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傷痛如影隨形
“水,我想喝水……”病床上的程雨柔雙眼緊閉,幹裂的嘴唇微微蠕動著。她的神情很痛苦,整個人虛弱得像一張白紙。
“小柔,你醒了。”趴在床邊睡著的張曉曦,聽到程雨柔的聲音,猛地睜開眼,忙不迭的去倒水。
她將水杯遞到程雨柔嘴邊,程雨柔顯然是渴急了,閉著眼咕咚咕咚往下咽。
“你慢點,不要嗆到了。”她一邊拍著程雨柔的後背,一邊小聲安撫道。
程雨柔隻是點點頭,連喝了整整兩杯水,嗓子才好受一些。她靠在床頭,看著周圍熟悉的白。她就知道自己沒死成,明明流了那麽多血怎麽會死不了。看來人也不像蘆葦那麽脆弱,一折就會斷。
“你這個傻丫頭啊,怎麽好端端的想到去死,你知不知道我們都快被你嚇死了。尤其是媽,她都病倒了。”張曉曦一記板栗敲在程雨柔的腦袋上。她的動作很輕,怕傷到程雨柔。
“姐,對不起。”程雨柔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等待著她的責備。
但她能說些什麽,經曆這種痛苦的人不是她,自然不能想象其中滋味。剛剛從鬼門關兜一圈回來的人,她怎麽忍心責備她。她隻是替這個妹妹感到不值,為那樣一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自己,真的值得嗎?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我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像個張牙舞爪的小龍蝦。我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你會變成現在這樣。這樣的你,讓我不適應,也很痛心。”她坐在程雨柔身邊,輕聲說道。
程雨柔隻是低著頭,半天沒說一句話。安靜的氣氛瞬間顯得有些凝重,空氣中似乎沾了淚水,變得格外沉重起來。
“我也以為我這一輩子都是個張牙舞爪的小龍蝦,我還以為自己是條冷血的蛇,不管經曆什麽傷痛都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姐,當我看到他的身邊站著另外一個女人時,我的心好痛,痛到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程雨柔伸手抓著她的手,另一隻手放在了心髒的位置。
她以為她對待周朗的方式,在周朗身上留下的感情跟別的男人沒什麽區別,不過是逢場作戲,散了就散了。但是她錯了,錯得很離譜。也不知道是她太信任那個男人,還是那個男人太會偽裝。以至於在何時遍體鱗傷,她卻渾然未覺。
不光是因為這段感情比以往的都重一些,更是因為她曾經徹頭徹尾的相信了他,還把自己的身心完完全全的給了他,從未懷疑。他不是個天生的演員,在演戲的過程中出過許多次。他的眼神、他的動機、他的言不由衷,她全部看在眼裏,隻是故意不放在心上。她以為這樣就能欺騙自己,卻終究沒騙過任何人。
愛情不過是一場遊戲,誰先認真誰就輸了,她承認她輸了,甚至還沒有開始博弈就輸了。周朗成了她心裏一輩子的傷,不能觸碰,不敢提及,但他卻用極其殘忍的方式再一次傷害了她。才過去多少天,他的身邊就有了另外一個女人。
“姐,我也知道我很傻,我這麽做傷不到任何人,尤其傷不到他。我隻是覺得好累,累得都不想呼吸了。我想好好地休息一下,什麽都不用說,什麽都不用做,隻要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就好。”程雨柔鬆開她的手,重新縮回了被子裏。
她站在那溫柔地撫摸著妹妹的臉,多麽漂亮的一張臉,卻透得像一塊玻璃,讓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對待。
“小柔,你的命是姐姐和姐夫救回來的,我隻求你一件事。不管怎麽樣都不要再輕易的舍棄生命,你雖然傷不到他,但卻傷到了我們。爸媽年紀都大了,經不起再一次的打擊。你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他們想想。”
“嗯。”程雨柔點點頭,將臉朝向另外一邊。
她也沒再說什麽,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陪著程雨柔。她知道她心裏不好受,更知道她對周朗的感情有多深。這個時候別人說再多都沒有用,隻有她自己想通了,過了自己那一關,才會明白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才能敞開懷抱迎接美好的未來。否則就算她磨破了嘴皮子,想必程雨柔也是聽不進去的。如今就隻好好好地陪伴她,等著她從深淵裏爬出來,結束所有的痛苦和傷心。
她真後悔昨晚沒有一棒子打死周朗,留下那個人渣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說的一點都沒錯。
“曉曦,你妹妹醒了嗎?”程母提著飯盒一籃子水果輕輕推門進來,問道。
“醒了,這會兒又睡下了。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一時間沒緩過來。媽,你先坐一會兒,等她睡醒吧。”張曉曦忙起身接過程母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
程雨柔眼皮微微動了一下,她其實根本就沒睡,隻是不知道怎麽麵對母親罷了。母親年紀大了,她這個做女兒的還要惹她傷心。回頭想想這些年,她就沒有幹過一件讓父母驕傲的事情。唯一一次父母都支持她,就是去姐夫的公司上班,但原因卻是因為那個男人。
像她這樣的女兒有根沒有都一樣,除了會闖禍什麽都做不好,除了會讓他們操心什麽都幹不了。她白白活了這些年,就是等一個男人過來傷害她,讓她再也爬不起來。
“媽,你來了啊。”程雨柔使勁地閉眼,把眼淚統統逼了回去。
“小柔,你終於醒了啊。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這個死丫頭,能不能做些好事啊。”程母聽到女兒的聲音,急忙跑了過來,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媽,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你的身體怎麽樣,沒什麽大礙吧?”程雨柔一把抱住程母的脖子,失聲痛哭起來。
劫後餘生,對她們母女來說都太不容易了。壓抑許久的感情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除了哭她們還能做什麽。
“你還知道擔心媽的身體,你要是真擔心媽,以後就不要做這麽嚇人的事。你姐姐為了救你給你輸了多少血,你知道嗎?你這個死丫頭,要是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程母一錘打在程雨柔的後背上,很輕,一點力道都沒有。
程雨柔輕聲嗚咽著,目光在張曉曦和程母之間來來回回。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除了“對不起”還是“對不起”。
“小柔,媽,你們都不要再哭了。人沒事就好,以後我們一家人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張曉曦走過來,一手摟著妹妹,一手摟著母親。三個人頭對著頭,忍不住破涕為笑。
“對了,媽親自給你煲了雞湯。你最愛喝的,快吃一點,好恢複體力。”程母忙起身,將雞湯盛一些出來,端到程雨柔麵前。
“媽,我自己來吧。”程雨柔見程母臉色不是太好,不忍心讓母親喂她喝湯。
“還是讓媽來吧。”程母執拗的不肯鬆手。
“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讓我自己來就行。”說著,程雨柔伸手準備去接程母手裏的碗。程母眼見著她的手過來才鬆開,她卻沒接住,一碗雞湯滿滿當當的灑在了被子上。
“小柔,燙到沒有。”張曉曦趕緊將被子掀開,以防雞湯燙到程雨柔。
程雨柔愣在那,半天沒有說話。她的眉頭緊皺,似在思考著什麽。氣氛變得有些詭異,她和程母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麽打破這種僵局。
“媽,我怎麽了,為什麽我的手好像不聽我使喚了。我明明已經做好了接碗的準備,怎麽就是端不住?”程雨柔緩緩地抬起雙手,心咯噔一下沉入海底。
“小柔,你這是因為睡得時間太長,有沒有吃東西,加上失血過多,所以渾身沒有力氣。放心好了,過幾天就會好的。”程母求救的眼神看向張曉曦,張曉曦勉強扯出一絲微笑,刻意避開了程雨柔的目光。
“姐,你不要騙我了,我不是沒有力氣,而是我的手好像真不受大腦控製了。就好像身體跟腦袋脫節了,思想已經到了另一個地方,而動作還停在原來的地方。”程雨柔瞪大了銅鈴般的眼眸,略帶著茫然和恐懼。
“告訴她吧,瞞不住的。”程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小柔,醫生說你是失血過多留下的後遺症——運動障礙。動作會比平常人緩慢一些,也不能進行劇烈運動。但這並不是什麽大事,不影響的。”張曉曦盡量放鬆自己的語氣,好讓程雨柔不那麽驚慌。
“運動障礙……”程雨柔苦笑著呢喃了一遍。
“小柔,真的不礙事的,你不要想太多。”
“女兒,以後媽媽來照顧你,你聽你姐的,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程母看到程雨柔麵如死灰,急忙勸慰道。
“這樣也好,這樣我就能記住他是怎麽傷害我的,我才好徹徹底底的忘了他。”程雨柔苦笑幾聲,笑聲裏帶著無奈和悲涼。
她沒死,但是卻留下了跟隨一生的病痛。老天爺這是在變著法的提醒她,為了那樣一個男人傷透了心,實在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