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紅樓顯聖篇
烈日炎炎，數月無雨，江河斷流，湖泊幹裂，江南流民四起，易子而食。
“求上神收了神通，放無辜生靈一條活路。”
陳曦抬頭，看向拜倒在前方的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聲音沙啞：“殺了我。”
僧道二人額頭觸到地上：“求上神收了神通，放無辜生靈一條活路。”
陳曦繞過第九十九次攔路的兩人，低著頭弓著背，就像肩上壓著泰山，繼續往前走，腦中第一萬次重複：‘係統，夠了。’
【絕望指數不足，尚未達到最佳拯救時間，請陛下稍等。】
陳曦看著爆於荒野無人收的白骨，閉上眼睛。
究竟要怎樣的絕望，才能填滿係統那看不到盡頭的絕望指數？
穿越過來五個月還是半年，陳曦已經不記得，係統說他是生命女神轉世，讓他行走諸天收集信仰，融合神體重登神位。
能死而複活本是值得高興的事，但係統跟陳曦三觀不合，製造天災末世再救世這種信仰收集法更讓陳曦不認同，但他拿強勢的係統毫無辦法。
陳曦試過自殺拖係統一起死，但係統在穿越時改造了他的身體，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絕食絕水幾個月，雖會渴和餓，卻怎麽也死不了。
‘係統，我可以改良土豆紅薯玉米，普及牛痘，燒玻璃水泥香皂……我會好好賺信仰，結束吧。’
【末世信仰模式才是最優選擇，人類隻有絕望之時的信仰最為純淨，等絕望生靈超過半數，您再顯聖高呼：信您者可入神國。陛下閑坐雲端，純淨的信仰自會滾滾而來。】
陳曦爬上懸崖，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明明海風在吹，空氣卻幹燥得好似在沙漠，他跳了下去。
【陛下，您是不死之身。】
陳曦任由海水將他吞沒，陽光灑在海麵上，流動的水光仿佛遊龍。
‘這個世界如果有龍神，我虔誠的向您祈禱，願意獻上我的生命靈魂，獻上我前世的生命神位，獻上這個係統，請賜予我呼風喚雨的力量，讓我操控雨水，消除這場不該出現的旱災……’
【陛下，這是小世界，天道有缺，修為最強者不過天仙，沒有誰敢接您的祈願。】
‘別叫我陛下，我覺得惡心。’
水下暗潮湧動，漩渦忽現，吞沒了陳曦。
【不可能！】
靜謐的深海黑暗幽冷，一條巨大黑龍沉睡在寒冰中，宛如珊瑚樹的龍角發出瑩瑩紅光，照亮這一片海域，上方突然出現漩渦，下一瞬，陳曦被漩渦吐了出來。
陳曦看著冰中猙獰的龍頭，扯開嘴角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他的臉貼在冰麵，眼淚讓寒冰都溫暖起來。
冰中的黑龍睜開眼睛，露出金色豎瞳，仿佛看見獵物的蟒蛇，充滿危險。
係統好似受到了刺激，瞬間收起投影在陳曦腦海中的巨大受災地圖。
陳曦在黑龍眼中看到了自己倒影。
‘……求您了。’
一人一龍隔著冰層靜靜對視。
黑龍閉上眼睛，一顆明珠從龍嘴中飛出，宛如明月升起，穿透了冰麵，懸在陳曦前方。
陳曦伸手，明月縮小成鵝蛋大的明珠落到他掌心，觸手溫潤，暖意侵染全身，《龍珠使用手冊》自然而然出現在腦海中。
虔誠信仰或全身心的信任真龍時，手持龍珠就能借用真龍神通。
“多謝龍神，災難平息之後，我會回來歸還龍珠。”
陳曦深深鞠躬，頭頂出現一個漩渦將他吞沒。
深海恢複寂靜，海水的溫度卻在上升，黑龍口鼻噴出熱浪，寒冰融化，山巒一般的龍軀消失，隱約可見一抹紅色閃過。
陳曦駕著水龍落在長江入海口，腦中係統喋喋不休。
【陛下，那條真龍極可能是為了破壞您重登神位曆練才出現在小世界，來曆不明的物件請謹慎使用……】
陳曦充耳不聞，閉上眼睛意識跟龍珠相連，精神仿佛變成一條龍，遨遊在天空，俯瞰大地。
“風起，雲來，雨降。”
風吹散了無形屏障，水汽從海洋來到陸地，凝聚成雲，雲層越來越厚。
滴答滴答……嘩啦嘩啦……
稀疏的雨滴變得密集，大雨傾盆而落，人們喜極而泣，衝進雨中張嘴承接雨水。
不夠，受災的範圍太大，一次降雨卻隻能控製在兩百裏方圓。
陳曦在雨中踏水溯江而上，江底遊來巨龜做他腳力，有數尺長的紅鯉魚躍出水麵拱衛，左右江豚結隊相隨。
“上神慈悲。”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在雨中相送。
降雨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久旱之後草木枯死，河堤開裂，長時間的暴雨會造成水土流失，山洪爆發，陳曦盡量考慮全局，人群密集的城市雨勢大些但時間短，山中河穀等地雨勢稍小但時間長，板結開裂的田地以中雨小雨漸漸侵潤……
久旱逢甘霖，災民在大雨中哭著喊著，已經出現苗頭的暴動漸漸平息。
陳曦乘龜西上魚群拱衛的場景落入不少人眼中，有人沿岸追望不小心落入江中，被水流溫柔的推回岸上，從此成為水神信徒。
人們發現雨水總是來得恰到好處，不等他們擔憂雨多成災，天上的雨雲便飛快移到別處，水神降雨的故事很快從長江兩岸口口相傳擴散開來。
金陵城內，南下主持賑災的忠順王正拿著《水神巡江圖》觀看，畫上的水神披灑著半長頭發，襤褸的白衣黑袍，手捧明珠，眉目映照明珠光輝。
“這畫上的水神秀麗溫雅，是個美人，塑像時換成錦衣玉冠。”
“王爺，這不大好吧。”
“有什麽不好？送畫的僧道呢，本王要親自去請水神。”
“王爺，可神了，院子裏十幾個好手硬是沒看住，兩位大師憑空就不見了。算時間，早兩日就收到水神在湖北的消息，現在少說到了湖南。”
忠順王將《水神巡江圖》卷起來放匣子裏，“連密折一起快馬送到京中。嗬，父皇祈雨幾個月祈成了太上皇，皇兄上位祈雨就祈來了真神，免不了要祭天……”
陳曦沿著江河布雨，技能越來越熟練，範圍越來越廣，控製也越來越精細，讓雨落在田裏雨就不會落在一尺之外的路上。
江南的旱情得到緩解，各府忙著補種，京城的祭天也在太上皇病重情況下如期進行。
【首次末日信仰計劃失敗，結束自然幹涉。】係統的電子音頓了頓，似乎是認輸了，【單純的降雨隻能解決幹旱，請陛下將龍珠放進係統收納箱，係統將開啟天降甘霖救世模式。】
陳曦問：‘龍珠對你很有用？’
【可用於提升神體融合度，分解龍珠後，陛下將獲得製造生機靈液的能力，生機靈液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催長草木。】
‘我答應了龍神，要把龍珠還給他。’
【那不是龍神，龍神是金龍。】
‘對我來說，他是。’
紅鯉魚跳躍出水，砸到陳曦懷裏，金色的尾巴不停搖擺，陳曦被它撞得跌坐龜背，抱起黏人的大魚往水裏丟。
【係統的存在就是為了讓陛下盡快融合神力，重登神位。陛下想要拯救眾生，還請盡快將龍珠放入收納箱。】
陳曦握緊龍珠：‘拒絕，我不信任沒有最高設置權限的係統。’
【陛下轉世後隻是凡人，心境不足以掌控強大神力，係統主導融合過程是為了您好。】
‘枉顧我意願的好，不需要。’
【陛下的意誌便是係統的最高權限，信仰收集方式從默認改為自由設定模式，並開始天降甘霖模式修複天地。】
雨水的顏色變成綠色，氣息清新，味道甘甜，枯黃的大地上草木發芽，快速生長，淋了雨的人類病痛減弱，生機勃發。
陳曦通過係統投影在腦海中的地圖看到了天降甘霖模式下大地彈指春夏，轉眼碩果累累。
穿越以來，求過罵過以死相逼過，係統都像沒有感情的冰冷機器，令陳曦絕望，現在係統突然軟化，他心中不僅沒高興，反而充滿恐懼。
係統是冰冷機器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係統背後藏著人。
遙遠的京城，明德帝完成了祭天的最後一個步驟。
陳曦身上突然發光，金色的功德光芒衝散天上雨雲，空中顯現一個巨大圓盤。
圓盤轉動，如流星天降，撞進陳曦攔在眼前的手心裏。
陳曦看向發燙的左手掌心，隻見上麵多了一個銅錢大的圓盤印記，有些像手表表盤，邊緣一圈顏色各異的小點，中央一長兩短三根指針，底盤下方流淌淺淺一層金色水波。
看得久了，心中自然而然浮現圓盤的信息：諸天界盤，綁定真靈的神器，轉世重生也不會丟失，需要功德啟動。
“功德……”陳曦仰頭看天，天上的雨停了。
【陛下，大地回春，天降甘霖模式結束，生靈感念您的恩賜，聚成人道功德。】
先降災再救災竟然還有功德？
那些死去的人算什麽？
那些絕望中為了活命易子而食的悲劇就這樣被大地回春給輕描淡寫覆蓋了？
這和砍人幾刀再幫忙包紮還要傷者送錦旗有什麽區別！
陳曦將手掌舉到臉前，集中精神盯著印記，道：“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