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星落秋風至
黎明至黃昏,日升又日落。
秋風刮過幾陣,不過陳長安依舊未動,盤坐在後院的草皮空地上,雙目微垂,似老僧入定,周身環繞著淡淡的灰色光芒,仿佛與傍晚的暮色融合。
周鐵衣坐在一旁,想起那年去無禪寺巧遇禪子悟道。
那位被譽為佛陀轉世的小和尚,似乎與眼前少年骨齡相仿,而且悟道的景象亦是分外相似,周身佛光與天地融合,而陳長安不過是佛光換作了魔光。
他搖頭打斷思緒,暗道自己在想什麽,竟然拿晉國出身的小人物跟無禪寺的禪子比。
兩者的出身可是天差地別。
不過……也不是不能比。
周鐵衣渾濁的雙目中閃過思索,若是今日前或許真的不能比,但是今日之後,或許真的能比。
陳長安在晨時開辟滿了一百零八脈。
而後破境入承靈。
修行半日,黃昏時竟悟道。
承靈境的修士一旦悟道之後,便可選本命物承載道意,踏入修行的另一重境界。
觀自開辟一百零八脈。
朝入承靈暮悟道。
無論哪一點,那無禪寺的禪子也未必能勝之。
周鐵衣麵露沉思之色,這麽多年也沒個徒弟,要是能收一個應該也不錯。
唐雪柔坐在一側,美目中閃爍著關切的光芒。
石桌上的飯菜熱了又熱,不過看陳長安似乎一時半會不會起來了。
李周方才回了自己原來住的小屋,準備將行禮收拾一下,明日直接搬到唐府來。
唐玄夫婦則是已經回房,明日還要與晉陽各家結清債務,雖然陳長安白日放在桌上的錢足以還債,但是債務的明細還是要算好的。
最後一縷晚霞褪去,夜色悄然而至,晚風吹動著柳條,皎潔的明月盛開在天邊。
周鐵衣感覺夜微涼,還得是紅袖招那些丫頭的被窩暖。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向府外走去。
唐雪柔也感覺到秋末的夜寒,運轉起體內的靈力抵禦寒意。
這平靜的一日看著便要過去,天邊卻有一道耀眼的星光掠入城池。
晉陽的百姓抬頭,以為是流星,於是乎街頭熱鬧起來,許多人低頭許願禱告,許多人手指流星好奇的議論著。
虛空之中,一艘泛著星芒的大船向晉陽城深處飛去。
船沿之上,數位身著白袍的青年男女看著下方的情景,注意到那些禱告許願的凡人,麵色都不由的露出一抹輕蔑之色,心中暗道一聲無知。
晉陽城內,隻有為數不多外來的修行者,他們才認出了那天上掠過的不是流星,而是飛行靈器。
這是專屬於雲州道宮的星雲船。
那些認出來的修行者紛紛麵露駭然,雲洲道宮可是與雲州四大超然勢力齊名的勢力,竟然來了晉國這樣的世俗小國。
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更多是深深的不安。
這種級別的勢力出動,必然是有大事發生,而他們這種散修最好還是不要卷入其中的是。
眾人被星雲船吸引了目光,卻沒有注意到今夜的城門亦是來了許多不尋常的人。
車轅上掛著東宮徽誌的馬車,足有五輛行駛入城池。
還有一些陌生的修行者,聯袂進入晉陽城,像是一把沙子灑入水中,他們入城後便散開進入每一條街道,似乎在搜尋著什麽。
晉陽城內少數大勢力的強者隱隱發覺,似有大修士入晉陽。
這種能讓他們感知到的大修士,修為至少要到養神境之上。
可是晉國皇城對於養神境及其上的修士,不是非有詔而不得入麽?
他們當即便派出斥候去打探,半響便得到兩個消息。
東宮燈火通明。
寒家亦是燈火通明。
於是乎這些大勢力的強者便吩咐下去,晉陽有大事要發生,下麵的人都要低調行事,以免招惹橫禍。
這些細微之處的變化,尋常的百姓都感覺不到。
晉陽城這一夜,除了天邊那抹星光,似乎與往常並沒有什麽差別。
晨光照亮城池,一陣早起的秋風刮入唐府。
陳長安依舊盤坐在後院的草皮上,昨夜的霜露掛在他的長發以及微翹的睫毛上。
一旁石桌上唐雪柔趴著剛睡半個時辰。
石桌上的飯菜已經涼透,若不是晚秋的天氣較涼,這會兒都該發餿了。
噠噠噠!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入唐府之中。
“唐家可有人在?”
依舊是數日前那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後跟著諸多昔日唐府的附庸勢力的主事人。
這一次,他們的語氣顯然要比上次禮貌很多。
畢竟上一次強出頭的封家長老是怎麽死的,他們還是記得很清楚。
剛入夢不久的唐雪柔被吵醒,睜開雙目起身,揉了揉發酸的眼眸,看了一眼依然在打坐的陳長安,而後邁步向前院走去。
“有人!”
唐玄邁步而出,他早已等候多時,不隻是為了還債,更是要好好看看,這些昔日得他照顧的人有什麽臉麵在唐府落難時落井下石。
“唐將軍!”
那胖男人見唐玄,當即拱手一拜,行了一禮。
“見過唐帥!”
後側那些主事人紛紛躬身行禮,將頭低得能看到自己的腳麵,不敢正視唐玄。
畢竟是昔日的東家,雖然說成王敗寇,但是他們昔日得人照拂,而今唐府落難他們離去不算什麽,但投靠東宮落井下石,真的是無顏見唐玄了。
唐玄看著他們,冷冷一笑“諸位都是老熟人了,不必這般客氣。”
“唐將軍,雖然是熟人,但是親兄弟還要明算賬,今日契約已至,想來唐將軍不會賴賬了吧?”胖男人放下手,看著唐玄道。
他不是各大家族的人,而是東宮派來管束這些家族的人。
所以這些不好聽的話,他說起來沒有半點慚愧。
“唐某一生行得正,坐得直,還從未賴過賬!”
唐玄雙目掃過在場的這些人,想來這些人他昔日還當做自家人來照拂,不免有些心酸。
“那就請唐將軍還清欠款吧,一共是三十萬零二十一兩黃金,尾數有數十兩白銀便看在唐將軍的麵子上抹去了。”
胖男人一揮手,示意身旁的隨從將背後的布袋放下倒出,一本本破舊的賬本摔在地麵之上,各家與唐府數十年的情份在此刻煙消雲散。
“這些是賬目,您可以自行過目!”
胖男人抬頭直視著唐玄,目光強勢。
根據唐家這些附庸勢力的交代,唐玄是一個清官,唐府每年的收入大多是依靠唐玄一個人離開城池獵殺妖獸掙來的,而今年晉皇閉關,皇城動蕩,唐玄便沒有離開過晉陽城,所以很大可能是沒有收入的。
三十萬兩黃金對於那些貪官而言不算多,但是對於唐玄這般清官卻是一筆大數目。
若是他今日拿不出錢來,便是要將唐家這府邸收走,用以抵債。
今日來東宮還派了個斥候在人群裏,若是唐玄敢拒絕交出府邸抵債,隻要他一揮手,那斥候便會去通知神晉衛來鎮壓,到時候可就有好戲看了。
“看在我的麵子上摸了幾十兩白銀,還真是一筆大數目!”唐玄笑了,他沒有彎腰去看賬本,畢竟昨夜已經核算過了,數目的確是沒有差距。
胖男人眼睛一眯,看著唐玄道“唐將軍若是拿不出錢來,我等隻能拿著府邸抵債了!”
唐玄眼眸一掃,問道“那縱使我住在這,你們也要趕出去了?”
“不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三十萬兩黃金買唐府這宅子您還掙了,按照市價,最多也不過二十七八萬兩。”胖男人昂首,得意的道。
昔年唐玄也算是晉陽的大人物了,而今日就要被他趕出府邸,想著都令他感到興奮。
唐玄目光平靜,道“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這個錢唐某掙不了!”
“怎麽,難道唐將軍打算拒債不還了?”胖男人麵色一凝,似乎隨時準備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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