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聊齋世界捉鬼種田（15）

  百花會是妖鬼界十年一度的盛事。京城作為主場,進入八月後,冒頭的牛鬼蛇神越來越多，人間官府收到的案件也成倍增長。


  陳曦去皇城內看了老皇帝。


  猴妖曾說老皇帝喝了玉帝血，引得天庭震怒,降下法旨，讓妖鬼覆滅大蒲江山。


  老皇帝確實服過靈丹仙藥，體內有一團靈氣聚而不散，但隻是不死草一類，並非蘊含法力的神血。


  除此之外，陳曦還發現老皇帝的身體跟靈魂不配套。


  不是奪舍。


  老皇帝二十年前應該就死了，有人給他改命，把身體練成活傀儡,再將別人的命運嫁接在他身上,這才造成違和。


  龍氣雖弱,但侵蝕性極強。


  能夠承受嫁接的人必然也是一國之君,或者地府之主。


  “難怪人間妖魔橫行，皇帝自己就是鬼魅的傀儡。”


  陳曦在老皇帝身上留下一道印記，沒有驚動侍衛,悄悄離開。


  京郊的山中有座小廟，供奉誌公像。大殿兩邊牆上的壁畫栩栩如生,西邊是佛陀講法,東邊是天女散花。


  老僧看到陳曦時，眼中滿是驚訝。


  百花山的入口有很多，有壁畫,也有畫卷。而這座罕有人來的小廟，卻是百花山洞天主體。


  陳曦揮了下拂塵，朝老僧頷首行禮：“閻君好。”


  老僧在原地愣了愣，眼神茫然刹那。下一秒，整個人氣質大變，化為身穿黑袍的陰鶩老人，手捧一本書，朝陳曦頷首回禮。


  “該叫你常青道人，還是曦辰神君？”


  陳曦笑眯眯道：“名字不過代號，怎麽稱呼都好。”


  閻君目光落在陳曦旁邊：“龍君不在？”


  “他忙著造房子。”陳曦手指梳理著拂塵長須，語不驚人死不休，“天庭玉帝、人間天子、地府閻羅……閻君想整合天地人，煉化天道，做世界之主？”


  閻君氣息波動劇烈起伏，他握緊了手中地書，漸漸平緩下來，沒有眼白的黝黑雙瞳盯著陳曦，語氣森然：“曦辰神君知道得真多。”


  陳曦擺擺手，“不多不多，都是瞎猜的，現在確定了。”陳曦收斂笑容，認真問：“閻君想過以後怎麽管理世界嗎？”


  閻君道：“天人妖鬼共存，眾生平等。”


  陳曦微微皺眉：“現在人間也是天人妖鬼共存，閻君覺得好？”


  閻君點頭：“人吃果蔬動物，妖鬼吃人，弱肉強食，此是天理。”


  “看來佛門已經被閻君消化完。”陳曦頓了頓，搖頭，又道：“不止佛門，道門也消化得差不多。人道式微，已經臣服閻君。你隨時可以完成最後一步。”


  “是。”閻君點頭，“本君將在這次百花會上成為三界之主。”


  陳曦問：“這麽重要的場合，閻君不怕我搗亂？”


  “歡迎，本君正想嚐嚐真龍的滋味。”閻君露出笑：“放心，本君會留著你送來地府的弟子，讓他成為新的閻君，作為本君化身之一。”


  迪阿思被發現了！

  ‘崔判’需要時常往來閻王殿，被閻君發現不奇怪。


  “多謝閻君。”陳曦點頭，問道：“閻君對天外的世界可好奇？”


  閻君眼中閃過波動，很快平息，冷聲回答：“天外有天，界外有界。此界沒有聖人，你是天外之神。本君確實好奇，但這點好奇亂不了本君心境。”


  陳曦灑然一笑：“這世界隻能容納金仙。閻君若是三界合一，成為世界之主，將永遠困在小界。”


  閻君麵無表情的道：“那就攜世界之威，淩駕諸天。”


  “淩駕諸天豈是那麽容易。”陳曦搖搖頭，問：“閻君知道小界與大界如何區分？”


  “願聽神君詳解。”閻君揮手。


  小廟變成花間竹亭，亭中有蒲團，小幾上擺著靈果靈茶。


  陳曦也不客氣，盤膝坐下，拂塵至於膝上，朝閻君舉杯，嗅了嗅茶香。


  “小界和大界看的不是空間大小，而是法則強度。一個能誕生天道聖人的世界，哪怕隻是座小島，那也是大界……”


  陳曦娓娓道來，閻君側耳細聽。


  “讓小界晉升大界也不難，調和法則，穩定本源，增強靈氣，提升世界壽命。”


  閻君皺眉，問道：“天地有生死，則重塑地火水風，世界可輪回，何來壽命？”


  陳曦道：“每一次輪回都會消耗世界本源，當本源耗盡，世界自然湮滅。”


  閻君再問：“如何提升世界壽命？”


  “最基本的是平衡陰陽。”陳曦將茶水往地上一潑，水流幻化世界誕生到湮滅的幻境，“不管是陰盛陽衰，還是陽盛陰衰，都會消耗世界本源，難以長久。”


  閻君若有所思的點頭，起身拱手行禮。


  “多謝神君告知。”


  閻君的意念撤離，陳曦沒阻攔。


  花間竹亭的環境消失，老僧回過神來，沒有剛才的記憶，繼續帶陳曦參觀小廟，賞壁畫。


  天女散花圖裏，頭戴黃牡丹的姚黃仙子滿目哀愁，如訴如泣。


  去年七夕，陳曦算到她有一劫，提醒她遇到危險可以呼喊“曦辰神君”，可惜對方不沒信，還是被捉進了百花山。


  姚黃身邊，陳曦看到不少熟悉麵孔，乘馬車進京的綠菊也在其中，身邊的黃雀小丫鬟正活潑地做鬼臉。


  最為顯眼的要數粉繡八姐妹，相似的麵容和打扮，隻霓裳顏色不同，給人極大的衝擊力。


  陳曦一眼掃過，目光落到西牆的壁畫上。


  佛陀正在講法，下麵是無數僧人道士，也有江湖俠客、權貴平民。


  陸小鳳左看右看，不專心聽法，被花滿樓敲了腦袋。


  花滿樓的折扇下墜著一塊琉璃珮，琉璃珮上鏤刻著瓊樓殿宇。


  ……


  陳曦在功德箱中投了一塊金子，下得山來，隻見城門洞裏有鬼在牆上寫“冤”字，那鬼還拿著狀子，遇到身懷靈氣的道士就遞。


  眾道人唯恐避之不及，繞著怨鬼走。


  陳曦上前接了狀紙，一看上麵告的是城隍、郡司，還有閻王。滿紙悲憤，令觀者肝腸寸斷。再看落款，苦主為席方平。


  席方平不過鄉下農人，雖識的幾個字，卻沒有這個文采。


  陳曦帶著席方平來到客棧，問：“這狀紙誰替你寫的？”


  席方平道：


  “一位姓王的白衣仙人，他稱地府勢大，天庭已經管不下，讓我來京城找曦辰神君。天底下，隻有曦辰神君能不畏地府，敢審城隍，捉判官。”


  是王憐花。


  陳曦卷起狀紙，收進袖中，朝席方平點頭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席方平拜倒：“請神君為小人伸冤。”


  “城隍郡司鬼卒都好說，閻王卻還要等幾日。”


  陳曦想了想，拋出幾顆黃豆，黃豆落地化為金甲力士。陳曦將收妖葫蘆交給力士頭領，又在席方平身上拍了一道符籙，與他一朵防身的金蓮。


  “你心中念想城隍郡司所在，給力士引路。瞬移過去，先將貪贓枉法的陰差都拿下，罰他們做苦力。等中秋百花會，捉住閻王後再一同審判。至於羊家人，不久後將有刀兵起，他們自會受到惡報。”


  席方平感恩拜謝。


  八月十五，人間張燈結彩，百花山也結彩張燈。


  金葉請帖化作天馬寶車，陳曦坐於其上，哄著墨漩：“……很重要，除了你沒人可以托付，幫我壓陣啊。”


  墨漩臭著臉點頭：“不要大意，小心為上。”


  “放心，我已經做了萬全準備。”陳曦說著望天，“天道在我。”


  空中出現百花山牌坊大門，金輝耀耀，宛如仙宮天庭。


  陳曦點了席方平相隨，駕車進入百花山。


  百花山是一處洞天小界，峰巒疊嶂，有數十山峰。每座峰頭都有殿宇樓舍，雲橋飛架，如果不是揮之不散的衝天妖氣鬼氣怨氣煞氣，看著確實像仙境。


  今日百花山人頭攢動，在妖鬼界凡有點名氣的都來了這裏，包括一些隱世不出的練氣士。天上仙神、地府鬼魅、人間權貴，再加上那些妖魔邪煞，熱鬧極了。


  “北海龍王到——”


  空中雲氣滾滾，雷霆出沒，數百蝦兵蟹將在雲中開路，中間是北海龍王的寶車。


  北海龍王落在最高的那座峰頭上。


  此峰頂上被削平，建有十丈來寬的玉石平台，懸掛彩綢絲緞。


  這裏是選十二花仙的舞台。


  “二郎真君到——”


  二郎神穿著便服，腳邊一條黑狗，肩頭立著大鷹，駕雲而來，更像人間紈絝。


  下方的妖鬼都縮了縮脖子，往邊上躲避。


  實在是二郎神威名赫赫，最是正直，誰若是欺淩弱小落到他手上，將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在這些年天庭事多，二郎神已經很久沒下凡了。


  很久沒下凡，但突然出現的仙神不止二郎神，二十八星宿竟然來攜手同來。


  佛門這邊也來了彌勒佛、鬥戰勝佛，地藏王和觀世音兩大菩薩，又有諸多羅漢沙彌。


  四海龍王來齊，傳言中已經隕落的東海龍王都現身了。


  北海龍王看到東海龍王時，一臉驚詫，激動的張開雙臂擁抱：“大哥，你可擔心死小弟了。”


  其他幾個龍王也湊上去噓寒問暖。


  東海龍王拍拍兄弟的肩膀，小聲吩咐：“等下別喝醉了。”


  南海龍王問：“有事要發生？”


  百花會不過選幾個小妖仙，雖然是妖鬼界盛事，但對仙神來說，依舊上不得台麵。


  “神佛來得這麽齊，肯定有問題。”


  下方有機靈的妖鬼也想到了這問題，有的歡呼百花會越辦越大，有的想要離開，卻發現進入的客人太多，百花山把所有門都換成了入口，進來了就出不去。


  “人間天子到——”


  老皇帝身穿袞服，頭戴冠冕，坐在寶車之上，往常萎靡的龍氣在此時格外精神，襯得老皇帝威風凜凜，邪魔辟易，令人難以直視！

  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有的是會通告全場的貴客，有的隻是默默無聞從小門進入，普通客人也察覺到了不對。


  來得太多了。


  妖鬼界有近半的人擠在百花山。


  地府四大判官來了二個，各地城隍郡司也放假，來湊熱鬧。


  “玉皇大帝到——”


  當玉皇大帝駕著九龍寶車，在天兵天將的簇擁下出現，下方嘩然。


  竟然驚動了這位大神。


  妖鬼俯身，群仙群佛都上前迎接。


  四海龍王也要上前，東海龍王拉著身邊的南海和西海兩位落在後麵，對於已經竄上前的北海龍王無可奈何。


  “閻羅大帝到——”


  閻君駕著陰雲，身邊跟著崔判官，並無陰差鬼卒開路，但在場仙佛都上前跟閻君行禮。


  這情形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明明地府是天庭轄下，閻君隻是閻羅王，但這次不僅被稱呼為‘閻羅大帝’，甚至玉帝還給他見禮？

  雖然是平禮，但也很不正常。


  仙佛們沒有就坐，一齊看向南麵天空，似乎還在等人。


  “誰架子比玉帝閻君還大？”


  “也許是如來佛祖？”


  “不可能，西天已經由彌勒繼承，如來佛祖早不知所蹤。”


  “那就是太上老君，傳說是聖人化身。”


  “太上老君隻是傳說，並非真神，天庭沒有兜率宮。”


  ……


  眾人議論紛紛。


  天地突然變得晦暗，南方天空雲霞聚集，宛如晨曦。晨光中飛出一輛寶車，好比旭日從天邊躍出來。


  “曦辰神君到——”


  閻君親口通報，雲霞震撒，天地恢複光明。


  陳曦揮手，將席方平拋入下方人群，恰好落在幾個江湖俠客身邊。其中一個俠客順手扶了扶席方平，笑容溫文爾雅，手中折扇下掛著琉璃珮。


  “勞眾位久候。”陳曦拱手致歉：“實在是家中親眷依依不舍，拜別費了一番功夫。”


  “應該的。”閻君點頭，將陳曦引見給眾人：“曦辰神君大家不熟，常青道人各位定然聽過，這就是‘一卦千斤’。”


  眾人一陣寒暄見禮，閻君引著陳曦坐到最高層中央雲台上。


  這是主位，兩張青玉小幾並排。


  玉皇大帝的位置位於左下，人間天子位於右下，其它神佛分散各處。


  “閻君作為裁判，坐主位也就算了。曦辰神君是何人物？竟比玉帝還尊貴不成？”


  “傳言稱，常青道人是聖人弟子。莫非世上真有聖人？”


  “聖人弟子又不是真聖人……”


  “別吵，開始了！”


  舞台之上，仙樂飄飄，一群妖仙旋轉著飛出來，霓裳舞衣化作一朵朵鮮花。


  一絕麗女子從天而降，自稱嫦娥，朝周圍仙佛行禮。


  台下響起歡呼尖叫之聲。


  陳曦津津有味地看著嫦娥仙子的開場舞。


  閻君在旁道：“曦辰神君若是喜歡，等下讓她來陪你？”


  陳曦擺手：“家有醋壇子，不敢惹桃花。諸天中美妙的事物何其多，看過即可，無需強求。”


  “也罷。”閻君眸光閃了閃，對陳曦的話中有話歎了口氣，又道：“可惜小龍都被神君帶走，今日席上少了龍肝，隻能請神君嚐嚐鳳髓。跟龍肝比起來，鳳髓別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