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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二章

  作為群居動物的人類,因為不甘心孤獨而為自己找了伴,隨之衍生出各種新的關係,這個「人」也相應成為其中的一個點,變成社會網的最基本單位。種種關係中,無辜的無過於孩子,他們的出生並非是他們自己的要求,卻被列入層層網中承擔家庭一環的重要角色。


  趙正陽本以為迎接他倆的將是鴻門宴,誰知並不是,楊淑華下廚燒了一桌菜招待兒子和兒子的女朋友。


  鹽水蝦,蔥烤黃斑大鯽魚,白斬雞,紅燒獅子頭,熗炒腰花,香菜拌乾絲,香菇菜心,蛤蜊燉蛋。點心也是她做的,酒釀圓子,八寶飯。


  一桌子家常菜,四人各佔一方,楊淑華挾了片鯽魚的魚肚給耿梅,「嘗嘗我的手藝,多年沒下廚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吃。」她把魚翻個身,把另半邊魚肚挾給趙辰逸,笑道,「我們家不是船上人家,沒有忌諱。就算有說法,也是鹹魚翻身,是好口彩。」


  趙正陽和耿梅來了,一家人坐下來和和氣氣地吃飯,趙辰逸說不出的高興,手掩在碗面謙讓著,「奶奶,給叔叔吃。」


  楊淑華嗔道,「別總以為奶奶偏心,你叔叔喜歡吃魚背和魚尾,那裡的魚肉結實。再說他喜歡吃魚,哪怕只有魚湯拌飯也能吃一大碗,吃哪裡都一樣。」說到這裡她轉向耿梅,「小二小時候為了吃魚,天天下河網魚摸螺絲,除了自家吃還能賣兩個錢,鉛筆本子什麼的都有了。」


  耿梅朝趙正陽看去,他不置一語,嘴角倒是掛著笑意。楊淑華又催著問她趙正陽是不是一日三頓中兩頓少不了魚,耿梅說實話,「不是。」他的真愛是花生米和麵條吧?

  楊淑華略為失望,又讓他們吃炒腰花,「冷了就不好吃了。有年小二開刀,家裡連吃了一周炒腰花。」趙正陽仍是那點笑意,不急不緩地說,「嗯,那年我高考前一天開的刀。」為了怕影響記憶力,他強烈要求局麻,熬過急性闌尾炎的手術,第二天拔了輸液的針頭,捂著腹部的傷口上考場。硬生生的拼,只因為怕家裡不同意他復讀一年,給他讀到高中畢業已經是農村少有的,哪家的老二不幫家裡種田。


  這件事確實有,但連吃一周不是手術后,是在暑假;愛吃的人也不是他,是大哥。大哥贊了好吃,她連著一周早起到肉案買新鮮豬腰,因為他讀書辛苦,需要補充營養。


  「是嗎?」楊淑華一愣,「我怎麼記得是你愛吃。老大愛吃蔬菜,田岸上拔幾顆菜炒一炒就能湊合一頓,因此一直瘦。不像你,從小白白胖胖,不愁養。」


  家裡的條件不好,買的肉大多是肥膘,精的部分切下來炒肉絲,肥的熬成油,油渣也是道菜。不愛吃肥肉的吃炒肉絲,不挑的那個什麼都得吃,不能浪費好好的菜。趙正陽只是笑,人的記性多不可靠,一件事有兩個說法,他也不能說他記得的是真的。唯一真的,是無窮盡的委屈之後對什麼時候能夠掙脫的嚮往。


  餐后水果是哈密瓜,耿梅自告奮勇去切瓜,把地方留給楊淑華和趙正陽說話。兩人的眼神,一個想說,一個是聽聽也無妨,她不願意佔著地方妨礙別人。


  趙辰逸跟了進廚房,「耿梅姐,對不起。」


  「那麼久了,還記著幹嗎?」耿梅把哈密瓜切成薄塊,「搬到這裡習慣嗎?」由奢入儉難,對普通人家來說躍層已經是不可觸及的夢,但對住慣大房子的還是太小。她注意到這裡的傢具跟從前的完全不能比,甚至大部分都不是實木的,是最便宜的層板,簡直像一個臨時住所。


  趙辰逸點點頭,「挺好的。我跟奶奶用不著住太大的地方,小了就用不著別人幫忙收拾。」


  「也別太累,有必要的話還是用個保姆。」一老一小相依為命,也是可憐,「要是你爺爺肯一起住就好了。」耿梅聽趙正陽說過,他爸嫌城裡不自在,寧可留在鄉下,屋前屋后種滿了瓜果。不過趙正陽嘴裡也沒放過什麼都不管的父親,「舒適安逸他要,責任義務他怕,嫁到這樣的男人,什麼女人都會變。」


  「奶奶說了,過陣子她會去鄉下,不管事了。」趙辰逸又喜又憂,「她說她管得太多,結果沒落下好,連我也不懂她的苦心。耿梅姐,可我不覺得人生必須有錢有勢,普通人一樣快樂。」


  他的運動款手錶,他的名牌運動鞋,不愁金錢的孩子才會覺得錢不重要,可耿梅知道,沒了錢肯定快樂不了。這些光在嘴上講沒用,一定要體會到沒錢寸步難行的苦處,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何必讓孩子提早結束天真,耿梅笑笑,「是啊。」


  水果端出去,廳里兩個的簡短會談結束了,耿梅看不出他倆的變化,似乎聊了幾句家常而已。但半夜耿梅醒來,趙正陽卻沒在床上,她披了件衣服起來找他,在窗台上發現了他,他縮成一團睡在窗帘后。


  耿梅又好氣又好笑,蹲下來叫醒他,「別在這睡。」


  趙正陽滿臉茫然,稍後才恢復神志的清明,嗓子因為受了涼,又啞又澀。


  「喝點水再睡。」耿梅倒了半杯水,往裡面扔了一片維C泡騰片,橙色升騰而起。趙正陽喝了,捏著杯子冒出來一句,「老太太說把公司還給我。」


  「連債務嗎?」耿梅好奇地問。


  趙正陽沒回答,耿梅猜,即使公司已經千瘡百孔,但畢竟是他一手創的,感情仍在。他垂下眼,疲憊地說,「我說不要,她喜歡她留著好了,我已經重新開始了。」


  那也好。這種兩難的問題她不知道該如何選擇,更不懂得如何安慰別人,不管如何選擇都會留下遺憾。


  「過來,抱抱我。」趙正陽放下杯子,張開雙手,低聲對耿梅說。他抱住她的腰,把頭貼在她胸腹間,久久地沉默,讓她開始不忍心,「要不收回來試試,說不定能盤好,起死回生。」


  趙正陽沒吭聲,仍然緊緊抱住她,好半天才說,「我已經不要了。」他有他的計劃,不能被舊事拖累,而且誰知道其中藏著什麼。不能想下去,他決定做點別的,開始挨個吻她的手指,然後是舔,舔到濕漉漉才換一隻,像貓對待自己的腳爪一樣。


  耿梅縮回手,「不行。」他涎著臉,「不是貓,是狗,男人老狗。」狗一般的生涯,狗一般的人生,什麼都沒有,只剩下金錢。過度的感慨讓他問了句,「你愛我嗎?」


  怎麼了,居然連這種都問出來,耿梅很想學習她見過的潑婦,擰住他的耳朵,如果可以,再揮一巴掌,三更半夜的,給我上床睡覺,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但她還是沒有那樣做,在他低落的時候順從地說,「愛的。」


  趙正陽很想嘲笑她的言不由衷,吸引她的哪是他本人,而是其他附加物,每一次他都是用錢勢打動的她。她處身其間而不自覺,和對那個小男朋友完全不同,當然,她和他年紀相當,是合適的情侶。而他卻過老,還有一身的毛病。


  自作孽不可活,他苦笑一聲,事到如今也沒法,要怪就怪他往自己身上披掛時用力太猛,再也試探不出她的真心。


  「有多少?」


  耿梅搖頭,「月亮已經下山。」


  趙正陽板起臉,「答案不合格式,重來。」


  笑鬧了許久,兩個人很有默契的不再提他的舊公司,有些事能解決就迎上去解決了;有些不能,也別放在心上讓自己痛苦。


  趙正陽錯過困勁,總覺得心裡蠢蠢欲動,老想著去吃兩顆安眠藥以求半晚好睡。但好不容易戒掉的東西,有朝一日再撿起來,恐怕以後再戒更難。他翻來覆去,耿梅跟著不能睡,恨不得把他按住了不動,只好又使出舊招,用身體壓住他的上半身,「快睡。」


  幾分鐘后眼都睜不開的她,感覺到了某種衝擊,不停的邀請。


  耿梅苦笑不得,是禽獸吧,居然再煩惱也會有反應。


  他倒是振振有辭,「何以解憂,莫非此事。」湊到耿梅耳邊,他吹了口熱氣,「來吧。」


  荒唐至凌晨,兩個人才昏昏睡去。半夢半醒中耿梅感覺他把她箍得緊得不能再緊,像對待抱枕一般,差不多要透不過氣。但想到他的失眠,她還是忍了下來。


  算了,她想。


  早上鬧鐘大響,耿梅伸手去按,好半天才發現那是趙正陽的手機在響。她使勁去推他,把手機塞進他手裡,送到他耳邊,接通后是一陣少年的哭哭啼啼。


  好半天才聽清對方在說什麼,「叔叔,奶奶死了。」


  什麼!

  趙正陽和耿梅同時翻身坐起,面面相覷之餘以為聽錯了,然而沒有。


  為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呼.……今天白天外出了,開了兩百公里路。雞血兄表示盡量努力。


  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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