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為什麽生氣
唐玄夫婦看著眼前的少年,目光複雜。
“此事不怪你!”唐玄接過酒杯,開口道。
於此同時,庭院中眾人緩緩平靜。
不遠處,元兵閣的閣主深吸了口氣,緩緩起身。
“唐帥,長安王,林某突然想起閣中還有急事要處理,先行一步!”
“去吧!”唐玄淡淡應聲,揮了揮手。
方才之事已將太子得罪死,此時離開明哲保身,怨不得人。
見元兵閣主離去,庭院中大多數人皆四顧後起身。
“陳某想起家中也有急事,先行一步!”
“家中老母病重,隻得告退,還請唐帥、長安王恕罪!”
“唐帥,長安王,告辭!”
一眾人尋找托詞,全欲離開。
他們與唐家本無甚關係,沒人願意留下了跟大勢已去的唐家一起遭難。
至於陳長安,那告退時的一聲“長安王”便是他們給的最大敬意了。
唐玄老臉上古波不漾,平靜地起身送他們離去。
“你且先去療傷,拜堂俗禮就免了吧。”李氏看陳長安,開口道。
若說此前她對著這女婿諸多不滿,但方才一看,又有何不滿。
如此少年,若非命不久矣,又怎麽可能與他唐家結親。
“是!”
陳長安淡淡應聲,而後錯身往二樓去。
他隨意看了眼庭院,隻餘賓客寥寥數桌,多是與唐家不可分割的旁支勢力,離開也免不了事後清算,所以自然便留下來了。
留下的眾人看著走上二層樓的紅衣身影,心中歎了口氣。
若陳長安無恙,唐家怕是就此一飛衝天了。
可惜,命不由人!
二樓廊道側,陳長安停下腳步,目光掃向唐府之外。
腦海又浮現起大量陌生卻熟悉的記憶。
這些記憶就似與生俱來的般,陳長安對記憶中的人景事物,有著相同的感覺。
他落目在距唐府最近的一座高樓上。
紅袖招的花樓,也是晉陽城最大的青樓。
在夜色中,高樓略顯昏暗。
他挪目看向城內其他地方,萬家燈火,街如白晝。
晉陽是國都,有護城禁軍和皇室高手鎮守秩序,數十年來未曾動亂,因安定引來許多客商、修士在晉陽經商、落住,造就了眼前這般繁榮景象。
如此繁華之地,紅袖招的昏暗獨樹一幟。
陳長安探出食指,輕輕地點在身前的虛空之上。
指尖所觸,一道徑長三尺餘的灰色符陣浮現,承載於他身前的虛空,緩緩旋轉,點點灰芒隨符陣轉動而飄動,隱匿在夜色之中。
若有眼力高的修士在場,必能認出,陳長安手中的符陣竟是珍貴的神通之術。
透過符陣,百丈開外的青樓清晰起來。
一位身著五爪龍緞的青年,靜坐檀窗側,兩指捏著玉杯正品酒。
司馬玉放下酒杯,隻覺這酒分外香醇,比之東宮的佳釀也不遜色,側首看向窗外,覺這夜色亦是甚美。
一個身著紫色長裙的美人兒走了進來,看到司馬玉身前的酒杯,白皙眉頭微微一蹙。
“殿下,唐府的人都散了!”
“嗯!”
司馬玉微醺,看向她癡笑道“後麵的事交給別人去做,今晚你陪我吧!”
“殿下,你醉了!”
詹漩美目微漾,俯身上前扶起他,任由那腦袋倚靠在細白的脖頸側。
“今夜這麽大的事,你不該喝酒!”
詹漩的語氣有些幽怨,卻沒有半分怪罪。
“一次……就一次!”
司馬玉口中吞吐著酒氣,朦朦朧朧的道。
他的腳步有些踉蹌,被扶著走到閣樓門口。
門外幾個東宮親衛看到這一幕,不免也有些尷尬。
這就是被譽為大晉第二天驕的晉國太子,豐神俊朗,文武全才,卻沒幾人知道他沾酒即醉,不勝杯杓。
“你們送殿下回宮,唐府我親自去。”
“是!”
……
陳長安推門而入,身後的符陣緩緩消散。
喜慶的婚房內,陳長安看到了一個紅衣女孩。
這就是被譽為晉陽第一美人的唐雪柔。
她穿的很隨意,沒有披蓋頭,沒有帶發飾,情緒也很平淡,紅色的嫁衣上還有些褶皺,顯然沒有整理。
她很放鬆的斜倚在床榻上,露出白花花的長腿,看陳長安在對麵坐下,也沒有說話。
陳長安知道唐雪柔就這個性子。
因此,城中很多同輩之人與她無法相處,每個人都會覺得唐雪柔是瞧不上自己,實際上這個姑娘就是性格恬靜。
從八年前認識開始,城內許多人就都認為,他和唐雪柔是那種關係,但真的不是,唐雪柔是他一起修行的好友,就似兄弟一般。
“成婚的感覺怎麽樣?”
陳長安想了一下開口道。
唐雪柔很不在意的說道“就那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
陳長安又想了一下,道“放心,我們是好兄弟,我不會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的。”
他記憶裏唐雪柔好像說過一輩子不嫁人的。
“哦!”
唐雪柔淡淡應聲,聲音有些冷。
陳長安感受到唐雪柔語氣的變化,再次思索了一下,感覺應該是自己講的不夠清楚,於是道“等過些日子我們澄清一下關係就好,反正也沒拜堂,到時候你還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你能活到那時候再說!”
唐雪柔聲音更冷淡了,直接側過臉去。
生氣了?
她為什麽生氣啊?
陳長安有些摸不清頭腦,自己明明說得很清楚了。
平日裏唐雪柔也不愛生氣啊。
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寂靜。
陳長安坐在紅檀木桌旁,看著唐雪柔。
唐雪柔已經閉上了眼睛,躺在婚床之上,雙腿微微分開。
燭光搖曳,襯著她那曲線的身軀,以及嫁衣之下若隱若現的白皙肌膚。
不得不說,這唐雪柔出落的沉魚落雁,雖然他前世還沒成親就英年早逝了,但是並不影響他見過許多美人,像眼前人這般漂亮的,幾乎沒有。
……
“動手!”
一道冷冽的聲音在空中傳開。
唐府之外的街道上,上千兵馬魚貫而入,位列軍陣,身披重甲,手握鐵槍戰矛。
一陣鎧甲摩擦的鏗鏘聲混合著馬蹄聲回蕩在街道上。
街上行人覺察到異樣,紛紛四散而去,所有商鋪同時打烊,整條唐元大街沉浸於氤氳夜色。
一輛馬車緩緩駛入街道,車轆聲略微單調,趕車的是一個老太監,滿頭花發隨風肆散,褪色的褂子上隱約可見金線繡著的蛟龍。
詹漩掀起車簾,看著晉國的重甲玄騎經過,麵容平靜,心中波瀾微起。
這是晉國的一張王牌,每一騎都是聚氣初境以上的修士。
但詹漩心中的波瀾,並不是因為看見這些騎兵,而是因為兩件不算大的事。
平掉一座唐府,殺掉一個少年。
這兩件事聽著真不算大。
但就為了這兩件不算大的事,晉國的一張王牌掀開了。
詹漩放下車簾,閉上雙目,心緒仍難以平靜。
她想起那位老將軍,他的槍很強,晉國應該沒有幾個人能擋住,還有那位少年,也曾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在東宮十年了,這是她第一次做沒有十成把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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