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九章
無聊的人永遠成對出現,耿梅自認以她的智商無法理解,有人囤一輛好車在家裡,卻哪怕在高速也只開80碼;還有人建一幢小樓在賽車場附近,只為了方便周末度假,和招待來度假的朋友。
房間布置得很舒服。應該經常開窗透過氣,房裡沒有雜味;米白色的床,飄窗上鋪了絨毯,還有兩隻靠枕;浴室非常大,淋浴房的地上鋪了鵝卵石,水流大且熱水很充足。洗髮水、沐浴液等是一套,耿梅辨認不出具體的牌子,但清香宜人,不像超市的大路貨。
小酒吧也很舒服。趙正陽開了瓶紅酒,邀請她共飲,「隨意。」
室外寒風凜冽,鞭炮聲零零碎碎地傳進來,室內有地暖,溫暖如春。置辦這些得多少錢,值得嗎?
「有錢愛怎麼花都行,而且這也不值錢,又不是在後海整套四合院。」趙正陽自顧自喝半杯一飲而凈,「有時候一個信息就賺回來了。」看耿梅不理解的樣子,他解釋道,「你以為人人像我們那樣,一手一腳地掙錢?有什麼風吹草動,有能耐的早收到風,大浪淘沙,捲走的全是小魚小蝦。別跟我說公平,社會根本沒有絕對的公平,你以為勤奮就能出頭?」
「你不就是?」耿梅覺得別人都能抱怨,唯有趙正陽不能,按照他一直的說法,他可是靠自己爬上去的典型。
趙正陽欲言又止,搖頭一笑,「我比你大這麼多,以前還好些。不聊這個,說點其他的。」
「你說,我聽。」
「都是我說。說說你?」
「我?」耿梅連忙擺手。開玩笑,她可沒有跟他交心的打算。也算認識一場,她能奉獻耳朵已經不錯了。看著趙正陽放鬆的姿態,她大著膽子問,「還是說你。我好奇,你向來如此嗎,一會小氣一會大方,一會冷漠一會親切?」
趙正陽倒是直言不諱,「有錢以後就這樣。等你有錢了就知道了,興緻來了什麼都可以。不高興的時候給別人看臉色,別人還拿你沒辦法,這種時候最開心,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有必要這麼坦率嗎?紅果果的暴發戶嘴臉,耿梅不以為然。她抬起他手中的酒瓶,阻止他再往他的杯中倒酒,「酒到半醉最好。」萬一真喝醉了,一來說不准他仗著酒意幹壞事,二來對他身體也不好。不是說失眠幾天了,喝得大腦興奮更難入睡。
趙正陽聽話地收起酒,來日方長。遊戲剛開始,他在苦悶的現實中剛找到一件消遣的事,不能一下子終結掉。
耿梅沒有擇床的毛病,一夜無夢,第二天醒過來神采奕奕,沒想到下了樓,趙正陽已經坐在餐桌旁,「早飯是我做的,隨便吃點。也別吃太多,試賽道時容易吐。」
剝好的一隻煮雞蛋,上面灑了點胡椒鹽,還有杯橙汁。
也不知趙正陽如何做到的,耿梅猜又是錢開的路,反正大年初一的居然有個教練肯出來耐心講解,給她做簡單培訓,還有條賽道供她玩,實在是意想不到。
要動真格了,耿梅做了個深呼吸。教練說可以由他開,讓她坐在副駕位體驗一把極速的感覺,她拒絕了。玩的就是心跳,如果不是自己來,趣味全無。過三道彎的時候她以為要衝出賽道了,不由自主地減速,幸好只是略微打滑,順利通過這個彎道。後面的幾個,她有了經驗,每次進彎出彎都當機立斷減速加速。
桎梏在飛馳中消失,腎上腺素的猛烈分泌讓她無暇旁顧,眼裡只有前方,所有的決定必須在霎那間做出。耿梅迷戀這種刺激,儘管下車才發現雙腿完全軟了,背上都是汗。
趙正陽扶她出來,「瘋子,誰讓你開那麼快的。」
耿梅推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抱住頭,既是回味也是后怕。好半天才回過神,她在標準賽道上過了把癮。
「謝謝你。」耿梅真心實意,毫無折扣地感謝趙正陽。所有的邪火都在剛才2公里多的賽道上給泄掉了,在發動機轟鳴中她心無旁騖,連沉重的軀體都可以忽視,只剩下大腦、眼睛、手和腳一齊協作,向前再向前。
「喜歡就好。」趙正陽朝她伸出一隻手,她握住。他輕輕一拉,借著他的力,耿梅站了起來。
經過白天的劇烈活動,晚上耿梅居然失了眠,翻來覆去就是沒找到睡意。人人都說牛奶能助眠,她爬起來決定去喝一點,沒想到鄰居又有人放煙火,呯呯的連聲作響。
耿梅握著杯牛奶,看愣了。她看過這種煙花,陳立第一次去她家過年時買過,先是火樹銀花,再是聯珠彈發。記憶中格外清晰,陳立拉著她去點火,她使勁往後縮,最後和母親站在一起看的。連陳立點完火朝她得意的一笑、母親嘖嘴嫌貴,都還在眼前。一晃眼,物是人非。
「喜歡煙花?」趙正陽問。
他無聲無響地出現在身邊,耿梅差點給嚇壞,「隨便看看。」
「我餓了,準備煮點面。」趙正陽說他也是睡不著,才起來覓食,「附近幾幢樓,就我們起得早睡得早,這個時間別人玩得正嗨,不到凌晨兩三點不會停。」他點著火,等水開了放進速食麵,放了把青菜,又加了兩個雞蛋,還開了罐魚,「不來點?」
耿梅原本不餓,但這麼一份熱騰騰的面在眼前,勾得人想吃。趙正陽善解人意地盛了一半給她,兩個人默不做聲吃完面,耿梅洗了碗,倒是睡意上來了。
回到房間耿梅倒頭就睡,手機響了兩次才聽到鈴聲。
她睡眼惺松地摸到手機,陳立興沖沖的聲音在黑暗裡特別響亮,「梅梅,猜猜我在哪?」
「不在家還能在哪。」耿梅嘟噥,在陳立得意的笑聲里她猛地醒悟,「你來了?!」
「算你聰明。我好吧?因為想你,我付雙倍價錢給計程車,連夜趕過來了。你宿舍那邊管得嚴不?我能溜進來嗎?很久沒跟你擠小床了,我還挺想念的……」
耿梅眼前發黑,怎麼辦,他竟然來了?怎麼解釋,她沒在校,跑出來玩了?
她胡亂摸到衣服,「不好。你……你先找個飯店住下來,我馬上過來找你。」只能這樣了,趕回去,應該來得及,就跟他說好不容易溜出宿舍的。但什麼,她聽到了什麼?耿梅的動作慢慢停下來,「你說,簡佳音也來了?她也想見我?」
耿梅閉上眼,發動機的轟鳴在腦海里又拉長了,讓她無法冷靜地思考,陳立來了就來了,為什麼還要帶上簡佳音?她從未有討厭一個人像討厭簡佳音一樣。是,恨不得沖她大聲嚷嚷,趕走她。
然而她更討厭的是自己,她聽到自己平靜地說,「好啊,那我讓她見見。你住進去后,把飯店名和房間號發給我,我現在準備出門,一會見。」可惜生活不是賽車道,她不能也不敢毫無顧忌勇往直前,將道路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