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劍道狂魔第一百二十六章陸離問道:「先前在囚車那兒,與朱兄一同的老先生,朱兄你可認得」
「噢,那位啊,在青天盟地位很高,好像是俺們盟創立之初就存在的元老了。」
朱大溫坐在溪邊石頭上,左手拖著下巴,瞧著水裡陸離健壯而又無一絲贅肉的完美身軀,心想自己這身膘肉何時能轉變的像這位一樣就好了。
陸離則陷入了沉思。
青天盟成立已有數年,福伯若是其中元老,那早已退出武林的父親大人呢若福伯早已是其中成員,那當初,她為何還會拋棄自己
時隔多日,一想到她,陸離心中還是會有些不痛快。卻也沒了最開始對她魂牽夢縈的那種感覺也就是了。
說實話,陸離對當初青天盟拋棄自己一事仍舊心懷不滿,那勞什子青天盟陸離是真不願去。
不過青天盟不去,青木州還是要去的,自己也該回家看看了,順便問一問父親關於福伯的事兒。
陸離不知道的是,自己直接去往霧隱森林的決定,陰差陽錯間避開了魏宮守與袁開森分別而來的圍追堵截,得以僥倖逃得一劫。
……
夜晚的聽潮竹海再沒白天那麼靜怡美好,影影綽綽的竹子在黯淡星光的映照下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物,偶有幾聲野獸吼叫更是為此地增添了幾分恐怖氣氛。
好在兩人生起了一堆篝火。
新鮮竹子富含水分,是不適合用來添火的。好在地上枯黃掉落的竹葉倒是隨處可見,朱大溫用溪邊鵝卵石堆成了一個石圈,枯葉就放在裡面。
然後便是陸離用劍輕磕石頭,迸射出幾縷火花進到枯葉中,等煙霧一起,火便算生好了。
朱大溫正處理著幾尾溪魚,這是陸離閑來無事,一劍一隻,「釣」上來的。
朱大溫也是個奇人,別人行走江湖,一般是金瘡葯和迷魂散不可少,這朱大溫則是鹽巴與孜然不可少。
只見他將魚清理好,又把竹子削成簽、串著魚,在火上細細燒烤。待有香味飄出,火候正佳時,朱大溫便取出一整塊鹽巴,用刀輕磕下來些許,均勻灑遍魚身。再烤至有金黃色的油脂滴滴落下,就拋上一把孜然,一尾鮮香撲鼻的烤魚便算是完成了。
陸離吃了一口,讚不絕口,實際上他有些分不清是自己太久沒吃上正常食物所產生的錯覺,還是這魚本身就好吃。
於是他又找朱大溫連要兩尾,待吃的嘴角淌油,陸離這才確定了,這魚烤的是真好吃!
朱大溫見陸離吃的喜歡,他自己也跟著樂呵起來,便把準備明天再吃的兩尾也一併烤了。
……
其實這二位都不擅長逃遁之道,若是有人順著這條路線前來追蹤,僅憑篝火光亮便足以鎖定他倆,所以不得不說,這二人運氣實在是好。
次日一早,朱大溫悠悠轉醒,伸了個懶腰,發現陸離不知何時醒來,盤膝而坐,正用塊衣布細細擦拭著那柄寶劍。
陸離自打從溪中出來便沒再穿那件囚衣,好在此時正值酷暑,光著膀子也不算什麼事兒。
那囚衣又臟又臭,換朱大溫來,也不樂意穿。朱大溫卻不知,陸離不穿不僅是因為衣服又臟又臭,最主要的是囚衣本身所代表的羞辱意味讓他接受不能。
陸離向來驕傲。
朱大溫道了聲早:「陸兄弟,你怎麼起這麼早」
其實陸離一晚上都沒睡踏實過,每當他將睡未睡之際,便有夢魘將他驚醒,或是詭蛇,或是老太監,不一而足。
雖只一日的短暫相處,但陸離發現,這位朱兄弟像尋常百姓更勝過像江湖中人。此人為人淳樸,在知道他不是葉勝青后毫無所謂,而後又十分坦然的接受了他陸離的身份。
可能朱大溫自始至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救誰吧。
陸離想到這,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朱大溫道:「朱兄烤的魚雖是好吃,但山澤野味難免有些不太乾淨,我這一晚光起夜都起了許多次。」
朱大溫一臉為難:「陸兄弟,那還不是怨你吃的太多了,俺就沒啥事嘞。」
陸離大笑起身,招了招手,道:「我說笑的,走吧,該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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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宮守與山虎一路東行,兩人當初知曉有騎軍將至,便故意繞開馬道,在竹林間穿梭行進。
魏宮守換上了趙幽明的衣服,他自己那身圓領紫袍一場架打下來早已破碎不堪,魏宮守又不願穿血衣郎的衣衫,平白給那位侯爺當了「下屬」,只好將就著扒下死人的衣服套在身上。
山虎依舊是赤著上身,一副彪悍模樣。
兩名高手一路奔行,速度自然是比隨軍同行快上不少。本要兩天的路程硬是只花了一天便抵達「土木關」,這其中還包括了魏宮守調息療傷所花費的一夜時間。
先前一戰魏宮守也受了不輕不重的傷,多是被那背負木匣的中年人所創,那人的武學套路魏宮守大半熟悉,但那些武功全集中在一人身上,魏宮守便又不熟悉了。
這般異樣感覺讓魏宮守想起一位故人來。
殺手之王。
是他的傳人是有些相似,但那位殺手之王可從不屑於玩東瀛異術這類的小把戲。
回去后定要好好查查此人,魏宮守知道此時多想無益,便收斂心思,瞧向不遠處的「土木關」。
「土木關」乃中央後土州連通東方青木州的重要關隘,此關有兩座,分別為魏宮守面前的這座「南土木關」,南鄰霧隱森林;還有座「北土木關」,緊靠著一片風景獨好的雪松兔兒林。
尋常百姓或是商隊往來一般都會從「北土木關」進,那兒地勢開闊,一路驛站眾多,最是安全,就是繞的遠了些。
而軍馬調動一類則通常往這座「南土木關」走。雖有聽潮竹海這般狹隘難走的道路存在,但勝在路線捷徑,往來神速。
眼下這座「土木關」氣氛不同尋常,不單巡查士兵多了三倍有餘,關隘城牆上還布有弓手,這分明已是戰時狀態。
此時已沒有竹林遮蔽,山虎和魏宮守只得在遠處一灌木叢中觀察。山虎見此情形,對魏宮守說道:「林龍那廝還真是果決,這是要吃咱們後土州防軍一個措手不及啊。」
魏宮守道:「無妨,早在血衣侯撤回之前,咱家便已飛鴿傳書給了亓洪,這事兒叫他亓大人操心去吧,眼下首要是抓住陸離,葉勝青既自願替陸離赴死,那肯定已將五行神功傳授與他,找到陸離便是找到神功。」
山虎又道:「青木州如此廣闊,公公如何找到陸離藏身之處」
魏宮守冷笑道:「這陸離呀,吃過你們詭蛇煉製的毒藥,在夢裡老老實實交代過陸府的位置,到時只消咱家殺掉一些沒用的,留下幾個有用的,你還怕那陸離不乖乖上鉤么。」
魏宮守忽又像想起了什麼,接著道:「到時老幼婦孺皆交於你動手,可否」
山虎面恭聲道:「山虎自當從命,可……為何」
魏宮守淡然道:「咱家最近心神不寧,攢些陰德總是好的。」
山虎無言以對。
夜幕降臨,「土木關」城牆上十步一崗皆持火把,火光照映下城頭一派通明,讓黑暗幾無藏匿之地。
山虎道:「沒想到夜晚看守也這麼嚴密,看來無法悄然潛入了。」魏宮守低頭捲袖,道:「潛入不成那便沖關,『猛虎下山』不正是你山虎所擅長的么。」
山虎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道了聲:「那我去也!公公稍候。」便離開藏身處,邁開大步沖向城門。
山虎速度甚快,跑起來卻無聲無息,加上又有黑夜遮蔽。城門口守門士兵直到山虎來到近前才發現得了這個赤身大漢。
山虎來勢洶洶,一看便不是善類,最當先的兩名士兵訓練有素,對擅自闖關者豪不廢話,挺槍便刺。山虎奔跑途中一躍而起,騰起一人高,狀如猛虎撲食,躲過兩支長槍不說,還一腳踩一個,落在那兩名士兵肩上。山虎雙手屈指成爪,雙爪齊落,落在兩名士兵天靈蓋上,五指如勾,立時便奪取了兩條性命。
而後山虎彎膝一蹬,以腳下兩具還沒來得及倒下的屍體作為踏板,騰空一躍又撲向新的目標。
「敵襲!」
餘下士兵迅速反應過來,有去關城門的,有提槍殺向闖關者的,各司其職慌而不亂。
山虎五指收縮彎曲,指尖朝向手心,形成「虎掌」之勢,一掌橫掃,「噼咔」一聲,拍斷了迎面刺來的長槍槍頭,緊接著雙掌連掃,生生將一根長槍拍折成數截。
那沒了兵器的可憐士兵被山虎一把抓住脖子,提小雞仔似得舉過頭頂,正好擋住城頭射下的數道箭矢,而後山虎將手中變成「刺蝟」的士兵往空中猛地一拋,又壓倒三名躲避不及的士兵。
山虎一路前沖,沒有半刻停頓。眼下又身形一矮,避開兩記槍刺后,一手一個,抓著兩名士兵一併前沖,像舞著兩隻人肉大鎚似得橫衝直撞。
期間有城頭落下的箭矢都被他用這兩人身軀擋住。
城頭守軍此時也再沒空顧及下方,魏宮守不知何時已攀上城頭。這「土木關」雖不是甚麼據守大關,但城牆少說也有三丈來高,魏宮守說上就上,輕而易舉,足見其輕功造詣亦是極高。
只見魏宮守在城頭上閑庭信步,短短功夫,十步之內便再無能站立者,皆被凌空指勁一一點倒。
魏宮守對剩餘不敢靠近者冷然道:「叛國者,一律處以極刑。這番死了,還算便宜你們。不想死的,趁早繳械投降……」話語未盡,魏宮守已然躍下城頭,與城門處生生殺過來的山虎匯合,二人盡挑燈火黯淡處走,不一會便隱於暗夜中,沒了蹤影。
餘下士兵錯愕不已,不知是打哪兒來的兩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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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天路程,陸離與朱大溫終於來到霧隱森林邊緣,整片霧隱森林面積廣闊,大部分地區都有大霧籠罩,不熟悉的人若是貿然進入,別說穿越、抵達目的地了,能活著出來都是運氣好的。
陸離見到這片生人勿近的幽靜老林,就像遠遊之人終於到了家鄉村口,雖已是黑夜但還是毫不猶豫,手執自製火把,大步踏入了林中。
朱大溫伸長脖子想要瞅遠一些,但在夜間大霧的遮擾下只能看見影影綽綽的樹榦枝丫,好似張牙舞爪的各路妖怪,在招呼著他快快進來。朱大溫咽了口唾沫,還是緊跟陸離步伐,進了林子。
兩人身體都已恢復大半,陸離多是因為體虛,這兩日多虧朱大溫隨行,吃的挺好,再加上布袋裡的個別丹藥可以調理身體,日常行動已然無礙。
朱大溫則是受了些輕傷,當日用了葯后,呼呼大睡了一晚,第二日便已生龍活虎了。
不得不說,鬼醫藥術確實不俗。
夜晚的森林太過於安靜,原本存在的風聲,與夏季常聞的蟬聲都彷彿已銷聲匿跡。只有幾聲怪鳥的叫聲擴散在這片密林中,初聽時遠,再聽時近,細聽時又彷彿就在後邊,惹得朱大溫頻頻回頭,寒毛直立。
「這是夜梟,有的地方也叫貓頭鷹,是一種專吃老鼠和蛇的良禽,朱兄不必害怕。」陸離解釋道,他正借著手中火把光亮,將臉貼近一顆大樹細細查探,實際上陸離每走一段路都要靠近樹木查看一二。
朱大溫先前光顧著擔驚受怕了,此時才好奇道:「陸兄弟,你這是要跟大樹問路還是咋滴啊」
陸離笑道:「還真是跟大樹問路嘞。這種樹木名為望北槐,懂行之人光憑樹上紋路便可分辨方位,整座霧隱森林裡,這樹還真不少。」
陸離拍了拍眼前這顆枝葉繁茂的望北槐,道:「這樹還是我太爺爺那輩開始興起栽種的,就為了給穿林而過的歸鄉人指明方向嘞。」
……
兩人邊走邊聊,朱大溫道:「陸兄弟,咱們去了你家后,你真就不去青天盟啦」
陸離搖頭道:「暫時不去了,青天盟此次援救雖不是為我來,但到底是對我有脫困之恩,後面我也會找機會去拜訪的。」
陸離說到這兒,拍了拍朱大溫肩膀,繼續道:「倒是朱兄你,若是之後住著還算滿意的話,不妨就在我家長住一段時間。我們陸家藏書眾多,到時任朱兄翻閱。」
朱大溫為難道:「那感情好,只不過,俺不識字啊。」
陸離又道:「無妨,我那兒還有音律樂器十餘類,到時咱們選一風景怡人的高地,合弦共奏,登高望遠,豈不美哉」
朱大溫撓撓頭,道:「俺粗人一個,真整不了這些。」
兩人在林中已走了許久,這會竟走到了一處難得沒有大霧遮蔽的開闊地帶。這兒是一座小山坡,兩人走到坡頂,沒了樹木與大霧的遮掩,陸離抬頭望去,天上明月清晰可見。
陸離道:「無妨無妨,我家還有座酒窖,內藏美酒七十餘壇,屆時咱們對酒當歌,飲酒賞月,不醉不歸!」
這下說的朱大溫也心動了,他眼前一亮,但還是略有些為難道:「對酒當歌俺恐怕做不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可成」
陸離哈哈大笑,道:「就依朱兄的,咱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臨近家門,陸離心情真是掩蓋不住的好,一切打打殺殺、腥風血雨都留給外面的世界吧,陸離真有些累了,只想關起房門好好睡一覺。
家,從來都是遊子們的避風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