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正常
喻斂到家已經是臨近九點,他帶著外麵的冷意進門,把書包往凳子上一扔,動靜不小。
“你回來了。”晏紹坐在桌前放下筆。
喻斂手搭在脖子上,偏頭開口隨意道:“你說有事要和我說,什麽事?”
“哦。”晏紹抽出剛才自己在寫的紙,遞給喻斂。
喻斂瞥了一眼晏紹,偏頭就是不正眼看他,仿佛晏紹臉上貼著降魔咒似的——都怪肖甫白瞎說話,害的他也變得奇怪。
他接過晏紹的紙張,甩了甩撫平拎著一看。
……不是情書,是賬單。
晏紹在他對麵道:“我算了算,住在你這也挺久了,我不能占你便宜,房租我也問過房東了,我可以和你合租嗎?”
喻斂看看賬單,又看看晏紹,臉色古怪:“你說要和我說的事,就這個?”
晏紹點頭,詢問他的意見:“你覺得呢?”
“不是,你占我便宜我又不介意,你想這些幹嘛?”喻斂忽略心底短暫的失望,他知道晏紹發傳單賺錢,他不喜歡晏紹把這些事分得這麽清楚,弄得關係很疏離。
“我知道你不介意——”晏紹頓了頓,“我們是朋友,我不想讓你吃虧。”
“我樂意。”
在某些時候,喻斂表現得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可絲毫不讓人心生反感,但晏紹在這件事上態度很堅定。
他不想讓喻斂吃虧,喻斂覺得他不把他當兄弟,兩人之間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半個小時,也沒說出個結果,在這麽多天的相處中,第一次吵了架。
也算不上吵架,晏紹解釋,喻斂就是“我不聽我不聽你就是不把我當兄弟”的狀態,晏紹對此很無奈。
“你一定要和我在這件事情上爭論?”喻斂壓低聲音問,麵上神情暴躁。
晏紹這次不做退讓:“是,我和你爭,不是要和你劃清界限,而是朋友應該是對等的,你能明白嗎?”
“你介意這些東西,不就是不把我當朋友?”喻斂不明白,他和肖甫白之間從來不會劃分的這麽清楚,大家感情有多少心裏都有數。
雖然晏紹和肖甫白不同——肖甫白是他從小到大的兄弟,但他的的確確也是把晏紹放在心上的。
晏紹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兩人溝通很有問題,節奏和腦回路都不太能對的上,他有些苦惱。
他道:“我做出這個決定,是想長久的和你住在這裏,一個月、一學期,隻要你不走,甚至可能會更久,要在一起長久而不會鬧矛盾的辦法,是從一開始就把所有隱患說清,你不介意,但是我介意。”
他之前是打算住學校宿舍的,但是他發現會有很多不方便,學校假期宿舍會上鎖,高三他或許會考慮住宿舍——前提是那時候喻斂轉學回去了。
相較於學校,住在外麵行事會方便很多,也更符合他眼下的需求。
喻斂聽完他的話,半響沒說話,腦子裏回響著晏紹說的話。
——長久的和你住在這裏……
——隻要你不走……
——在一起長久……
他果然——很喜歡他。
他沉默了片刻:“你執意要這麽做的話,那就……就隨你好了。”
一場嘴炮悄然無息的平息了。
“另外,再買一張床吧。”喻斂道。
晏紹對此表示支持,他也喜歡一個人睡,他道:“等月考過後吧。”
買一張小一點的,房間裏東西不多,放兩張床應該沒問題。
“嗯。”喻斂點了點頭。
買一張大一點的,這樣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就不會太擠了。
他開始聯係房東說換床的事。
*
高二下學期的第二次月考來臨。
考場氛圍安靜,隻有翻動試卷的聲音,窗外吹進來一道風,吹起了晏紹試卷的一角,他抬手壓住。
晏紹抬頭,窗外陽光明媚。
就快要到夏天了。
第一輪考的是語文,考完下課,晏紹去上廁所,聽到旁邊的人聊的都是考試考題,他洗完手回到教室,等待下一輪的開考。
晏紹和喻斂不在一個考場,考場是按成績劃分的,在這個考場內,他坐在考場中間的位置,最初有認識他的,還朝他多看了兩眼。
魏則言和他在一個考場,不過對方一下考場,就有許多女生圍在他身邊想要和他聊題目,兩人也沒有打招呼。
兩天考試時間,魏則言後來倒是來和晏紹說了幾句話,問他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晏紹淡笑著答了幾句。
不過被在門口等著晏紹的喻斂給打斷了,喻斂催著晏紹動作快點,吃個飯還磨磨唧唧。
晏紹對魏則言道:“那我先走了。”
他沒有邀請魏則言一起去食堂吃飯,魏則言卻像沒聽出來,他道:“我可以一起嗎?”
晏紹看了眼喻斂。
說來他破壞了兩次魏則言和喻斂間的機遇。魏則言這麽問,晏紹不會太不給他麵子,他道:“隨你。”
下課時間,路上學生來往,三人並排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晏紹擠在中間,像個夾心餅。
“我說,他為什麽也跟來了?”喻斂在晏紹左邊不爽開口。
晏紹張了張嘴,魏則言在他前麵溫柔出聲:“我也要去食堂吃飯。”
他不是不識趣的人,自從上次生日派對他看到兩人間的氣氛,就有一段時間沒找過喻斂,他之前對喻斂的確有點意思沒錯,不過現在他更對兩人間這種奇怪的相處感興趣。
他唇邊蔓延著輕笑,偏頭對晏紹道:“小紹,等會你吃什麽?”
“小紹!!?”喻斂看向晏紹,“你們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
晏紹感覺自己跳了個坑,跳下去後還自覺躺好等人填土。
好安詳呢。
“我可以這麽叫你嗎?小紹?”魏則言在旁邊火上澆油。
晏紹喉結滾動,背脊發涼,求生欲讓他拒絕:“抱歉,你還是叫我晏紹吧。”
魏則言聳聳肩:“好吧,看來小紹還沒承認我朋友的身份呢,我會繼續努力的。”
“你不需要努力。”喻斂拉了晏紹一把,“你在這等著。”
說罷,他又扯著魏則言的手臂到另一邊,回頭看了眼晏紹確實乖乖在原地,他警告道:“你要敢對他動什麽歪主意,我饒不了你。”
“為什麽?”魏則言無辜眨眼,“喻同學,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同學之間友愛相處不是常態嗎?”
“他——”喻斂大拇指往後指了指,“我兄弟,你少對他動歪心思!”
魏則言笑笑:“看來我們之間誤會不小,讓你這麽討厭我,我還真是傷心呢,畢竟我可不討厭你哦。”
晏紹站在兩人身後十米遠,他看著兩人說著話,沒多久魏則言朝晏紹笑著擺了擺手,就先離開了,而喻斂像隻鬥雞鬥贏的公雞,雄赳赳的走回來。
“他怎麽走了?”晏紹問。
“哦,他說突然不想吃食堂的飯了,嘖,多變,咱們走吧。”喻斂不著痕跡的抹黑了一把魏則言。
“你這次月考,考的怎麽樣?”晏紹問喻斂,喻斂不想多提魏則言的樣子,晏紹就不提了。
有魏則言在,他也不是那麽自在,魏則言外表雖陽光,但給他的感覺更像是一條蛇,是冷的,看似熟稔的態度也讓他無所適從。
“就那樣唄。”喻斂渾不在意道。
“哦。”晏紹應了聲,“我考的應該不錯。”
喻斂:“……你是在炫耀?”
晏紹麵上一懵:“沒有啊。”
他隻是看到別的朋友之間考完試都會問候上一句,晏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個話題不適合發生在他和喻斂之間。
晏紹心頭懊惱,麵上不顯,他淡定轉移話題補救:“等會你吃什麽?”
“不知道,去了再說。”
……
下午鈴聲響起,月考結束,每組最後一人收試卷,晏紹把筆袋放進書包,學生陸陸續續走出教室,回教室搬桌子。
月考完放假,易支在講台上講著注意事項,讓大家勞逸結合,放假別光顧著玩,他們下半年就要升高三了,距離高考的時間隻會越來越短。
易支講完放學,晏紹低頭整理東西,喻斂拿著書包從他桌旁經過:“今天不和你回去了。”
“嗯。”晏紹應了聲。
這幾天喻斂不和他一起回去是常態,他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麽,有過想了解的想法,但喻斂一般不說。
他們還是一起上學,偶爾一起去食堂吃飯,喻斂在學校時挺正常的,一到放學時間就開始不正常了。
“不正常”的喻斂出了教室,出學校的路途中遇到好幾個和他打招呼的同學。
他最近也沒去哪,放學後四處轉悠玩到□□點就回去,他不和晏紹一起回去,也隻是因為想拉開一點點距離,讓他好明白過來,喜歡自己是沒有結果的。
畢竟有些話真的說出口,還是會有損關係好壞。
說出口的話,就收不回來了。
晏紹在喻斂走後沒多久也出了教室,他出校門前去學校超市買了個麵包,考試雖是腦力勞動,但消耗量也大,從吃完午餐到現在,他有些餓了,準備在吃晚餐前墊墊肚子。
他混跡在來往的學生中出了校門,徑直走向回去的路,然而還沒走出一百米遠,途經某個店,他腳步一頓,咬著麵包往後退了幾步。
在店與店的中間,有一個兩米寬的巷子,此刻巷子裏站了幾個女生,其中有一個女生穿著和晏紹身上同樣的校服。
晏紹看到她的臉,對她有印象,是池楠很要好的朋友,似乎是叫餘蓧蓧。
在她對麵四人穿著便服,有一個女生腰上係著校服,紮著一個丸子頭,表情並不友善。
晏紹之所以會退回來,是因為他剛走過這裏時,一個書包被甩了出來,書灑落了一地。
“嗤,你不挺能說的嗎?怎麽?和男生有話說,和女生就沒話說了?”丸子頭女生手上拿著一張紙,她粗略掃了一眼,“勾搭男人的本事不錯啊,看看這,唉,你們看看,情書哎!”
“還給我!”餘蓧蓧伸手去夠,肩膀猛地被丸子頭女生壓在牆上。
“自己做的出,還不讓別人說了?騷……”
她話沒說完,手中的紙被人抽掉了。
丸子頭手上空了,她話一頓,偏過頭。
晏紹逆著光站在巷子口,在男生中稍顯清瘦的體型,放到嬌小的女生麵前還是很有壓迫感。
“我操!”丸子頭爆了聲粗口,“你幹嘛?”
晏紹沒吃完的麵包拿在手中,單肩背著書包,清冷氣息挺能唬人,“她讓你還給她。”
餘蓧蓧偏頭眼含淚水的看他。
“你誰啊?別他媽多管閑事。”丸子頭身後的一個女生開口道。
晏紹抬眼看向她,直勾勾盯著那人,那人被他眼神看的都有些虛時,他道:“晏紹。”
女生和男生體格力氣相差大,但她們人數多,丸子頭絲毫不怵,她看著晏紹的校服,知道和自己是一個學校的,聽到晏紹沉默幾秒蹦出兩個字,她沒反應過來。
“什麽?”
“我的名字。”晏紹指了指她壓在餘蓧蓧肩膀上的手,“能麻煩把手移開嗎?”
他語氣冷靜,話裏看似客氣,實則態度囂張,也不知從哪來的底氣,明明是個戰鬥力五渣。
晏紹的名字在丸子頭聽來有點耳熟,她沒想到是誰,對著餘蓧蓧嗤笑一聲,“你挺行啊,還隨時有男人過來英雄救美。”
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傳來,丸子頭幾人忽然神情一變,互相對視一眼,丸子頭咬了咬牙,鬆開手,“今天算你走運!”
她們穿過巷子,往另一頭走了,幾人身影剛消失,巷子口路邊就來了輛藍色摩托車,車上人帶了頭盔,單腳架在地上,晏紹回頭一看,對那輛摩托車感到眼熟。
餘蓧蓧蹲下身撿書。
摩托車上的人摘了頭盔,露出一張俊秀的麵孔,一頭黑色短發有些亂。
“呦,晏紹,你也在呢。”
車上池楠揚唇露出潔白的牙齒。
“嗯。”晏紹頷首,把手中的紙還給了餘蓧蓧。
他想起池軍也有這麽一輛摩托車。
“謝謝。”餘蓧蓧壓著哭腔道。
“客氣。”晏紹道,他之所以過來,隻是因為餘蓧蓧是池楠的朋友而已。
“那些人呢?”池楠下了車。
餘蓧蓧:“跑了。”
晏紹扯了扯書包帶子,道:“我先走了,再見。”
對麵奶茶店,魏則言叼著吸管,撐著下巴,微偏著頭。
倒是讓他看了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