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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東雲雲湧

  我來盛京的目的明明是勾引小皇帝劉陵晏,可這幾天住在徵容別院,子皙帶著我和兩位姐姐轉悠了大半個京城,也不見他有叫我回宮的意思。


  “凝兒,今天我有事要出去,不能陪你玩了。”子皙坐在窗前的梨木椅上,一麵品茶一麵看我配香料。我發現他真是特別愛喝茶,尤其偏好君山銀針。


  “我在這也沒什麽事做,你要去做什麽,帶我一起去吧。”我隨手挑揀出幾個花色純正的幹玫瑰花丟在他的茶杯裏,“喏,給你喝。美容養顏,肌膚補水就靠它。”


  子皙無奈地低頭看著上好的茶湯中漂浮的幾點紫紅,笑了笑,抿嘴輕輕喝下去,“去見一位王爺。”


  “王爺?是明親王楊闕嗎?我聽姑姑說大漢律法規定親王成年後必須前往封地,沒有皇上召見不準進京。隻有楊闕這個先帝親封的異姓王不但在京城有府邸,甚至可以隨意出入皇宮。”


  “皇家的事誰都說不清。我今天要見的這個可不是楊闕。”子皙沉默了會兒,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帶我去,“是位私自進京的王爺,姓劉。凝兒你要去嗎?”


  “要啊要啊。”我忙不迭點頭,“我還沒見過皇家的人呢,讓我偷偷看一眼就好。王爺就是現在昭帝的親叔叔吧,我正好可以通過他的樣貌猜猜小皇帝的樣子。”


  每次提到我的任務子皙就變得更加沉默,他放下舉到半空的茶杯,輕輕蓋上杯蓋,淡淡的說,“那你去準備準備吧。換身衣服。”


  換了一身丫鬟打扮,把頭發梳成雙丫髻,我站在鏡子前麵察看,嘉佑從門口經過,倒進來站我身後摸著下巴看了許久,我以為他要提點意見,回頭看他,他若有所思的告訴我,“墨凝,沒想到你這麽適合丫鬟扮相,真是玲瓏可愛啊。容端蘊什麽時候有這種惡趣味……”


  “滾!”我抓起剛拔下來的簪子丟向他。


  “哎喲——殺人哪。”嘉佑抱頭竄了出去。


  東雲居是徙花教在京城的一處房產,座落在城南的青龍山山麓。


  今日子皙穿了件紫色的曲裾深衣,隻袖口處做的寬大,頭發用白玉冠挽起,臨風而立,仿佛仙人降世。我穿著暖黃色襦裙,跟在他身後被他一身謫仙氣勢一襯托,仿佛一隻脫毛的雞雛。


  東雲居的茶室內金獸吐煙,茶霧嫋嫋。烹茶的侍女將醇香的烏龍茶恭敬地端放在客人麵前,又取了君山銀針遞到子皙手中。子皙接過茶並不著急喝,隻淡淡看著品茶的男子。那男子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麵容清俊白皙,側麵線條深刻,看起來皇家的血脈還是不錯的。


  “武夷岩茶。皇上每年也隻得那麽四五兩,今日有幸在容公子這裏品嚐到此等極品,真是不虛此行。”白麵王爺慢慢品了一口,微笑著點點頭,卻並沒有放下茶杯,戴著象征王權的碧玉扳指的右手拇指摩挲了幾下茶杯的杯柄,神色一凜 “聖祖皇帝曾讚譽景德鎮官窯的白瓷是‘假玉器’,因其質薄光潤, 白裏泛青,雅致悅目,仿若白玉。容老弟,你年紀輕輕,生意做得卻這般大,本王在你麵前倒顯得窮酸了,哈哈。”


  “王爺謬讚。晚輩不過是承襲了祖上的一點基業,隻想著老老實實經商,不辜負了先祖們的辛苦創業。士,農,工,商,端蘊是處在最底層的一介商賈。今日得窺王爺的豐神英姿,才實在是晚輩的榮幸。”子皙一直淡淡的喝茶,淡淡的說話,淡的我真想在他腦袋上撒點鹽。


  “容公子莫要過謙。今日本王肯冒著違犯藩王無皇上召見不許入京的律令來見你,足見本王的誠意。公子也不要有所顧忌,有何事但說無妨。”


  “王爺喚晚輩端蘊便可。皇上前幾日下旨召開鹽商大會,按往年慣例,本應召幾位王爺進京議事,可此次皇上隻與丞相蕭觀、大司馬大將軍胡青以及明親王楊闕在宣室殿商議。不知王爺怎麽看待此事?”咦?還真的提到鹽了?我站在子皙身後,看不清他表情,差點以為他看穿我了。


  燕王劉淵一聲輕歎,“少帝早慧,八歲登基,到如今十八歲,蕭觀、胡青、赫連桀常年把持朝政,他恐怕也沒有幾分自由按自己意思決斷事情。”


  “王爺此言極是。三位輔政大臣奉先帝之命輔佐皇上,參與議事無可厚非。可楊闕一個異姓王,卻也參與到了此事中。”


  “楊闕的異姓王是先帝封的,隨意出入漢宮,居住京城也都是先帝的旨意。先帝偏袒照拂之意如此明顯,蕭觀他們再怎麽越權也不能違逆先帝旨意。況且楊闕年紀雖輕,卻幾次帶軍擊退匈奴進犯,戰功赫赫。同為將軍,他的功績和聲名尤甚大司馬胡青。”


  “可王爺,少皇帝姓劉,您也姓劉,這楊闕卻是外姓。少帝不近女色,登基十年一個子嗣都沒有,如今身體微恙,而楊闕兵權在握。坊間皆傳這天下要從‘劉’改姓‘楊’了。”


  “你——”那王爺霍然瞪視子皙,眼神灼灼連站在身後的我都覺得會被燒穿。子皙卻隻是麵向他從容地端起茶杯。


  比氣場,明顯子皙略勝一籌。


  “罷了。本王知道你的意思。那明親王是先帝親封,而我們這些先帝的親兄弟親兒子連進京的自由都沒有,這其中緣由想必你也聽說過不少。抨擊的折子不用我們寫,底下大臣們每年都會上奏言表。先帝不理那些奏折,現在少帝更是連看都不看,直接丟進火爐。”


  “王爺此言差矣。您和眾位王爺是尊貴的正統皇室血統,說句大逆不道之話,皇上出了什麽事,這天下也是王爺您的。”子皙此時口吻聽起來輕鬆閑適,內裏卻藏了冷峻壓迫之意。


  “容公子——”王爺驚疑的看著子皙,在揣摩他話裏暗示的驚人含義。


  從東雲居出來,子皙並沒有帶我回徵容別院。我們一直駛到位於城郊的上林苑,他交給我一張宮殿群的平麵圖,讓我自己溜回去。


  “你在外麵待了很久,沈姑姑幫你瞞的很辛苦。快回去吧。”他緊緊盯著我的眼睛,搞得我很不自在。


  “哎,在外麵玩久了都不想回去了。”我避開他灼人的視線,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自己萬事小心。”子皙靠近一步,濕熱的氣息吐在我頭頂,懇切的語調中含著讓我抬頭的壓迫感。我時常折服於他的強大氣場,這也許與他修習的內功心法有關。頭頂上壓力越來越大,我被迫抬頭與他對視。


  那一雙桃花美目中有耀眼光芒抖動,像跳躍的蠱惑之火。我無法看透他眼底藏著的那一抹暗影,但能感到他背負太多。不知他年紀輕輕哪來這麽多負擔。


  “你也不要太操勞。既然嘉佑來了,找些事給他做。”對視時間久了。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匆匆轉身跑開。


  直到很久的後來,所有事都無法挽回,我才終於明白他沉默背後隱藏的心事。也知道了這一天,子皙在我身後看著我跑向朱紅宮門,突然咳出烏血,撲倒在地,是長福將他背上馬車待會容府。


  早一步遇到,卻永遠錯過。不過緣淺,奈何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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