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手機
“你們,在做什麽?”喻斂雙手插在衛衣口袋裏,細碎的黑發落在眼角。
晏紹抱著書包,從石頭上站起來後退了幾步,他看向喻斂,“我可以解釋的。”
“你說。”喻斂仰著下巴。
“我對他隻是崇拜的喜歡。”晏紹說,“你能理解嗎?”
“能。”喻斂點頭,臉色看不出來好壞,但周身的氣壓沒有緩解。
晏紹覺得他不能理解。
他把目光投向池軍,剛才兩人的對話內容,自然是不適合告訴喻斂的,特別是加微信的事。
池軍看到喻斂,沒有一絲被抓包的心虛,他大大方方站起來,態度熟稔道:“來了,走,玩玩。”
他和喻斂,也是約過幾次球的交情了,池軍自認兩人性格還挺投緣的,而且因為某些原因,他接近喻斂的目的並不是那麽的純粹。
池軍抬手想攀喻斂的肩膀,喻斂側身躲開,他問晏紹:“一起來打球?”
“不了。”晏紹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喻斂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慢著。”
他轉頭讓池軍先去籃球場,自己有些話要和晏紹說,池軍聞言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行吧,快點,我等你。”
“嗯。”喻斂頷首。
池軍走後,樹下便隻有晏紹和喻斂家人對站著,喻斂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我說你,看見我就跑,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晏紹愣了愣,躲喻斂隻是他下意識做出的行為罷了,隻覺得這樣才是安全的,安全的距離,安全的後續發展。
即將西下的太陽印紅了半邊天,有微風拂過,兩人站在樹下,腳下落下樹枝搖曳的影子。
“沒有,我隻是……害怕。”晏紹輕聲道。
“怕我?”喻斂漫不經心的問。
晏紹先是點頭,又搖了搖頭。
是也不完全是。
喻斂想著自己也沒對他做過什麽,張嘴還想說什麽,那頭池軍高聲呼喚喻斂的名字,“說完了沒!哪那麽多話瞎叨叨!”
“你先去吧。”晏紹道,他要回家一趟,他出來的突然,身上隻有一個書包,他要回去拿身份證和手機。
喻斂被催的煩了,抬手放在頸間轉了轉脖子,轉頭回了池軍一句:“知道了!”
說完他又回頭和晏紹道:“我去了。”
*
晏紹回了租房。
他不知道原身父親有沒有回去,因此走的很謹慎。
過道兩邊是房間,天花板聲控燈照亮了光線暗淡的走廊,晏紹湊近門口,側耳傾聽門內的動靜。
房間隔音效果不佳,但晏紹沒聽到裏麵有男人的說話聲,他拿著鑰匙開了門。
客廳婦女背對著門口,晏遙不在客廳,一般有原身父親在時,晏遙都是躲在房內,他之前回來時也沒見著晏遙。
客廳陳設一覽無餘,晏紹沒看到原身父親的身影。
他推開門,把鑰匙□□放進口袋,婦女聽到開門聲,回過頭見又是他回來了,霎時間緊張起來:“怎麽又回來了?”
“我來拿身份證。”晏紹回答婦人問題時,不忘往房內走。
婦人道:“那你快點,你爸就快回來了。”
“嗯。”晏紹知道身份證放在哪,他進了房間。
晏遙坐在房內書桌前,桌上擺著一張彩筆畫,他眨著水靈的眼睛,看著晏紹拿了手機和身份證要出門,他跑下凳子,拉著晏紹的衣角往書桌去。
“放開。”晏紹推了推晏遙的手,“我要出去了。”
晏遙小手抖了一抖,就鬆開了,眼巴巴的看著晏紹出了房門。
晏紹匆匆路過客廳,打開大門。
過道走廊的樓梯口,一個身型肥碩的男人從那出來,正麵和晏紹對上。
男人看到他,似是不確定一般,在樓道口站了一會兒,見真是晏紹,便大步的往他走去,手上還拿著一瓶啤酒。
他走到晏紹身前,一句話也不說,先扇了晏紹一巴掌,晏紹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一聲脆響在過道回響。
晏紹偏過頭,瞳孔緊縮,臉頰蔓延至耳邊都是火辣辣的疼,腦中“嗡”的一聲,隨後一片寂靜,他緩了好半響才聽見外界的聲音。
“媽的,小兔崽子,你還敢回來!”男人揪住晏紹的衣領,他手勁大,晏紹人又輕,被他一推就撞到了牆上。
他嘴中一邊辱罵,一邊揍著晏紹。
晏紹穿書以來第一次失控。
他伸手推了男人,用全身的勁回擊。
男人沒料到他會回手,啤酒摔在地上,液體撒了一地,玻璃破碎的聲音驚擾了房內的婦女,她匆忙放下手中的活,出來查看。
旁邊別家的人也有人開了門縫看發生了什麽事。
走廊地磚光滑,男人腳踩了啤酒,跌到在地,讓晏紹乘了上風,他毫無章法的抬手打著男人,沒幾下就有點力不從心,男人翻身而起,一拳打在晏紹的下巴。
“別打了,別打了!”婦人驚叫著,上前拉架。
勸架中她也遭了殃,她護著晏紹,讓他先走,男人有幾腳踹在婦人身上,他靠牆指著晏紹。
“你走啊,你敢走以後就別回來了!”
晏紹眼神惡狠狠的看著男人,渾身仿佛豎著紮人的刺,宛如一頭陷入饑餓的狼。
“你那什麽眼神!?啊?”男人又要上前,婦人忙拉住他,給晏紹使眼色讓他先走。
晏紹看了眼婦人,又看了看男人,粗喘著氣彎腰撿起地上的書包離開了,身後隱約還能聽見男人低聲的咒罵聲。
*
“也沒說什麽,就和他加個微信而已。”池軍把玩著手中球,在空中扔了轉了兩個圈,“你幹嘛老問我這個問題?”
“沒,不過他沒手機吧。”喻斂坐在籃球框下。
天色暗沉,球場隻剩下他倆了。
“沒吧。”池軍食指轉著球,心不在焉的說,“我那群兄弟裏就有人有他微信來著。”
汗水順著喻斂修長的脖子流下,聽到池軍的話,他低垂著的猛地抬起,“剛才那群人?”
池軍:“嗯哼。”
“不可能。”喻斂一口回絕道,晏紹不可能騙他。
“什麽不可能?”池軍奇怪的看向他,“那裏麵有人以前和晏紹初中一個班來著,我騙你幹嘛?”
喻斂遲疑道:“應該手機壞了吧。”
池軍:“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微信給他了,看他加不加吧……對了,我之前問你有沒有談過戀愛你還沒回答呢!”
“沒有。”喻斂抿著嘴興致不高的回道。
池軍:“你不會談了還藏著掖著吧?別不好意思啊,分享一下唄!你怎麽可能沒談過。”
“無聊。”喻斂張嘴吐露兩個字,又道,“我回去了。”
“這麽早回什麽啊?一起去網吧包夜通宵玩玩啊!”
“你自己去吧。”喻斂背對著池軍揮了揮手,撿起掛在旁邊的外套,搭在肩上往回走。
天邊最後一絲光隱沒,黑夜來臨,零散點綴著幾顆星星,喻斂在樓下買了份炒粉,拿著手機付了款,就在旁邊等著打包。
他餘光看見腳邊掉了個東西,蹲下身拿著手機光照了照,是身份證。
喻斂兩指捏起,看到上麵還有點點幹涸的血跡,他翻了個麵,看到了身份證上的照片,頓時蹙起了眉頭。
他拿手機光往照片上照,雖然上麵的人頭發枯黃,但這是晏紹的五官沒錯了。
為什麽上麵會有血跡?
喻斂拿身份證問店主:“這人剛才是不是來這了?”
店主眯眼看了好一會,喻斂道:“就一個黑頭發,瘦瘦高高的高中生。”
聽他這麽形容,店主恍然大悟道:“哦……對對,是有,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前來的吧。”
當時晏紹臉青紅一片,店主根本沒看清他五官,不過說高中生就比較好認了,因為晏紹那時還穿著校服。
“他去哪了?”喻斂問道。
“好像是那邊吧。”店主指了個方向。
喻斂把身份證放進口袋,“哦,謝謝。”
店主給喻斂打包了炒粉,喻斂先去了一趟晏紹家裏那邊,他上了樓,就在走廊聞到一股濃鬱的酒味兒,越接近晏紹家門口,酒味越濃。
他提著炒粉,另一隻手抬手敲門。
“來了。”裏麵的人叫道。
來開門的人還是上次的婦人。
喻斂道:“阿姨,晏紹在家嗎?”
“誰啊!?”客廳傳來一聲粗狂的聲音,“是不是那小兔崽子回來了!”
“沒,來問人的。”婦人神情緊張的往客廳喊了句,然後低聲對喻斂道,“晏紹不在家。”
“哦,打擾了。”喻斂看出眼下氣氛不對,識趣的離開了。
他拿著炒粉回了租房,把身份證放書桌上,打算下次碰見晏紹再給他,喻斂打開快餐盒,拿出筷子吃了起來。
然而沒吃幾口,他目光往身份證上瞥了瞥,上麵點點血跡煞是刺目,喻斂把身份證拿在手裏,摩挲了兩遍。
為什麽會有血?
*
晏紹發現身份證掉了的時候,回頭去找了,然而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天色又晚,更加不好認路,走了一陣發現周圍越來越陌生,他便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晏紹踢著地上的石頭,坐在花壇上。
這裏似乎是一個廣場,中間還有一個噴泉池水的建築,另一頭還有人在跳廣場舞。
他坐下冷靜了一會,想起自己還可以借助手機地圖往回走,隻是眼下他也不那麽著急回去了。
——反正在哪都一樣。
時間過去這麽久了,身份證具體丟哪、什麽時候丟的,他完全沒有印象,夜晚光線暗淡,這樣走回去能找到的幾率渺茫。
夜晚天冷,晏紹把外套拉鏈拉至最上麵,蓋住半邊下巴,他叼著拉鏈頭啃咬,領口布料磨蹭著嘴角的傷口,帶著麻木的疼。
走了這麽久,他好像又餓了。
晏紹弓腰,手肘撐著大腿,垂著頭看著地麵上的影子,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層虛幻的陰影。
以後……要怎麽辦?
他到底不是文中的晏紹,連殼子都不是自己的,初來乍到時,對壞境的陌生,對原身的陌生,對家庭的陌生,那份慌亂的情緒被他壓在心底深處,此時卻像是爭先恐後的湧上了頭。
他什麽都沒有,什麽都做不好,不過是一個看過原文的外來者,他努力的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人,努力學習,努力回歸到從前的生活常態,可是他失敗了。
什麽都不一樣了。
一切都……太糟糕了,他也隻是一個麵臨高考的普通高三生,壓力的來源是學習,可當周圍一切都發生變化時,他發現他的承壓能力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強。
他的情緒也會失控,麵臨崩潰。
晏紹忽而感覺心間彌漫著難言的酸澀,他張嘴顫著輕喘一口氣,左邊臉頰大塊的刺痛,晏紹把頭埋得更深。
……太痛了。
巷口深處走出一個高挑的身影,淡淡的月光撒在他身上,他走路的聲音驚擾了路邊翻垃圾桶的野貓。
“喵~”野貓越上牆頭,蹲在牆上看著來人。
“怎麽可能找得到……”喻斂手握身份證,感覺自己做了件蠢事,“果然還是回去吧。”
他把身份證塞進口袋,轉了個身,“他不會又不認路吧……算了,再找一段距離,找不到就回去。”
“不對啊,我又不是他媽,我管他這麽多做什麽?”喻斂低聲嘀咕道。
路口有一輛賣水果的車,喻斂走過去問車主有沒有見過一個瘦瘦高高可能穿著校服的高中生。
五分鍾後,喻斂提著一袋蘋果往另一邊走去。
“嘖,要不幹脆貼個尋人啟事得了。”他怎的總奔波在找人的路上?
身份證上的血跡還是讓他不怎麽安心,喻斂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這麽有愛心了。
過去他身邊接觸的同齡人,大多都是和他差不多家境的人,少年人性格張揚活潑,又或者內向靦腆的皆有。
但是晏紹仍然是一個很獨特的存在,他瘦高、氣質靜謐,自帶疏離氣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不可逾越的距離感,有時反應很快,有時又很遲鈍,偶爾會做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慫不拉嘰的樣子也很可愛。
最讓喻斂奇怪的,是班上同學對他評價統一的都是負麵,可是喻斂覺得他不是這樣的。
他像是裹著厚厚外殼的甜品,要想看看是什麽芯,唯有一層一層的褪去他的殼,過程一定很有趣。
喻斂東拐西拐,重複問著別人一句話,明明想著找不到就算了,行為卻又和想法相悖。
半個小時後,喻斂到達廣場,他在廣場轉了一圈,終於在角落裏找到了某人。
也虧的他眼神好,花壇暗角坐著的人完美融入了黑夜,不說話都沒人注意到他,可那個身影,喻斂一眼就認出來了。
喻斂嘴角溢出一聲輕笑:“找到你了。”
晏紹模糊的視線內多出一雙白色球鞋,他用力眨了下眼睛,看清了那雙球鞋。
有點眼熟。
他仰頭,來人背光站著,晏紹看不清他的臉,他眯了眯眼睛,對外界的感知有些遲緩,腦子缺氧仿佛生了鏽的鈍。
喻斂看到晏紹的臉,嘴角弧度扯平,薄唇微張,麵露詫異的神色。
晏紹左邊臉被原身父親框了一巴掌,男人力氣不小,他的半張臉有一個紅紅的巴掌印子,腫得很高,嘴角和右邊臉也帶著青紅的印子,在白皙的皮膚上,這些痕跡看著分外可怖。
他的眼睛周邊紅得像兔子,眼底帶著紅血絲,還有淚水,就在他仰頭的一瞬,一滴淚水順著眼瞼劃下,隱入鬢間。
喻斂張了張嘴:“你的臉……”
晏紹低頭,用袖子抹了抹眼睛,“你怎麽來了?”
出聲他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有多沙啞,和破舊的收音機發出來的沙沙聲有的一拚,他舌尖微疼,是原身父親打他時,他不小心咬到的,導致說話都有些不自然的大舌頭。
晏紹眼前伸出一隻手,手上拿著一張方方正正的東西,晏紹定定看了三秒,勉強認出這是一張身份證。
“你的,我撿到了。”
頭頂上方傳來喻斂的聲音。
晏紹抬手,在空中滯留了兩秒,而後伸手接過:“謝謝。”
他把身份證拿在手中。
喻斂在他身旁坐下,晏紹偏了下頭。
喻斂:“你的臉誰打的?”
聽語氣似乎是要給晏紹尋仇,晏紹看著喻斂伸直的長腿,道:“……我爸。”
喻斂:“……”
過了片刻,喻斂又問:“那你……這是迷路了?”
晏紹垂頭:“算是吧。”
不該出現在這的——喻斂。
晏紹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喻斂沒再說什麽,晏紹問:“你不回去嗎?”
“走累了,歇會兒。”喻斂睨了晏紹一眼,他站起身,繞到了花壇背麵,和晏紹背對背坐下。
他來的似乎不是時候。
十六七歲的少年,最是要麵子的年紀,晏紹這模樣被他撞見了,還真是不湊巧——特別是,自己還是他喜歡的人。
晏紹知道他沒走,旁邊有個人,即便不說話,孤寂感似乎也驅散了很多,兩人就這麽坐了十來分鍾。
夜空月亮高掛,繁星點綴,廣場對麵連綿不絕的響起音樂,在這一塊小天地,伴隨著蟲鳴,隻有兩人。
晏紹把身份證塞進書包裏,提起書包站起身,他轉頭看到喻斂的背影,還透著手機光線。
他道:“我要走了。”
喻斂關了手機,塞進兜裏,“走吧。”
“我不跟你一塊回去。”晏紹又說。
“嗯?”喻斂抬頭,“為什麽?”
“回不了家,我爸在。”晏紹說起原身的家庭,語氣平淡,沒有憤怒也沒用怨氣,卻也是不含一絲感情的冷漠。
喻斂問他:“那你去哪?”
晏紹說出早已想好的答案:“網吧。”
他打算包夜學習。
“去什麽網吧,回家回不了就去我那唄。”喻斂漫不經心道,他繞過花壇,走到晏紹身前。
晏紹雙眸下滑,才發現他還提著一個紅色塑料袋,晏紹道:“不了。”
“你臉也要處理一下吧,我那有藥。”喻斂道。
晏紹抬手碰了碰臉,的確,他也不想頂著這張臉到處走,但是他還是搖頭道:“不用,我不想再麻煩你了。”
“既然都麻煩過了,再多一次也不算多,走了,反正我一個人待著也無聊。”喻斂說,眼下晏紹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有氣無力,出去仿佛隨時都會遭受搶劫,實在是不讓人放心。
喻斂見都見著了,不介意再多管一次閑事。
晏紹睫毛微顫,“不——”
“你喜歡吃蘋果嗎?”喻斂打斷他的話,猝不及防轉了話題。
晏紹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道:“還行。”
喻斂:“還行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晏紹隻道:“不討厭。”
“行吧。”喻斂放棄糾結那個問題了,“這些蘋果你幫我解決一下,我不喜歡吃蘋果。”
晏紹低頭看著他提著的蘋果,一陣無言。
“不喜歡,為什麽還要買?”
喻斂尷尬的輕咳了一聲:“隨手拿的,沒人吃就浪費了,拜托你了。”
他的確不喜歡吃蘋果,因為五歲那年被蘋果核嗆了喉嚨,自此對蘋果這種水果深惡痛絕。
晏紹知道他沒說假話,正是因此才沉默。
“走吧,帶你回去。”喻斂說著轉身往前走,不給晏紹拒絕的機會。
“等……”晏紹起步往前走,喉嚨剛發出了一個音節,大腦忽而一陣眩暈,他往後踉蹌了兩步。
喻斂回過頭,看到他就要摔倒了,拉了他一把,“怎麽了?”
晏紹緩了一下,站穩道:“沒事,可能坐久了。”
“低血糖?”喻斂往口袋裏探了探,摸出一塊巧克力,“吃了上路。”
晏紹接著巧克力,聽了他的話,在這種情境下,竟還有心思說了個冷笑話:“聽著像是要上黃泉路了。”
喻斂怔了怔,而後笑道:“想什麽呢你。”
晏紹撕開巧克力。
巧克力外包裝寫著英文,不過晏紹沒看清寫的什麽,他隻知道——出自喻斂手中的巧克力,價格不菲。
他嗓子發澀,吃了巧克力口更幹,舌尖還泛著疼,帶著血腥味,並不是很好吃,但他就是接過吃完了。
晏紹舔了舔唇,道:“好了。”
喻斂耐心十足,“那走吧。”
晏紹都沒察覺到哪兒不對勁,自然而然的就跟上了他,待走到半路,晏紹才想起來,他的本意是要拒絕的。
晏紹:“……”
他看著喻斂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背影,聞著他身上似有若無的幹淨清香,心頭無端的沉靜了下來。
事實證明,人在心理脆弱之時,防備之心會有所下降。
就像眼下,晏紹竟覺得喻斂充滿了可靠的氣息。
為什麽這個時候來的,偏偏是他。
回去的路並不遠,實際上晏紹也沒走多遠。
當他坐在喻斂租房中啃著蘋果時,人還是懵的,晏紹小口緩慢的咀嚼著,舌頭疼多了,反而沒那麽疼了。
喻斂在衛生間洗澡,他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起來,晏紹沒刻意去看,隻是習慣性的一瞥,卻將上麵的信息收入了眼底。
【你真的打算不理我了嗎?好歹一起長大的,回個消息吧,好嗎?】
他垂下眸,咬了一口蘋果,在果肉上留下牙印——又甜又脆。
關於發短信的人,晏紹幾息之間就破了案,文中是有一個人在前期用短信騷擾著喻斂,和喻斂是竹馬,但喻斂對他格外的厭惡。
這人並非是他對象備選隊伍中的一員,而是惡毒男配——艾瑞,艾瑞自幼體弱,青春期對喻斂萌生了愛戀。
在某次聚會中,他設計將喻斂帶到他房中,對喻斂動手動腳,表達愛慕之心,然而勾引喻斂不成被喻父和一個服務生當場撞破,他反咬一口說喻斂想強他。
艾瑞由於體弱,那時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模樣惹人憐惜,而喻斂臉色陰沉,除了一句“我沒有”,就再也沒有別的解釋,喻父信了艾瑞的話,心生大怒,摁著他讓他給人道歉,喻斂不從,喻父便斷了他的經濟來源。
後續艾瑞在私底下找喻斂道歉,被喻斂冷言冷語激怒,威脅他要把那天“喻斂想強他”的事情說出去,結果被喻斂揍了一頓。
喻父惱他做出的事,後續便是喻斂轉了學,外人隻知道喻斂揍了艾瑞轉學,卻不知其真正原因。
晏紹想起原文劇情,啃蘋果的動作一頓。
原文中,艾瑞將在清明節來這找喻斂,但兩人並沒有見上麵,艾瑞突發哮喘,死在了這座城市,這成了喻斂的陰影,是為後文魏則言治愈他打下的基礎。
如果是從前,晏紹不會幹預劇情進展,因為在他眼裏,眼前人再真實,對他而言也隻像是處在一個遊戲裏的npc,沒有真實感,宛如二次元人物出現在眼前,再真實也是假的。
可是現在……晏紹把吃完的蘋果核丟進垃圾桶,他猶豫了。
npc不會屢次救他於危難之中,他知道後續劇情,隻要他在其中稍許操作,就能讓喻斂免去“陰影”。
文中寥寥幾句,在這裏他們是真實經曆的。
但也有可能因為這個變動,後續劇情變得不可控,這是一個重要的劇情點,晏紹也不確定是否真的能改變,還是說變得更糟。
除了把自己從劇情裏摘出來,他沒嚐試過改變劇情,想的方方麵麵也多。
他拿紙巾擦了擦手上的蘋果汁液,身後浴室門響起開門聲,喻斂洗完澡出來了,晏紹若有所思的看著喻斂。
喻斂擦頭發的手一頓:“怎麽了?”
晏紹將眼底複雜的神色收攏,歸於平淡,他指了指桌上的手機道:“你手機來消息了。”
“哦。”喻斂把毛巾掛在脖子上,走到他身旁拿起手機開屏查看,身上清香撲鼻。
有兩條未讀短信,來自同一個陌生號碼,一條是晏紹看到的那條,還有一條道——【不要拉黑我了,就算你拉黑了,我也有別的手機號。】
喻斂皺了下眉,把手機關了放在桌上,轉身去吹頭發了。
他吹頭發時,晏紹就一直盯著他看,目光強烈到喻斂都無法忽視。
……也不知道收斂一點,這讓喻斂晚上和他睡一張床都沒安全感了。
他吹了兩三分鍾,頭發半幹狀態,喻斂放下吹風機,回頭和晏紹四目相對:“你看什麽呢?”
晏紹垂眸,睫毛顫了顫,該怎麽做,心裏有了主意。
“你剛才的短信,我不小心看到了,抱歉。”
喻斂倒不是很在意這事:“看到了就看到了,也沒什麽不能看的。”
晏紹掀起眼簾,微微偏頭,黑眸直視喻斂,“是你認識的人嗎?”
“嗯。”喻斂煩躁的揉了下頭發,道,“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哦。”晏紹聞言不再往下問,惹得喻斂多看了他兩眼。
晏紹:“怎麽了?”
喻斂:“沒什麽,你快去洗澡吧,昨天洗了的內褲已經幹了,我給你疊了放那了,你找一下。”
“……哦。”
內褲和喻斂的內褲收在一起,喻斂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宛如有強迫症一般,晏紹還發現每個大小都差不多,幹淨整潔,晏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內褲,他拿著進了浴室。
喻斂拿著手機,在床上盤腿打開了消消樂遊戲,簡單不費腦,適合晚上玩。
沒多久晏紹就出來了,喻斂扔下手機,下床從櫃子裏拿出醫藥箱,“過來,給你上藥。”
“我自己來吧。”晏紹的臉冰敷過,這會兒比之前好多了。
“我這沒鏡子。”喻斂道。
聽他這麽說,晏紹就不再矯情,他在凳子上坐下,喻斂從醫藥箱裏拿出消腫的藥和棉簽,他用棉簽沾了藥水,“別動啊。”
在此之前,喻斂還沒這麽照顧過別人,體驗還挺新奇的,給人擦藥這事更是頭一回幹。
晏紹能忍疼,他保持著半垂眼簾微仰著頭的姿勢,喻斂一隻手拿著棉簽,另一隻手就捏著他的下巴,動作輕柔的給他擦藥,動作稍顯笨拙。
因靠得近,兩人呼吸交織,空氣中很是安靜,靜到晏紹都能聽到喻斂的心跳聲,他睫毛忍不住顫動。
喻斂弓著腰,領口微開,少年脖頸線條清晰流暢,精巧的鎖骨露在晏紹的視線之內,有著絲絲性感又禁欲,晏紹瞥開視線,不敢多看。
喻斂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側臉上,他白皙的皮膚多了個青紅的印子,格外刺目,這道印子還蔓延至了晏紹的耳郭,連帶著耳垂都是紅腫的。
他給晏紹擦藥的過程,晏紹當真一聲不發,痛了也隻有睫毛會顫一顫,喻斂不自覺的看向他紅腫耳垂上的痣,抬手捏了一下。
“唔——”晏紹哼了一聲,反應極大的避過他的手。
喻斂半抬著手,轉頭問:“怎麽了?很痛嗎?”
“不是,你別亂捏。”晏紹眼睛往右下方一瞥,避開喻斂的眼睛。
“知道了,你耳朵腫了,也擦點藥吧。”喻斂道。
“不用,明天就消了。”晏紹說,“耳朵擦了藥晚上會蹭到枕頭上,不舒服。”
“好吧。”喻斂看他實在不想,也不強求。
“張嘴,舌頭讓我看看。”喻斂在找到他時,就發現了他說話不對勁,雖然現在情況已經好多了。
“嘴裏沒事。”晏紹不自覺的舔了下下唇,“就這樣可以了。”
喻斂看了他好一陣,看到晏紹都快不自在了,他才慢裏斯條的收了東西,“隨你。”
擦完藥後,兩人上了床,喻斂抬手關了燈,沒有夜間談心的程序,然而兩人都到了深夜才真正的入睡。
喻斂單純睡不著,晏紹是心底事多,一件件的整理歸位。
隔天,喻斂是在一陣“嗡嗡嗡”的震動聲中吵醒的,他微睜開眼,在床頭摸到自己的手機,撈過來一看,才五點五十多。
嗡嗡聲還在繼續,不是他的手機發出來的。
喻斂被吵的煩,掀開被子下床找聲音來源,然後就發現這聲音是晏紹的書包裏發出來的。
他在書包旁邊站了一會兒,嗡嗡聲停了。
喻斂雖還是有點困,但不是那麽想睡了,他走到床邊,輕輕推了推睡在裏側的晏紹,晏紹迷糊的睜開眼。
“怎麽了?”
他的聲音帶著晨起獨有的沙啞。
喻斂道:“你手機響了。”
“哦,是鬧鍾吧。”晏紹條件反射的答道。
他從床上坐起,頭發淩亂得如同雞窩。
半響,晏紹神智歸位,他背脊一僵,緩緩轉過頭。
喻斂雙手抱胸,站在床邊垂眸睨他,即便頭發亂糟糟,也絲毫不影響那張臉的張揚氣勢,眉眼依舊是銳利且精致的,冷眉冷眼看著特能唬人。
他不說話,就那麽看著晏紹,讓晏紹有種自己被捉奸在床的錯覺,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我……”
“沒手機?”喻斂挑眉。
晏紹揚起下巴,抬頭看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是故意的沒錯。
“你聽我解釋。”
——他也不知道該解釋什麽。
喻斂咬牙切齒的喃喃道:“小騙子。”
晏紹沒聽清他說什麽,問了一句,喻斂道:“行,你說,我聽你解釋。”
他就想看看晏紹還能怎麽說。
晏紹將“剛買”借口pass掉,原身手機不戴套,磕磕碰碰也不像剛買的,他抿了下唇,斟酌道:“那時候……還不熟,所以才那麽說,而且我不記得手機號碼,免得解釋起來麻煩,怕你誤會,情急之下才說沒有手機。”
仿佛為了加深話中真實性,他又強調道:“真的,其實後來一直想加你聯係方式的,可是之前說了沒手機,就不敢說了。”
他雙眼認真注視著一個人的時候,眼底的真誠都能溢出來,根本不會給人“他在撒謊”的感覺。
喻斂不長記性的又動搖了,他覺得晏紹不會騙他的,晏紹也不是喜歡撒謊的人。
他已經忘了自己和池軍被晏紹騙過多少次了。
晏紹怕他不信,從床上下去,拿出書包裏的手機,因為心虛,動作顯得急不可耐,“要不現在加一下吧。”
嗯,他沒撒謊,喻斂確定了。
他繃著的表情鬆懈下來,格外勉強道:“那就加一下吧。”
晏紹以為他不想,又把拿著手機的手收回來,道:“如果你不想的話,也沒關係的。”
喻斂正好拿手機彎著腰,他維持著這個動作數秒,直起身轉頭麵色凶狠:“你耍我?”
晏紹將他的暴躁歸結為起床氣,他覷了一眼喻斂,打開微信界麵:“那……加一下?”
“掃我。”喻斂把微信二維碼界麵調出來,豔麗的麵龐帶著不耐之色。
“好。”晏紹不敢再在他頭上澆油,喻斂說什麽就是什麽。
喻斂的微信很簡單,頭像是空白的,昵稱是名字的英文縮寫“YL”。
直至好友通過,喻斂臉色才好看了些,晏紹見著通訊錄好友有個紅色的1,他點進去一看,列表有個好友請求,是昨晚發來的。
頭像照片醒目的灰白色頭發讓晏紹一眼認出了這是誰,對方還貼心的備注了“我是池軍”四個字。
晏紹:“……”
得,忘了還有這茬。
晏紹感覺昨晚受傷的臉隱隱作痛,連帶著牙齦都痛了起來,似乎在他無知無覺的時候,劇情已經有些偏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