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讓慕彬驚訝的是，穿過夙寐城平民居住區域後再往前走，四周竟然逐漸繁華起來，不過這裏的繁華與中心城區不同，即使處處充斥著五彩斑斕的燈光與紛雜的音樂，依舊掩蓋不住其糜爛和破敗的氣息。
慕彬吃了前兩次的教訓，不敢再四處亂看，生怕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隻悶著頭一心跟在百裏辰身後往前走。
悶頭走了一段路，百裏辰帶慕彬拐進了一條窄巷，周圍女子招攬客人的聲音不斷傳進慕彬耳中，慕彬愣了愣，悄悄抬起頭打量四周，才發現兩人竟然走進了紅燈區。
這些女子看起來都十分年輕，她們臉上覆蓋著濃豔的妝容，衣著暴露，衣領恨不得開到肚臍，慕彬隻看了一眼，臉就忍不住發燙。
紅燈區魚龍混雜，甚至有不少雛丨妓，慕彬眼見著一個隻有十一二歲、濃妝豔抹的女孩被大腹便便的客人擁在懷裏，那客人似乎很是猴急，連房間都沒回，直接走到一個稍稍陰暗的角落，便迫不及待地解褲腰帶，慕彬垂下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
慕彬衣著光鮮亮麗，長相也清秀可人，一看就是個脾氣好的客人，不少女子都紛紛招呼慕彬，慕彬被劣質的香粉熏得頭疼，不住躲閃，那些女子見慕彬拒絕，也沒堅持，繼續招呼別的行人去了。
與慕彬相比，百裏辰那邊則成了重災區，百裏辰此時身上穿的衣服是慕彬給挑的，不但價格昂貴，而且極襯他的身材，百裏辰本就生得帥氣，加上身材出挑，一看就是器大活好的主兒，即使冷著臉，那些站街女子依舊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湧向百裏辰，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勾搭百裏辰，慕彬眼睜睜看著一個女子扯開衣領，露出雪白的不可描述之物。
不僅如此，那女子還貼到百裏辰身邊，將兩團不可描述在百裏辰手臂上蹭了蹭，慕彬整個人都臥槽了。
慕彬怕百裏辰生氣，再弄出什麽血案，趕緊去拽百裏辰衣角，百裏辰感覺到衣角的阻力，推開貼在自己身上的女子，轉頭去看慕彬。
百裏辰臉上一片平靜，既沒有憤怒，也沒有不耐，慕彬見他的表情，瞬間不爽了，他心裏恨得咬牙切齒，暗搓搓想百裏辰會不會還很享受這個過程。
胸大了不起嗎？自己雖然沒有胸，但下麵掏出來能嚇死你們！
慕彬越想越氣，他上前兩步，擠開圍在百裏辰身邊的女子，軟綿綿倚靠在百裏辰懷裏，學著那些女子的語氣，揚起臉嬌滴滴地問百裏辰：“討厭，不是說好今晚讓人家陪你的嗎，當著人家的麵就跟別的小姐姐們打情罵俏，人家好傷心呢~”
周圍的女人們聽到這話，哄一聲散了，唉，沒想到好好一個器大活好的帥哥，竟然喜歡小鴨子，這年頭不但要跟女人搶生意，還得跟男人搶生意，人生艱難，散了散了。
百裏辰見懷中慕彬媚眼如絲的模樣，呼吸一滯，他攬在慕彬腰間的手不自覺緊了緊，“小彬，別鬧。”
慕彬歪頭看著他，“我不！”
百裏辰無奈，擁著慕彬繼續往前走，還有不死心的女子湊上來問百裏辰：“帥哥，要不要試試雙飛，我很便宜的，隻要這位小哥一半的價錢。”女子說著，又將下丨身的超短裙往上提了提。
慕彬內心快要吐血了，怎麽連雙飛都出來了。
他不知道這些站街女孩生活的艱難，這些女孩賺的錢大多要上繳當地黑丨幫，自己能得的隻有一小部分，女孩們家裏大多有弟弟妹妹要養活，有些甚至還要養不小心懷上的孩子，即使平日一省再省，依舊捉襟見肘，如果一晚上接不到客人，第二天就隻能餓肚子。
慕彬暗搓搓掐了一把百裏辰以泄私憤，然後朝那女子眨了眨眼睛，婊裏婊氣道：“小姐姐，人家隻要一塊哦~”
慕彬本意是想說自己很便宜，但他不清楚夙寐城中的貨幣，反倒引起了誤會，那女子很是吃驚，“一個銀幣嗎？帥哥，我隻要五十個銅幣，不三十個銅幣。”
這裏的窮人三四個銅幣就能湊合著過一天，女子要三十個銅幣，刨去上繳黑丨幫的保護費，自己能得五個，這是大多數底層站街女孩都會給出的價錢，至於一個銀幣，那是這片紅燈區頭牌才會有的價錢。
“先生，我快餐隻要十個銅幣，包夜二十。”女子話音未落，旁邊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就走到了百裏辰麵前。
少年自認為活兒好，長相也不比慕彬差，隻要自己要價低廉，百裏辰沒理由不選擇自己。
其實在紅燈區，搶別人恩客是大忌，因為這裏都是皮肉聲音、露水姻緣，這些恩客今日在這人床上，明日指不定就點了那人，要是為此而爭風吃醋、逞凶鬥狠，我搶你生意，你截胡我的客人，大家惡性競爭，那生意就不要做了。
可慕彬是生麵孔，常年在這裏站街的男男女女沒見過慕彬，以為是新來的，難免會欺負他一下，至於具體表現，就是壓低價格搶他生意。
一下子冒出來兩個覬覦自己男人的妖豔賤丨貨，慕彬自然不會高興，他把氣都撒在百裏辰身上，又暗搓搓掐了百裏辰一下，這次用的力氣大些，百裏辰額角跳了一下，生生把悶哼聲忍了下來。
慕彬踮起腳尖，將臉湊到百裏辰麵前，嗲聲嗲氣地問道：“人家包夜隻要一個銅幣，小哥哥包我好不好嘛~”
旁邊想與慕彬搶生意的兩人臉色皆是一變，少年氣得小臉鐵青，那女子皺眉道：“小弟弟，你懂不懂這裏的規矩？”
說話間，女子背後的店門被推開，走出一個年長一些的女人，說是年長一些，其實以現代人能活到二百歲的壽命，根本看不出二三十和五六十的區別，隻不過女人麵色沉穩，氣勢也比路邊這兩個人足，看樣子是這裏管事的，類似媽媽桑一類的角色。
那女人先是喝了一句“吵什麽吵，做不做生意了”，兩個人立即安靜如雞，乖乖退開，不敢再說話了。
女人本想詢問怎麽回事，但當她看到百裏辰時麵露驚訝神色，“阿辰，你怎麽回來了？”
百裏辰衝那女人點點頭，“雲姨。”
慕彬沒想到百裏辰在這種地方還能碰見熟人，他看了看被稱作“雲姨”的女人，又看看百裏辰，默默從百裏辰懷裏退出來，不再作妖。
雲姨將周圍看熱鬧的小姐姐小哥哥們都趕走，她不認識慕彬，以為也是在這片紅燈區做生意的小鴨子，便想將他一並趕走，被百裏辰攔了下來。
雲姨沉默片刻，問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百裏辰：“剛回來。”
雲姨歎了口氣，道：“回來便回來罷，這片人換得勤快，現在沒幾個認識你的了，剛剛衝撞了你，你別介意。”
百裏辰搖搖頭，“沒事。”
雲姨猶豫了片刻，又道：“前兩日我收拾舊物，收拾出一些……”
“不用了！”百裏辰打斷雲姨的話，“我們先走了。”
百裏辰說罷，拉著慕彬快步離開了巷子，因為之前雲姨的警告，沒人敢再來攬百裏辰的生意，巷子後半段走得很順利。
與窄巷一街之隔的對麵是另一翻天地，如果之前慕彬所見的房屋可以用破敗形容，那麽街對麵的這些房子則是岌岌可危，仿佛隨時都會坍塌一般。
西街，夙寐城唯一的貧民窟。
西街的街道上堆滿了各色垃圾，惡臭氣味熏得慕彬險些吐出來，因為他們到達西街時已經是晚上，貧民窟中大部分人怕惹不必要的麻煩，已經早早回到屋子中，一眼望去，街上並沒有什麽人，隻在角落裏躺了幾個衣著破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這種陰暗肮髒滋生的地方，是蟲鼠的天堂，慕彬還沒走出幾步，一隻耗子就從他的鞋麵上竄了過去，慕彬嚇得後退一步，百裏辰看了看他，然後彎下腰，將慕彬打橫抱起來。
慕彬還沒來得及說話，又看見一個黑影衝向剛剛耗子竄過去的方向，直直撲向正在翻找垃圾堆的耗子。
慕彬仔細去看，才發現那黑影是個四五歲的小孩，小孩抓住耗子，直接往嘴裏塞，耗子“吱吱”叫了幾聲，然後便沒了聲息。
那小孩用嘴撕掉一塊老鼠皮，一口咬上露出的老鼠肉，吃得滿嘴是血，此情此景配上彌漫在空氣中的垃圾腐敗氣味，慕彬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小孩感覺到慕彬的目光，他抬起頭來看向慕彬，呲著滿是鮮血的牙齒，喉嚨中不斷發出野獸般威脅的聲音，同時抱著那隻死耗子慢慢後退，生怕自己的食物被人搶走。
小孩臉上和裸露在外麵的胳膊上滿是紅斑和膿包，幾乎找不到一塊皮膚，慕彬顫抖著聲音問百裏辰：“那是什麽？”
“是鼠疫。”百裏辰將慕彬腦袋掰向自己懷裏，輕聲道：“小彬，不要看。”
慕彬確實沒有勇氣再看下去，他把臉埋在百裏辰懷裏，任由百裏辰抱著自己前行。
很快，百裏辰抱著慕彬停在一棟房子前，這棟房子與貧民窟其他危房相比要好一些，至少有門有窗、有牆有瓦，隻是外表看起來破爛一些。
百裏辰從慕彬口袋中摸出那枚鏽跡斑駁的黃銅鑰匙，在門鎖處摸索了好一陣才將房門打開，房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堆積了不知多久的灰塵撲麵而來，慕彬猝不及防，被嗆得直咳嗽。
百裏辰抱著慕彬往後退了幾步，待到漫天灰塵平定，才走進房間，房間內東西很少，乍一看上去很是空蕩，隻有一張床、一把椅子和一個破破爛爛的煤爐，牆角還放了個大大的樟木箱子，不知道裏麵裝的什麽。
百裏辰將慕彬放下，回身關好門，然後開始收拾床鋪，這張床鋪要比慕彬公寓的床大一些，足夠兩個人睡，這大概是唯一讓慕彬滿意的一點了。
百裏辰掃去床鋪上的落灰，又從樟木箱子裏抱出一床被褥鋪好，引著慕彬到床邊坐下，百裏辰抿了抿唇，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開口道：“小彬，這就是我的過去。”
百裏辰說完這句話，握住慕彬的手不自覺用力，他此時很緊張，他害怕慕彬露出嫌惡的表情，慕彬是在蜜罐子裏泡大的小少爺，而自己隻是這陰暗貧民窟裏的一隻老鼠。
慕彬靜默片刻，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口：“所以，你以前是……雞頭？”
百裏辰：“……”
慕彬：“難道是龜公？”
百裏辰：“……”
慕彬：“額，還是你也站過街？”
百裏辰扶額，“算了你還是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