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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他鄉遇知己

  這幾日李亮見了如今廠裏這般景卻並非如彭少所言:“這廠裏缺人,經營出了問題。”


  除了整日裏常用著一根粗麻繩拖拽著一個藍色的塑料筐給後道剪線頭的人運送衣物的老王這幾日不在,如今整燙車間竟又來了兩個人。


  老王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常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短袖。雖是上了年紀但長著一個四方臉留著短頭發人但看起來倒也顯得精神。他有時拖著那個塑料箱子自理亮身旁走過。李亮不經意間便會瞥見他那一張隨和的臉龐。


  李亮前麵那台老舊的機器已閑置多日未用,隻是因又來了兩個人這邊的機器隻得又重新啟動起來。隻是它運轉起來常會發出一些噪響,那聲音高的就如一個正在歌唱的男高音一般,在眾多轟鳴的機器聲中卻亦能獨樹一幟。隻是那聲音響時連整個機器也會被震動的發抖。


  在這台機器上操作的一名工人是一個高瘦凸顴骨的大學生。他說話的時候腹腔的回音很大聽起來“唔啦啦”的,常讓人聽的不大清楚,不過他說起話時的聲音卻像他操作的機器那般大。他說的每個字,每個腔調他總會刻意的去拿捏,這種說話的強調很像同宿舍的鬱滿堂。


  李亮第一次覺得自己與大學生的距離竟如此之近,的確近在咫尺,他隻要一抬頭便可望見他。不過他雖懷著崇拜之情敬仰著這位大學生,不過他卻不大喜歡歡他那說話的強調或許是因聽膩味了鬱滿堂的說話。


  這鬱滿堂本是縣北人,他說話時最顯著的特點便是“和”“活”不分。或因他亦是第一次出門忽見外麵的人多說著普通話,故他便以自己的理解的方式去發音。或許他本意隻為想與他人交流的更順暢。這也不應指責,不過他所說的話的結果常是:普通話沒說好,家鄉話說反倒亦連家鄉的人都聽的不大真切。但他對自己這不倫不類的發音卻似乎還是異常滿意。


  每晚下班時他總是與那睢寧人廖峰一同回來。常是他們剛至宿舍門,盡管還未見他那矮小粗壯的人但從裏麵便會聽到他那“非標”的普通話,也許是非典型的“泗普話”(泗縣普通話)。或說聽了門外他那話,他那矮小粗壯的身形便已浮現於眾人麵前。


  他常是以“我跟你說”起頭,以引起廖峰的注意。而這時廖峰總是跟著他並肩的走著不停的點著頭甚至嘴裏還讚同的附和道:“嗯,嗯”“是,是。”這時他才推開門進來,嘴裏依然說著他的“泗普話”。


  待他們不在時彭少便對冠登與李亮說起這些。盡管在宿舍裏彼此早已熟知但彭少總認為他們三個人才是有共通語言的人,他才會和他們多說一些話。


  “我一聽到鬱滿堂那‘普通話’就惡心的想吐。”彭少道。


  李亮一聽便笑著表示同意。他道:“他與廖峰在一起時說話的樣子倒似一個演說家,於是他說起話來總是那般振振有詞。你看廖峰那虔誠的神情更似表現出對他崇禮膜拜之狀。也許是因為有了聽眾這演說家說話才更有了力度。”


  彭少道:“怎不知廖峰這小子怎竟喜歡和這麽惡心的家夥常呆在一起?”


  冠登道:“要不我明天跟廖峰說說,讓他與那鬱滿堂保持些距離。以便讓他回來少呱噪一些”


  “你怎麽讓他保持距離?這樣說話倒顯得你與這鬱滿堂關係曖昧,竟有些男癡女怨的意味。”李亮嘲諷道。


  冠登一聽倒作惡心狀:“你看他那一臉的粉刺疙瘩看了就讓人沒了食欲,更何況我怎會對一個男人感興趣?”


  彭少一聽他說道粉刺疙瘩似突然醒悟一般忙道:“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常說‘沙圪啷砸癩猴子’他們是惺惺相惜!”


  他們又問他道:“怎麽這麽說?”他們一時不明白。


  彭少笑著道:“你看他們的臉便知道了。‘對色了’”兩人一聽恍然大悟便笑起來。冠登道:“果然形象。”


  原來彭少指的便是他們臉上共有的粉刺疙瘩,這或許也會使兩人惺惺相惜。


  李亮想他們在一起時或許正是在互相傳授這祛痘經驗也未可知。


  不過現在他對麵前這位大學生不免由心中油然而生由衷的敬佩之情。且他告訴李亮他在省職業技術學院,這次過來隻是做暑期工。


  我們的社會對於知識的敬仰之情本是至高無上的。那時鄧原野曾問過李亮的學曆,他告訴了他是高中時,他已經是很驚訝了。不曾想他麵前竟還是一個大學生。


  當然這個大學生也並未擺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來,他與同來的同學不同,那人看似很木訥很少說話,他卻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即使是在吃飯時。


  有時天氣太熱裏麵因擠滿了人而顯得熱悶時,這些燙工便會端著碗拿著筷子走出來蹲到食堂旁邊背陰處吃著。那時鏽跡斑駁的粗製管道還隔著一段時間“撲哧,撲哧”的發出聲響,吐著白色的煙霧。


  這時他便會端著那隻白色的藍邊瓷碗湊到李亮跟前說他著他的一些大道理。因為他覺得他對此似乎很感興趣。隻有他才能認真的去傾聽自己的所述。


  他常對李亮道:“哎呀!像你這樣的情況不大學那真是可惜了,你都高中畢業了。你的前途本不局限於此。”他一聽他這麽說便如遇知己一般。他便覺他這是出於對自己前途的深慮。


  李亮的確向往著大學生活,自小他便被灌輸這樣的理論:“好好學習,上了大學才有出息。”


  既然自己沒上了大學自是“沒了出息。”所以他更願意多聽一聽這個“有出息”人的高談闊論。他這便是“見賢思齊焉”。


  果然他便告誡李亮:“你這樣下去定是沒有出路。”李亮也曾為此擔憂便讓他為自己指點迷津:“那我現在已經畢業了還能怎麽辦?”


  他便道:“如果你真的想上,我來幫你想辦法。我回去後聯係一下招生辦,那裏有我的熟人。”李亮見他這般說便覺他果然非凡。


  他見李亮有此意便問李亮要號碼,李亮無奈道:“手機早被偷了已經沒了號碼。”


  “哦,這樣啊!那你把qq號碼留下也行。”李亮便告訴了他。他又主動將號碼告訴李亮,李亮笑著道:“你告訴我也無用,我現在並沒有紙筆。”


  宿舍裏有紙筆,不過這裏離宿舍雖隻有一牆之隔,中午管理員總是會在那樓道口搬著一張矮小的木凳坐在那裏,那中午絕對是禁止出入宿舍的。


  他隻好道:“那我回去寫好了明日再拿給你。”


  說到此時兩人不覺身旁的人已走的隻剩他們兩人,他這才與李亮一同向那洗碗池走去,當然他便走著便揮舞著手中的碗筷,嘴裏還依然是念念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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