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想念孫子
父親最終被推出手術台的時間竟比預計的四小時晚了兩個小時。這漫長的等待對於瑩瑩來說便是一種煎熬。她忽然覺得人生是那般無常,疾病與死亡離自己是那麽的近,而很早以前她還覺得它們是那麽的遙遠。此刻她更加能深切的體味道生命的價值。
它們是隻此一次的旅行,也許正像是那次外出:開始時很多人說笑著前行,可是走著走著便會分離最後竟隻剩了自己一個人,孜然一身的回來。甚至有一天自己也會孤獨的離去。所以應該把生命當作是一種恩賜,活著便是生命的最大意義。健康才是人生最大的財富。
她與母親忙迎上去;她見到麵如死灰的父親後卻不免心中甚為酸楚。那姓董的醫生也走了出來,神色淡然的道:“手術結束了,隻是還不大理想;還有一處就貼著血管——那是沒法切除幹淨的。”她們聽了才略微鬆馳下的心緒卻又被繃緊起來。
來到了病房裏,父親躺倒在床上,身上卻插滿了各種皮管。他看似熟睡了一般,她從未看到過父親這樣安詳的樣子。她還是無法將現在的父親與平日裏那個硬朗倔強的父親形象重疊在一起。她隻希望父親快些醒來。她每隔一會便會叫著:“爸。”她想他不管睡的多麽深沉總能聽得到自己的呼喚。
這是女兒對父親最為深切的呼喚,這聲音是萬般的病魔所不能割斷的父女情,這是血與肉鑄就的最為牢固的人間情。
她看著父親的嘴唇因失去了血色而變得幹裂,便用著棉簽湛了一點溫水小心的塗在上麵。
終於父親在黃昏時醒來,她見了便忙興奮的喊著媽媽。母親見了趕緊來到父親床邊。她問父親道:“你醒了?感覺怎麽樣了?”
父親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眼睛木然的望著天花板。這時同來的幾位親友也圍過來看視。
瑩瑩又寬慰他道:“醫生說了要安心調養,不要有心理負擔。”父親聽了思緒像是才從遙遠的地方回來。漸漸的他的眼睛裏才有了光澤。他輕微的動了一下頭。
晚上瑩瑩坐在床頭的一張凳子上守著父親,她要緊盯著吊瓶,萬不能忘記喊護士換水。母親躺在病床邊的一張折疊的花格子泡沫墊子上——這醫院沒有陪護床。
而那些同來的親友已經安排下他們住進了旅館。他們覺得既然已經動完了手術且在這裏也不大方便第二日在母親的勸說下便回去了。
到了半夜母親起來要換她,讓她到地上躺一會,可她非不肯,她隻道:“媽你還是安心睡吧,我真的睡不著。”她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挑起家裏的擔子,承擔起更多的責任來。
母親還是勸,她才勉強躺下來。不過才覺得有些了睡意又覺得哥哥在叫她。他道:“瑩瑩你要好生照顧爸爸。”才說完就轉身走了。她想喊他卻喊不出聲來,睜開眼睛才看見父親已經醒來了。
父親輕聲的喊她道:“瑩瑩。”便流出了眼淚來。她忽然感覺到失去了哥哥的父親此刻是多麽的無助。即使是哥哥出事她也從未見過父親流淚。不過再堅強的人也總是會有脆弱的一麵啊。
在以後的幾日醫生每天都會過來查房,終於在一周後他們說可以給父親吃一些東西了,而以前隻是靠注射營養液而已。
母親甚為欣喜的對父親道:“醫生說你現在可以吃些東西了,我現在就下去給你買些麵條去。”父親道:“好,我早就想吃些麵條了。”
麵條買回來之後,父親才吃半碗,還想吃時母親勸住道:“你吃這麽多已經不少了,醫生隻說隻能吃一點。”
父親也隻得將所剩下的遞給了母親。
半個月後,父親終於出院了。
一家人回到家裏久違的鄉土味直是沁人心脾令人覺得甚為舒暢。
才到了家村上又來了許多人來看視。父親躺在床上與他們談話,說笑著;或許是因為這次的經曆讓他更能看開許多吧。其間已能聽到父親那爽朗的笑聲。隻是晚上父親對母親道:“旺旺媽怎麽去了這麽久也沒有回來。現在著實有些想念旺旺了。你說能抱一抱孫子我身上哪裏也不會覺得痛了。”
母親便道:“既然你想他了,那就讓她媽明天把他帶回來吧。從那天走到現在已經快到了一個月了。誰能不想他啊?”
母親便讓瑩瑩打電話給嫂子。
嫂子的聲音還是如往昔般那般輕柔,熟悉。她問瑩瑩道:“爸爸現在怎麽樣了,飯吃的正常了嗎?”
瑩瑩道:“還好吧,隻是醫生說了生冷辛辣的東西不能吃。不過我媽說也不能吃公雞,鯉魚說是吃了病便會複發的。”
“哦,那他煙酒現在戒掉了嗎?”嫂子又關切的問道。
“戒掉了,隻是爸有時候閑著沒事總感覺心裏不大舒服,甚至連嘴裏也不是滋味。”瑩瑩道。
嫂子便建議道:“那你買些零食給他,瓜子餅幹什麽的。吃了總會感覺好些,是閑著無聊了才會那樣。”
瑩瑩又問道:“爸說現在特別想念旺旺,他讓我問你什麽時候能回來。”
嫂子沉默了一下道:“我早想回去了,隻是最近果園裏太忙,我爸媽他們忙不過來。我媽總不讓我走,等忙完了這幾天我就回家。”
瑩瑩將這話說了。父母都很高興像是很快就能見到旺旺一般。畢竟他是兒子生命的延續,是對兒子離去的最大安慰。
不過又等了幾天還是未見嫂子回來。已經快到了醫生所告知去化療的時間了。父親現在又開始執拗起來竟要再次催促她才好。甚至道:“等見了旺旺後我再去化療。”
沒了辦法瑩瑩又一次打了電話給了嫂子,不過這次嫂子說話的語氣卻不像是以前的溫婉,甚至是有些生硬。她道:“打電話有什麽事?”甚至把之前說的話忘記的一幹二淨。
瑩瑩隻好道:“你不是說最近回來的嗎?”
那頭隻是幹吧的說了一聲:“我不回去了。”便掛斷了電話。
瑩瑩一下子便有了莫名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