以說終身都難以寸進,即使得益於人間煙火氣,僥幸成為練氣一階,但想從練氣一階升到練氣二階卻希望渺茫,更何況是練氣三階,萬裏挑一都不足以形容了。”
“難道陰靈地界的管理不懂這個理嗎?不,他們非常懂,不僅懂,甚至還利用了這一點。”
“用誇張和渲染的語氣引誘鬼魂們修煉,但想要好好修煉就得聽從他們的安排去努力工作,這看似是等價交換,但鬼魂並不知道,由於修煉入門時間太晚了,別說長生,就連延長壽命都不可能,因為築基無望,修不修煉都隻能殘存150年,然後走向消亡,而在消亡之前,他們將燃燒盡最後一份熱血,努力工作,維持整個陰靈地界的正常運轉。”
“說開了,讓60多歲的鬼魂去修煉,純粹就是一種利用,還是用完就扔的那種,極端不負責任。但這種欺騙卻穩定了社會的正常運轉,讓活人過上享樂的日子,並源源不斷的去
繁衍下一代。”
“民眾穩定自然是好,修仙的好苗子也會跟著多起來,這才是陰靈地界建立這個秩序的核心目的,那就是養育有資質的優秀後輩。”
“活人可以說是一個快樂的生育機器,當他們快活完,將變成鬼魂還債,在美麗的謊言中勞碌一生,最終消散在天地間。”
“在這其中,陰靈地界的核心利益層付出了什麽嗎?不什麽都沒有,如果硬要說的話,那也隻有時間和土地罷了,但是卻收獲了大量有資質的後輩,為陰靈地界提供源源不斷的生力軍,維係著陰靈地界的生存和發展。”
禹飛抬頭感慨了一下道:“整個秩序體係對於陰靈地界而言,無疑是好的,對於活人也是好事,對於鬼魂而言是還債,又帶著希望努力,隻有最後時刻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夢幻泡影,但總體來說,這秩序無可厚非,唯一讓我不喜的是,這套秩序建立在謊言之上。”
“如果我將這1000多鬼修也如此處理,那他們將無法避免的陷入這個秩序循環當中,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所以這些天我一直在尋覓一個沒有這種秩序的城鎮,好給他們安家,但是發現一個都沒有。”
狄安聽後提議道:“那不如在山村野外重新建一個,反正有一千來號鬼修,足以形成一個新的社會群體了。”
禹飛思索了一下,點頭道:“這個真可以有,脫離現有的秩序重新建立自己的秩序,吸收鬼氣修煉,願意的人遠離世俗平平淡淡的走過一生,不願意的可以自行去城鎮發展,反正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就好,兩相無怨,我也安心一些。”
“而且還解決了另外一個難題,如果這上千個鬼魂突然融入某一個城鎮,定然引起騷亂,整個城鎮的結構將被打亂,一個新的團體到來,免不了爭權奪利一番,這些善良的鬼魂勢必是要吃虧的。”
禹飛又思忖了一下道:“就這樣吧,尋個環境不錯的山穀,我設下陣法,然後把這一眾鬼魂放在這裏安家修煉,一千多號鬼,倒也不孤單,真個不喜歡平淡的讓他們自行外出遊走。”
禹飛讓狄安進去給眾鬼修解釋一番陰靈地界的大環境和現狀,自己則翻山越嶺,看了很多地方,第二天終於選定了一個山穀。
將身上備置的陣旗布下,籠罩了整個山穀和四周山峰,將一眾鬼魂放了出來,語重心長地和他們交代清楚,又讓鬆洛留下一些鬼魂修煉之法,最後拿出自己所有的酒水,一一幫他們煉化,打好基礎,忙忙碌碌到第三天才弄完,一眾鬼魂也算是接受了自己的新家。
雖然遠比不上生前在萬娛城的生活,但是人都死了隻剩下鬼魂了,哪有那麽多的異議呢?幾番調和下來,也就相安無事了。
倒是有不少年輕人興衝衝,豪情壯誌要努力修煉,繼而闖蕩江湖,以後帶著榮耀回歸人間界。
禹飛對此不置可否,有豪氣自然是好的,興許這千把人裏,真能出一個大修士呢?而且他們中一部分生前就是修士,從小便打了基礎,還是有很大的發展潛力的。
如此倒也不賴,禹飛默默的祝福著他們。
思前想後還不放心,又和狄安商量了一下,想讓他留下來守護十年,畢竟這一千多號鬼魂中,沒有一個結丹修士。
狄安想了下也欣然同意了,並說道:“你在和髒豬解釋的時候,故意將我和鬆洛放出來,就是順帶說給我們聽,鬆洛是萬福的槍術老師不能留下,那也隻能我留下,反正這條命本是一心求死的,被你給攔住了,不如留下來守護他們平安吧。”
禹飛歎息了一口氣:“十年之後,若是你厭倦了,可傳訊於我,我來接你入瞾盟,若是無意江湖了,便在此安享餘生吧。”
隨後留下一些丹藥,與一眾鬼魂和狄安辭別,踏上了前往豐都鬼城的行程,那裏還有些疑惑需要去尋找答案,而且某人還欠了自己一杯酒水,得去討要。
此時的豐都鬼城,采芸嬌正對屬下發火:“人就這樣沒了?明明出現在了鬼靈戰場,睡了半個月,你們都能跟丟?”
幾個屬下不敢吱聲。
采芸嬌心煩意亂,那頭野毛狼著實厲害,陰靈地界一眾修士雖然也有上擂台挑戰的,但如何是他的對手,已經做了兩天的擂主了,按規矩若是第三天還沒有人能擊敗他,那這樁婚事就推脫不掉了。
而自己心心念的禹飛卻連個人影都沒有,這陰靈地界的修士就算能擊敗那頭野毛狼,但是師尊麵上不悅,也沒人敢上啊,隻有那個惹事精才不會管這背後的利益糾葛,也不怕得罪師尊,可是他卻偏偏不見了蹤影。
采芸嬌帶著怒氣著屬下繼續去尋找禹飛,心中暗自禱告,時間隻剩下最後兩天了,一定要找到啊。
此時門外又傳來那
野毛狼的笑聲:“芸嬌,今天我又是全勝戰績,你們這陰靈地界的修士雖然不錯,但是相較於我皓月狼族而言,終是差了點。”
采芸嬌聽著他自賣自誇,收起心底的厭惡,強打笑意道:“戎師兄當真是厲害。”
戎俊看著采芸嬌眼神放光,笑道:“要不芸嬌也下場和我玩玩?”
采芸嬌倒是想,把他打一頓扔回去,但恐怕師尊的怒火會將自己堙滅,勉強笑道:“戎師兄說笑了,那豈不是壞了規矩。”
戎俊眼裏閃過一絲淫意笑道:“這規矩是人定的嘛,隻要芸嬌想玩,不論是場上還是場下,那都讓你盡興。”
邊說邊要去摟采芸嬌,被後者躲過道:“戎師兄自重點,這比武還沒結束,我還沒過門呢。”
戎俊有點慍怒,又自傲道:“不是我瞧不起縹緲星這偏隅之地的修士,但是種族和天賦的差距在修真界就是這麽殘酷,來向我挑戰的,就沒一個能打的,明天還有一天,這擂主我坐定了,誰都改變不了,芸嬌你我娶定了,十年前我就說過的,至今未變。”
“而且嫁給我有什麽不好的,可以離開這裏去往更大的天地,也不會被你師尊管束,你可以得到相當大的自由,這些我十年前初見你的時候就說過了,你當真看不出我的真心?”
戎俊越說越激動,站起來質問,十年前被眼前女子驚豔,放下豪言壯語要娶她,這十年間也不曾斷了示好,卻始終未有進展。雖然可以讓自己父親撮合這樁婚事,但心高氣傲的他始終想靠自己的本事爭奪,所以在芸嬌師尊兩個月前,提出將徒兒許配給他時,提出了這場比武招親。
隻要自己力壓眾人,那也算是靠自己的本事迎娶的了。
可惜終歸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采芸嬌隻是冷淡的回道:“看不看得出是一回事,放不放進心裏是另一回事,現在的芸嬌隻想求道,以期做回真正的自己。”
戎俊帶著一絲不耐煩回道:“嫁給我又不妨礙你求道,也不妨礙你做真正的自己啊。”
芸嬌心底暗歎,嫁給你和在師尊手下確實有區別,但也不可能做真正的自己,於是擺擺手:“戎師兄勞累了一天,早點歇息吧,芸嬌也累了”,說罷就要閉門謝客。
戎俊眼裏閃過一絲狠厲,從小到大這是唯一敢忤逆他的人,想發火霸王硬上弓,但是又不想這十年來的努力付之流水,反正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那就再忍一天,然後光明正大的得到朝思暮想了十年的仙子,想到這戎俊拂袖冷哼一聲甩門走了。
芸嬌暗自搖頭,嫁就這種人,哪有自由可言,還不如單一輩子。
翌日,比武招親的擂台上,戎俊誌氣滿滿的向下方質問,還有沒有要上來挑戰的,問了三番,沒有一個上台的,倨傲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索性拿出一個王座,放在擂台中央,坐上去單手杵著太陽穴,打起盹來。
台下也是一陣唏噓,這從天外來的野毛狼也太凶悍了,第一天就把陰靈地界幾個出名的結丹修士給打趴了,這到了第三天,竟是沒人敢上台應戰了,那陰靈地界最美仙子采芸嬌恐怕要被外星球的野毛狼娶走了,這叫什麽事啊?
戎俊聽著下方羨慕妒忌又無奈的議論,嘴角傲然一笑,眼睛微張看了眼采芸嬌府邸,繼續閉目養神。再有半天就敲棺定論,抱得美歸人,回去的路上就給辦了,傻子才等兩個月以後的婚事,那玩意有沒有都一樣。
卻說采芸嬌無言獨倚欄杆,看著滿園的海棠花,花蕾紅豔,似胭脂點點,又如曉天明霞,美不勝收。
但那雙愁眉並未因眼前的美景有一絲的舒展,秀美絕俗的麵容上反而缺少血色,時不時發出歎息聲,似在哀怨命運多舛。
看了比武招親的方向,算算時間,已經不到半天了,隨便來個人擊敗他,將時間刷新到三天也好啊。
紅唇微張欲言又止,折纖腰以微步緩緩下樓,一襲紅衣臨風而擺,一頭長發傾瀉而下,來到海棠樹下。
花開似錦,花姿瀟灑,似美人嬌容。
采芸嬌伸手素手,折了一隻下來,哀怨道:“開的再美又有何用?命不由已,一折之下明日即枯,今日的美麗嬌容似是過眼雲煙。”
思念及此,想到自己,一雙美眸哀愁更深,委屈的似是要掉下淚來,竟是嗔怒中又帶著深閨怨歎道:“禹飛,你到底死哪裏去了?”
此時院門口一襲白衫,推開院門,帶著一絲微笑問道:“芸嬌仙子是在找我嗎?”
隨後又補充道:“吾名,禹飛。”
采芸嬌驀然回首,卻見那青年一襲白衣,立於小院門口,帶著和煦的笑意正看著她,一時心神錯愕,手中的海棠花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