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將府的廚房寬大整潔、一塵不染，幹淨得仿佛從未使用過，慕彬拉開櫥櫃看了一眼，嗯，不是仿佛，是真的從來沒人用過。
廚具沒有使用過的痕跡，有些甚至還沒拆封，冰箱裏倒是塞得滿滿當當，全是營養劑，還都是原味的。
營養劑是現代人研究出的一種代餐，一瓶營養劑可以管一天，給人飽腹感的同時補充人體所需的各種物質，方便快捷，但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其中以原味最為難喝，平常人喝一杯都覺得反胃，像赫爾曼這樣屯一冰箱的，可真是個狼火。
慕彬沒赫爾曼那麽狠，可不敢拿這種東西祭五髒廟，好在科技足夠發達，他從網上訂購的食材不到十分鍾便送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上吃了太多水煮蔬菜，慕彬對著食材挑挑揀揀，最後決定做一道水煮牛肉。
水煮牛肉不但吃起來好吃，做起來也簡單，慕彬忙活了不到半個小時，一道水煮牛肉便出鍋了，熱油淋上去的一刹那香氣四溢，饞得慕彬直流口水。
慕彬盛了碗飯，剛在餐桌旁落座準備大快朵頤，書房的門便被推開了，赫爾曼皺著眉聞了聞房間中彌漫著的飯菜香氣，走到餐桌旁，問道：“這是什麽？”
“水煮牛肉，一道中餐。”慕彬見赫爾曼站在餐桌旁一直沒走，就隨口問道：“將軍要一起吃點嗎？”
慕彬真的隻是客氣一句，他以為少將大人這種鍾情於營養劑的人決計不會看上普通菜色，誰知赫爾曼點頭說了聲好，就拉開他對麵的椅子坐了下來。
慕彬任命地去給少將大人盛了一碗飯，又遞給他一雙筷子，赫爾曼沒用過筷子，初用時還有些別扭，沒過一會就能熟練地夾起碗中米粒，慕彬瞪大眼睛，驚異於超S級精神力者的學習能力。
赫爾曼夾了一筷子牛肉放入口中，然後慕彬就看到那個傳說中沉著冷靜、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少將大人眉頭越皺越緊，眼角越來越紅，最後猛然起身走向廚房，灌下兩杯水後咳嗽起來。
慕彬：“……”艾瑪，少將大人這是吃不了辣嗎？
沒一會兒，赫爾曼重新回到餐桌，衣著整潔、麵容沉穩，已經絲毫看不出方才的狼狽之相。
慕彬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下少將大人的神色，猶豫地開口問道：“是不是不太合將軍您的口味？”
赫爾曼擺擺手，道：“很好吃。”片刻後又補充了一句，“以後可以少放點辣。”說罷拿起筷子繼續吃飯，這次有了心理準備，沒再像剛剛那樣狼狽。
慕彬看赫爾曼神色不似說謊才放下心來，自己做的菜被別人認可是件很開心的事情，慕彬笑著跟赫爾曼承諾，下次做幾個不辣的中餐讓他嚐嚐。
水煮牛肉隻做了一個人的量，兩個人吃很快便見了底，赫爾曼有些意猶未盡，因教養才強忍著沒有去撈碗底，目光中倒有些戀戀不舍。
慕彬見他的模樣，突然覺得這個少將大人或許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難以相處。
——
慕彬觀察了兩天，發現赫爾曼的生活嚴禁而規律，每天七點半準時出門上班，晚上六點半下班回家。
沒想到大眾男神赫爾曼少將也是個兩點一線的上班族啊，慕彬摸著下巴想。
因為還在暑假期間，又沒有母上大人安排的相親活動困擾，慕彬的生活很是清閑，每日窩在少將府上上網、看看書，晚上再準備一下兩人的晚餐。
慕彬在首都星獨立生活了四年，練就一手好廚藝，以前都是自己做自己吃，如今有個人捧場，自然免不得顯擺一番，每日菜色換著花樣做，把食譜單一、隻會喝營養劑的少將大人著實唬了一下。
唯一不太方便的地方就是赫爾曼一直沒有給慕彬設置房屋使用權限，導致每次少將府中的智能AI都對他視而不見，平日裏處理食材、打掃衛生等家務都得慕彬自己來。
直到某日晚飯後，少將大人發現慕彬在廚房裏洗碗，才想起這茬來，喚來智能AI，將慕彬的身份設置為“客人”，有權使用無權更改AI係統。
雖然赫爾曼說少將府所有房間慕彬都可以隨便出入，但慕彬大多數時間還是乖乖呆在自己臥室，偶爾靠在客廳沙發上看看書，並不亂走，以免誤碰了少將大人什麽重要的東西。
距聯邦第一軍事學院開學時間還有一周，慕彬無事時就在家中翻翻下學期的課程，他學得是機甲製造專業，但在之前的四年裏，所學內容多是機甲維修與部分零件製造，直到五年級才會開始接觸整體機甲設計製造的課程。
五年級的課要比前四年難很多，很多地方看得一頭霧水，整體機甲製造要考慮各部分的協調性，並不是把所有最好的部件堆在一起就能造出一個好機甲。
晚飯後慕彬趴在沙發上苦思冥想，在設計紙上塗塗畫畫，他想不明白課本上所說的內容，為什麽機甲手肘處的一個零件要選用0.8T型號而不是0.6T的，明明0.6T型號更加小巧靈活。
赫爾曼從書房出來時就看到慕彬在沙發上打滾、不時糾結地拽一把自己頭發的場景，所以說設計師早禿也不是沒有原因的，至少有一半是被自己拽禿的。
慕彬聽見腳步聲，從沙發上爬起來，微笑著跟赫爾曼打了個招呼：“將軍好。”
若換做平時，赫爾曼也就點點頭，然後上樓回主臥去了，但看慕彬今日這副糾結模樣，赫爾曼鬼使神差地走到慕彬身旁坐下，去看他的設計圖紙，問道：“怎麽了？”
被少將大人關心的慕彬有些受寵若驚，急忙將圖紙遞到赫爾曼麵前，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來，末了道：“理論上0.6T更合適，我在網上模擬組裝時，用0.6T的機甲參數比0.8T好一些。”
“你也說了，隻是理論上。”赫爾曼伸手在圖紙幾個零件上點了點，“0.6T是最新型號，這幾處零件還未更新，與0.6T的契合度隻有百分之八十，有百分之二十的幾率會在實戰中出現故障，你知道這百分之二十意味著什麽嗎？”
“什麽？”
“每一百個軍人裏，就會有二十人因為這個故障在戰場上喪命。”
慕彬倒吸了口涼氣，瞪大眼睛看著赫爾曼，赫爾曼收回手，問道：“現在懂了嗎？實戰比理論更重要。”
“嗯嗯。”慕彬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赫爾曼，“將軍您真厲害。”
一個實戰經驗豐富的機甲戰士，有時比幾個高級機甲製造師都來的有用，有些困擾慕彬許久的問題，都被赫爾曼一語中的。
即使理論上完美的機甲，在實戰中都有可能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這些問題是製造師們無法分辨的，隻能靠機甲戰士一點點實驗出來。
兩人一問一答，時間轉眼便指向十一點，軍人作息規律，平日裏這個時間赫爾曼已經睡了，慕彬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收起終端，朝少將大人道：“今晚麻煩將軍了。”
赫爾曼也沒跟他客套，隻點點頭，道：“以後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慕彬心滿意足地回房睡覺，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赫爾曼駕駛著機甲大殺四方，戰鬥勝利後跳出機甲，目光穿過萬千人群落在自己身上，然後就見常年冰山臉的少將大人唇角慢慢揚起，朝自己笑了。
這一笑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慕彬隻覺得自己呼吸一滯，一絲興奮欣喜從心底蔓延開來。
——
第二天早上慕彬下樓時已經過了八點，正準備隨便找點吃的墊墊肚子，一抬頭卻正好看見站在門廳處打領帶的少將大人。
假期不知時日，慕彬眨著眼想了好半天，才記起今天是周六，自己搬進少將府的第一個周六。
今日的少將大人沒有穿軍裝，而是換了一身筆挺的西裝，西裝束縛住了他身上的鐵血氣質，反而顯得風度翩翩，若是再戴上一副眼鏡，妥妥一個迷倒萬千少女的斯文敗類形象。
真的是……好好看啊！
慕彬咽了咽口水，腳步不受控製地走到赫爾曼麵前。或許是久不穿西裝的緣故，赫爾曼並不適應西裝領帶，打了幾次都不滿意，慕彬接過領帶，幫他係好，又伸手整了整西裝上細微的褶皺。
赫爾曼垂了下眼簾表示道謝，慕彬手指依依不舍地離開西裝，笑著問：“將軍今天要出去嗎？”
“嗯。”
慕彬張了張口，沒再問下去，約法三章第一條，互不幹涉對方私生活。
赫爾曼走後，慕彬紅著臉躺在沙發上，滿腦子都是剛剛少將大人西裝革履的模樣，臉上熱度半晌消不下去。
最後慕彬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癡漢下去，決定到書房找本書轉移下注意力。
慕彬搬進少將府後才知道赫爾曼也是紙質書愛好者，書房整整兩大書櫃紙質書令他很是垂涎，雖然得了赫爾曼的允許可以隨意進出書房、翻閱書籍，但為了避嫌，慕彬一次也沒進過少將大人的書房。
兩大書櫃上的紙質書碼得整整齊齊，赫爾曼甚至給它們做了分類，同一類型的書籍放在一起，慕彬手指掃過某本書的時候頓了一下，隨後將書抽了出來。
這本書正是不久前慕彬推薦給赫爾曼的兵法《六韜》，書上被翻閱痕跡明顯，很多地方還做了批注，明顯是認真閱讀過的。
所以自己給少將大人推薦《六韜》其實是班門弄斧，人家早八百年就看過了？！
慕彬鬱悶地拽了拽自己頭發，將《六韜》放回書架，隨手抽了本書回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