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冷宮殘妃
淒厲的狂風自昨夜開始橫掃皇宮,外麵的枯枝透過窗子映在牆上,舞動時發出颯颯聲響。跪在床邊的芷荷忍不住站起來走去關緊窗戶,重華宮的劉承公公探身走進來,他看到芷荷便悄悄地撲上去拉著她躲進了屏風後麵。
“噓——”劉承捂著芷荷的嘴,芷荷瞪大雙眸看到是劉承,總算鬆了口氣。
“劉公公,你怎麽?”芷荷蹙眉問道:“好幾天了,你都沒來重華宮,當真是急死我了。”
“我當然想進來,可是外麵戒備森嚴。”劉承湊上前小聲地說:“都是東太後的人。”
芷荷壓低嗓音,憂慮地歎息:“我身邊的宮女全都撤換掉了,西太後一天比一天虛弱,我擔心長此以往,西太後肯定會…”
劉承使了使眼色,示意芷荷不要再說下去,他朝屏風外麵張望,而後警覺地說:“如今太後的安危就隻能依托你了,所以你千萬要注意太醫們送來的任何東西。”
“嗯,所有的藥都安排宮女試過。”
“這還不夠。”劉承拉著芷荷叮囑:“就怕那個梁仁奕居心叵測,利用職權對西太後不利,你得小心地看著。”
“劉公公,你快點找侯爺和殷夫人他們吧,宮裏有芷荷暫時看著,哪怕是拚了芷荷的賤命,芷荷也不會讓他人陷害了西太後。”芷荷凜然地說。
“外麵的事情我會想辦法,那你自己留心點,也要保住了命。”劉承不便久留隻得交代幾句後匆匆地離開;平日裏養了不少心腹,這會兒才派上用場。
劉承低著頭緊張地走在回廊中,他敏感地察覺自己被人跟蹤,一時間亂了章法,像隻無頭蒼蠅在宮裏亂飛。
“劉公公…”小順子跳出來擋住了劉承的路,劉承嚇得怔住了,全身緊繃著睇著眼前的小順子公公。
小順子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走近些說道:“我們主子想請您過去一趟。”
“你們主子?”
“劉公公,請…”小順子側過身子,手勢一揮像施了魔法一般引領著劉承走向映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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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劉承叩見明妃娘娘。”劉承跪下請安,麵色嚴峻。
“劉公公平身吧。”明妃冷冷地吩咐。
“謝娘娘。”
“劉公公剛才是去見西太後了吧?”明妃意味深長地一笑,令劉承心裏咯噔一沉,他支吾地解釋:“奴才,奴才是有東西要送去重華宮而已。”
“是嗎?”明妃笑了笑,踱步走到劉承跟前,平靜地說:“劉公公是西太後身邊的人,去見西太後何須遮遮掩掩?”
“奴才不敢。”
“本宮不管你去重華宮是做什麽,但是現在本宮有件事情一定要拜托劉公公才能完成。”明妃說道。
劉承偷瞄一眼明妃,緊張地問:“奴才誠惶誠恐,隻怕辜負了娘娘。”
明妃突然板著臉,冷厲地啐道:“劉承,這件事情除了你還真的找不到第二個合適的人選,並且,你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否則別說是西太後,你自個兒也很難保住性命。”
劉承撲通跪下,叩首說道:“奴才萬死不辭。”
明妃白了一眼劉承,嚴謹地說:“還未開始,不必要把死掛在嘴邊,本宮也不是一定要你們用命來完成,隻是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其他人本宮確實不放心。”
劉承皺著眉仰頭問道:“娘娘,劉承何德何能深受娘娘寵信?”
“因為本宮知道你對西太後忠心。”明妃居高臨下地說:“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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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春桃專注地檢查藥爐的火候,她一邊搖著手中的蒲扇一邊嗅了嗅藥壺裏麵散發出來的藥味。
“吱噫——”門忽然開了,嚇得春桃全身一顫,看清楚走進來的人,她嗡了嗡嘴,罵道:“是你?你怎麽進來也不敲門?”
走進來的宮女就是跟春桃一起留在冷宮的宮女,她聳了聳肩,不以為然地說:“我一向都是這麽走進來的呀,對了,又是哪個家夥病了?”
春桃慌張地說:“寧妃。”
“咦,寧妃不是剛好嗎?”
“又複發了。”春桃不管她,強裝鎮定地說。
宮女罵罵咧咧地念道:“哼,那些太醫院的老東西根本就不顧我們的死活,總是拿些沒用的藥渣給我們吃,吃了不少卻根本不見病好。”
春桃抿了抿嘴,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裏是冷宮,誰還顧得上我們?”
“倒也是,聽說西太後舊病複發一直也沒見好,看來有上等藥材也不見得能救人一命。”宮女啐了一口說。
“你不去巡視嗎?免得寧妃又跑出來到時候苦了我們還得找她。”春桃想支開宮女,於是提醒。
宮女點了點頭,也沒多想什麽,打開門又從藥房走出來了。春桃見她把門關上,趕緊拿出之前衍慧大師留下來的竹筒,然後把煎好的藥倒進竹筒裏麵裝好,等一下找個機會溜出楚德宮交給衍慧大師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嘭——”宮女冷不丁地闖進來,春桃本能地把竹筒放在身後麵。
宮女看了一眼春桃,氣喘呼呼地說:“來了好多人,你快點出來。”
春桃怔怔地問:“來,來什麽人?”
“我也說不清楚,你…你別煎藥了,萬一是聖上駕到,你可擔當不起。”宮女說完又匆忙地跑出去。春桃咬著唇將竹筒揣在胸口,她左思右想決定還是先藏起來再出去,萬一來者不善,衍慧大師的事情肯定會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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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冬冷掃一眼宮女春桃他們,而後厲聲問道:“隻有你們兩人?”
“隻有我們留守在冷宮伺候這裏的遺妃們。”春桃冷靜地回複。
映冬冷笑地走上前睇著春桃說:“還記得你剛進宮的時候小小個子,什麽都不會,連說話都不清楚,沒想到一轉眼,你個頭沒長,膽子倒是長了不少啊。”
春桃倒抽一氣,後怕地問:“春桃不知道映冬姐姐此話何意。”
映冬瞪視著她,怒問:“我問你,這幾天是不是有人潛入冷宮?”
春桃眼珠子一轉,搖頭說道:“春桃,春桃不知道映冬姐姐是指什麽人?”
“哼,少跟我耍嘴皮子,我沒那閑工夫。”映冬對著身邊的宮女叱喝道:“給我搜,有任何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東西,全都帶去崇定宮。”
“是。”宮女散開了準備動手翻箱倒櫃,與此同時,有個穿著破爛的老女人從殿內蹣跚地走出來,她扶著牆壁大喝道:“住手。”
眾人紛紛傻了眼,那些趾高氣揚的宮女被聲音鎮住,不敢放肆;春桃他們看到遺妃寧妃娘娘趕緊走過去攙扶;寧妃一步步走得艱難,長期的病痛令她苦不堪言。
“你就是崇定宮的宮女?”寧妃臉色蒼白,說的話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映冬吃驚寧妃還沒死,隻得欠身道:“奴婢映冬見過寧妃娘娘。”
“哼,很好,你還記得我。”寧妃吐了一口氣,啐道:“你家主子現在是東太後了吧?要什麽有什麽,怎麽?這會兒想到我楚德宮,連冷宮也不放過,她還想拿走什麽?”
“寧妃娘娘,有人密報太後,說冷宮有賊人私藏宮裏的東西。”
“哼,宮裏的東西又怎麽會在冷宮?就算是有人私藏,那也是你們這些下賤的宮婢趁著主子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拿走的。”寧妃咬牙切齒地罵道:“我這裏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寧妃,你可不要逼東太後親自前來。”映冬冷冷地提醒道。
“那又如何?”寧妃嚴厲地喝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一個小小的宮女難不成今日還要反了我這個遺妃娘娘?我告訴你,反正我也活不久了,能再見一見那個東太後倒也不是件壞事。”
“你…”映冬氣得不好往下說,萬一被人拿去話柄告到皇上那兒,指不定又是無妄之災。
“咳咳咳…”寧妃說的話夠多了,她胸口堵著一口氣,接不上來又咽不下去。
春桃拍了拍寧妃的背脊,安撫地說:“娘娘,藥奴婢給您煎好了。”
“春桃,我們走。”寧妃轉了身拉著春桃他們往冷宮內部走去。
映冬旁邊的宮女不知所措,其中有個膽子大點的宮婢走到映冬身邊,戰戰兢兢地問:“映冬宮女,我們還要不要搜?”
“哼,這個老不死的東西,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煩了。”映冬惡氣騰騰地斥喝:“既然不讓我們搜,那你們就把楚德宮圍個水泄不通,我看這裏麵的人怎麽出去,隻要他們沒有機會接觸外麵的人,就不會讓他們有機可乘。”
“是。”宮婢們領了命令個個興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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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最有耐心,又不嫌棄寧妃身上的酸臭味,寧妃很喜歡春桃,跟著她差不多三四年了,有時候寧妃覺得春桃留在冷宮永無出頭之日,可惜了這丫頭;但有時候她也慶幸春桃是在冷宮,遠離了皇宮內苑的是是非非。
寧妃之所以被貶冷宮是因為當年的皇後誣陷她使用宮中最忌諱的厭勝之術,自此她毫無翻身的機會,可是寧妃是當年皇上最愛的淑妃娘娘的姐妹,所以她還卯著一股熱血希望有朝一日能重返後宮;直到有一天她在冷宮聽到皇宮傳來消息,說先帝駕崩,皇後娘娘成為東宮太後,而她曾經的姐妹也變成了西太後;這樣的噩耗瓦解了寧妃的一切,她注定要孤獨終老,希望破滅的寧妃身子大不如前,守著她遺妃的稱號,她的心都死了。
“寧妃娘娘,這幾天越來越冷,不如奴婢上報司戶房,讓他們再添置一些被褥。”春桃將最後一口藥喂給寧妃之後,商量地說。
寧妃苦笑幾聲,說道:“我知道你每年都有上報,隻是他們根本就沒有當一回事,今年你再上報,肯定也不會有人管的。”
“要不從奴婢那裏拿一些先用著?”
寧妃拉著春桃說:“你已經給了不少,再拿過來,你睡什麽?”
“奴婢沒事的。”
“春桃啊,我知道你心疼我。”寧妃幽幽地說:“隻可惜我福氣不夠,跟著我這個被貶的遺妃娘娘,最苦的還是你。”
春桃搖著頭說:“娘娘,你千萬不要這麽說,奴婢知道娘娘最疼奴婢了,這才是奴婢的福氣。”
“也隻有你才會這麽想。”寧妃一雙枯手捧著春桃稚嫩的臉頰,沉重地道:“春桃,你從來都沒有在我麵前撒謊,如今我問你一句,你老老實實回答我。”
春桃心裏一顫,緊張地問:“娘娘要問什麽?”
“楚德宮是不是真的來過什麽人?”寧妃一字一句地問:“來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