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雪域遇緣
在帝君帝祟的統治之下,雲幻界的資源總是較之其他地方要多一些的,連帶著靠近界邊的土地上也種植上了成片的稀有紅木,入秋的天裏,凋落的葉子鋪了一地,輕快的馬車迅速駛過,碾起了陣陣的泥土清香,美好的讓人恍惚。
帝殤此時就坐在這輛馬車中,右手拇指摩擦著手上的古戒,思緒漂回到出發之前。
“吾兒如今已經康複,修煉之事便不可再耽誤了,爾為雲幻陸之儲帝,更應該做好表率,強者為尊,是這個世界生活的法則。”
那天過後僅第二日,帝祟過來看他的時候就說了這一番話,可見這個世界果然很重視靈力的強弱分差,不然帝祟又怎麽會如此催促,帝殤想了想,當時自己是這樣問的,
“既然是強者為尊,又怎麽不讓天翰來繼這個君少的位置?”帝天翰,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隻比現在的自己小了一歲。
帝祟當時不經意地皺了下眉,斬釘截鐵道:“不可,有吾在一日,雲幻界的帝少就隻能是你。”
……
馬車車輪壓到一個凸起的石塊,車身猛地一晃,帝殤的思緒又漂了回來,不論他怎麽想,帝祟的那番話他還是無法理解的,手心手背都是肉,這個老古董的偏愛也太明顯了。他的手指輕輕劃過臉龐,心下又是一輕,好在這張臉長得跟他少時一樣,不然自己可少不了膈應一段時間。
“帝少!抱歉,您沒事吧?”簾外車夫的聲音傳了進來,車子卻依舊平穩地行駛著,看來那人也隻是象征性地詢問一下罷了。
帝殤無所謂地淡淡開口,“無礙。”駕車的人是帝祟的隨侍景仁,靈力階級在王尊級,讓一個王尊級大能來當馬夫確實是有些大材小用,但若是馬車上坐著的是雲幻界的儲帝那就不一樣了,這是直接從屈才上升到了榮寵。不過也隻有他這種在帝君身邊伺候慣了的人能夠如此平靜地麵對駕車出現的紕漏,換成品級低些的,怕是要即刻磕頭認罪了,畢竟,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中,人命是最不值錢的了。
“帝少,到了,請下車吧。”
景仁的聲音再次傳了進來,帝殤沒有猶豫就挑簾走了下去,期間直接無視了景仁伸上來打算攙扶的手。
後者也沒有在意,幹脆地收回手臂對著帝殤恭敬一拜,“帝少,屬下隻能送到這裏,按照規矩,下麵的路還是要您自己走了。”
帝殤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後抬頭看著麵前的巍峨大山,心想這就是帝祟口中的雪域迷蹤境了吧。
“君父有沒有什麽東西帶給本少?”他仰著頭,問得漫不經心,景仁卻是一愣,悶頭想了一會,老實回道,
“回帝少,沒有了。”
帝殤這下有些氣悶了,皺起眉頭加重了語氣:“沒有錢嗎?”
“……”景仁呆住了,反應了好半晌才確定這話是自己麵前的君少說出口的,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僵硬地開解道:“帝少,山中苦修,用不到靈珠的。”靈珠和錢是一個意思,但直接說錢是有些掉身價的……
“總有需要的時候,本少身為帝少,身上總不能連點錢都不帶吧。”帝殤晃了晃手上多出的灰色荷包,心情很好地擺手,“行了,你回去吧。”
“這……”景仁看著那個荷包,嗓子像是被卡住了一樣,一瞬間不知說些什麽了,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帝殤方才手上拿的那個是他的錢袋吧,是什麽時候拿走的呢……
……
雪域迷蹤境,地如其名,是一片學茫茫的世界,四季常冬,帝殤此時的身體沒有經過特別的鍛煉,剛剛踏入結界的時候還忍不住抖了一下,他深深呼了口氣,緊了緊身上的狐裘,頭也不回地順著崎嶇的山路走了上去。
出發之前帝祟就告訴他了, 這裏是白無涯白道人的領地,任何人都可以進入,但若是想出去就必須經過領主的允許,否則一輩子就都會被困死在山中,屍骨無存……
這也是下了狠心鍛煉自己啊……帝殤低眸走了一會,隨處看了看,耳中驟然出現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猛地停住了步子,警惕地向聲源處靠近。
在一棵梧桐樹的後麵,一大團毛茸茸的“東西”正在輕微地顫動著,準確的說是一個披著雪白色狐裘的小人正在做著什麽,裘帽上方升騰著一陣嗬出的淡淡的白霧。
原來是個人……帝殤心中一鬆,警惕心卻是未減分毫,悄悄地移動著步伐打算離開,誰知落腳的時候踩到了一堆鬆軟的雪塊,“咯吱”一聲成功讓前方的小人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忽地一下轉過了頭。
“……”帝殤在同一時間忍不住睜大了鳳眸,想說的話也盡數卡在了嗓子裏,活了二十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人,巴掌大的臉攏在毛茸茸的帽兜裏,墨色的發絲垂下了絲縷,以下是一雙不經修飾就無可挑剔的眉毛,水藍色的眼睛寶石一般,微微錯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他……帝殤一生榮光,財勢不缺,什麽樣的美人沒有倒貼過他,他又何曾青睞過任何人,如今卻被一個僅有七八歲的孩子迷的呆住了神,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見到了山間的精靈。
那小人隻是看了他一眼,接著就若無其事地轉過了頭,繼續做著手上的活計,仿佛從頭到尾就沒有見到帝殤這個人一樣。
從小到大,誰敢這麽無視他?帝殤詫異地揚起了眉,也不打算趕路了,直接幾步繞到了小人的麵前,卻在看到他手上的動作時忍不住笑出了聲,“呦,堆小兔子呢?”他眼睛瞟到對方身上所穿的衣服款式,心中明了,原來是個男孩……
小人此時正在專心致誌地打磨著白雪兔子的耳朵,一雙小手已經凍得有些發紅了,聽到帝殤的話也沒有去回應他。
“手冷不冷?下這麽大的雪,你怎麽一人在這,是迷路了嗎?”帝殤也不在意他的不理會,難得好脾氣地上前搭了好多話,這一會他覺得自己像極了預謀拐賣兒童的怪蜀黍。
在再一次沒有得到小人的回應時,帝殤輕輕地“嘖”了一聲,直接伸手把小人通紅的雙手握到了自己的掌心,柔涼的感覺一時間竄到了心窩裏,使他的心情禁不住盤升到了最高點。
小人下意識地抽了抽手,發現無法逃離魔掌時不由皺起了眉頭,一雙美極的眸子裏似乎泛上了一絲委屈,帝殤心頭一顫,慌忙放開了手,緊張地問道:“怎麽了?我弄疼你了嗎?”他剛剛好像沒用力吧。
那雙晶藍的眸子動人的澈,微微向下斜去,帝殤便在裏麵看到了一堆被踢毀的雪兔子,他猛然驚醒,低頭一瞧,果不其然,剛剛小人堆得兔子已經被他一腳踏掉了一隻耳朵。
“呃……”任他舌燦蓮花,這會子也找不出什麽詞來圓場了,應該是說,長到這麽大,他還從來沒有為做錯的事找過理由,因為沒必要。
“要不,我給你重新堆一個?”他嘴上這麽問,手上也早就行動起來了,帝家從來要求全麵發展,事事求精,但哪有年輕的一輩在手工上熱衷的,再說了,這種“雞肋”樣的功夫同樣不被豪門世家所看重,所以在帝殤睜著眼睛一本正經地把一隻兔子給堆成一隻四不像時,他自己也絲毫不覺得意外,其實說起來最讓人驚訝的,還是他竟然會心甘情願地在這裏給一個小娃娃堆雪人。
小人倒是耐心地等他堆完,還認真地圍著雪堆轉了一圈,輕輕皺起了眉頭,像是在思考對方到底造了一隻什麽樣的生物。
正在帝殤思考著該怎麽混過去的時候,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孩子卻是突然間歪了歪小腦袋,對著帝殤輕輕地勾起了唇角,霎時間化作了一股溫泉,流入了帝殤的心頭,仿佛一時間周圍的雪都沒有溫度了,所有的一切都變的暖洋洋的……
他好像還張口說了些什麽,帝殤努力地想聽清卻感到眼前一花,什麽都不知道了,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木床上,周圍坐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那少年也是奇怪,分明看著還是稚嫩的麵龐,頭發卻已經全白了,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那人的眼睛也是異於常人的琥珀色……難不成在這個地方生活的人眼睛的顏色都和別人不一樣嗎?
“你是誰?”帝殤動了動略微僵硬的四肢,冷聲問道。
那少年微微一愣,隨後竄上來笑道:“你還真是奇怪,一般人不應該問:‘這是哪兒’嗎?”他的眼睛一閃一閃的,一看就是個不老實慣了的。
“我叫秋滿,是白無涯的大弟子。”他往帝殤床頭一坐,似乎很是興奮,“你也真是厲害,明明連靈脈都沒有開,卻在雪域一直走到半山腰才出事,要知道這裏的寒氣可是很厲害的,普通人哪裏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