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對談
劉成攙扶著那奇走到了海邊，抬起頭，看到了那艘舢板船正在海邊等待。
劉成知道，上了舢板船，往東開十分鍾，就可以看到大船，有大船在等待著。
劉成對那奇說：“我們再往前走走，很快就到了。”
那奇也憋住一口氣，邁著沉重的步伐往前走。
可是，當他到了海邊，那艘舢板船就走眼前的時候，他卻停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他非常熟悉的人。
“拉拉，你為什麽在這裏？”
那奇的眼淚泛出來了。看到了女兒，即便是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無怨無悔了。
那拉也看著他，同樣淚水蒙蒙。
那奇加快了腳步，快速走過去。雖然身體已經很虛弱，可是，他依然想到那拉的身邊。
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住了。因為他看到，那拉的身邊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對他來說也是異常熟悉。
高高的個子，魁梧的身材，挺拔的腰杆。
“你是……關夢霖？”
那奇瞪大了眼睛，他認出這個人了。
那個人轉過身，目光如電地盯著他。
“是，我是關夢霖。”
那奇退後一步，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恐懼。
“你、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他又看向那拉。
那拉趕忙說：“不是我帶他來的。不是。”
關夢霖說：“那伯父，你不要亂猜，我要找到你並不需要花費多大 力氣，也不需要那拉帶我來，今天恰恰相反，是我帶那拉來的。”
“你……你要幹什麽？”
那奇的聲音平靜下來了。既然關夢霖出現在這裏，那就什麽都不用想了。
關夢霖看著那奇，這個原本風度翩翩的男人，現在則是衣冠不整，邋遢不堪。完全沒了往日的風采。
關夢霖不說話，從身後拿起了一件大衣，走過去，給那奇披上。
那奇有些受寵若驚。他咳嗽了兩聲，同時盯住了關夢霖。
“你要幹什麽？”
“對你做什麽？其實，這句話我也一直在問我自己。到底我要對你做什麽？我真的不知道。”
關夢霖雙手一攤，顯得很是無奈。
忽然，關夢霖的目光一凜。
“那奇，你是我的仇人。我的母親是被你殺害的。”
“是，但是，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是一時失手而已。我真的……”
“我知道。你現在沒必要騙我了。”關夢霖淡然地說著，“不說我的媽媽。桃花也是被你殺的，對嗎？”
“我那也是沒辦法，一時失手。”
關夢霖冷笑一聲：“一時失手？又是一時失手，就因為這四個字兩條人命就這麽沒了。你覺得可以說得過去嗎？”
任誰也明白。一時失手絕對不是推卸責任的理由。
那奇歎口氣。
“我知道我說什麽也沒用。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關夢霖，我也想開了，既然我落在你的手裏了。那你怎麽處置我都可以。你報警吧。讓警察來抓我。那樣我也就心安了。”
他想開口，站在那裏呼呼喘氣。
關夢霖搖頭：“如果我真的想叫警察來抓你。那我就不會一個人來了。”
“一個人？”
這倒是讓那奇很是吃驚。他向周圍看了看，果然，關夢霖就是一個人來的。除了那拉，看不到別人的影子。
“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那奇又問了一遍。
“是，我就是一個人。一個人來的。”關夢霖往前走了一步，到了那奇的麵前，“在這個問題上，我沒有必要騙你的。”
“那你是……”
“我隻是想看看你。”他轉過身，看著背後的舢板船，“我雖然不知道你的逃亡路線，但我想，上了這條舢板船後，一定會去外海找大船，上了大船，你們大概會去別的城市。到了那裏，再想辦法離開。但是，那奇，你好好想想，你的身體還經受得了折騰嗎？”
關夢霖盯著他看，這句話切中要害。那奇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同時感到一陣難受。
這副身體經受得起折騰嗎？還用說嗎？根本經受不起。
雖然那奇已經下定決心要逃亡，可是，他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死在去國外的路上。
那奇的聲音地城的嚇人。
“我死了，你不是就高興了嗎？大仇得報了。”
關夢霖冷冷地說著：“如果我想你死。你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那你不讓我死……是啊，死了就沒意思了。活著多好，貓捉老鼠的遊戲可以玩好多次。哈哈。”
那奇笑了下，同時，他又開始劇烈地咳嗽。
那拉趕忙到了他的身邊，扶著他的手臂。
“爸爸，你沒事吧。”
那奇看著女兒，他的眼淚無法抑製，於是，抱著女兒哇哇地哭起來。
關夢霖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從口袋裏把香煙掏出來，叼在嘴上，沒有點燃，又拿了下來。
自從受傷以來，就幾乎不抽煙了。 在家裏，南柯懷孕了。自然也不能抽。
那邊的兩個人哭夠了。那奇擦擦眼睛，抬起頭對關夢霖說：“好，關夢霖，你有本事。我知道。我怎麽也鬥不過你。好吧，我認輸了。”
他低下了頭。
關夢霖走過來，看著他。
“那你覺得我會怎麽對待你。”
“把我送進監獄吧。兩條人命，我估計我出不來了。”
“送你去監獄，你不是死路一條嗎？”
“這不是你希望的嗎？”那奇伸出手，跟關夢霖要來一支香煙，“給我一支煙，我抽一口。”
關夢霖遞給他，然後把打火機遞給那拉。那拉給那奇點著了香煙，那奇吸了一口，咳嗽更劇烈了。那拉趕忙把香煙抓過來。
“別抽了。你的身體……承受不了的。”
“唉。”
那奇歎著氣，“是啊，我的身體承受不了。我快完了。即便把我送進監獄，我也等不到執行死刑的那天。或者，關夢霖，你應該把我現在就弄死。那樣，你正好出口氣。”
“爸爸，你別這麽說。”那拉緊緊抓住了那奇的手臂。不管那奇做過什麽，他畢竟是那拉的爸爸。即便不是親生父親，這麽多年來，也是他養育了那拉。
那奇看這個這個女人，很是感動。
“拉拉。對不起。爸爸讓你丟人了。”
那拉嗚嗚的哭著，聲音很低。
關夢霖說：“那伯父，那先生，你覺得我會把你送進監獄嗎？我不想，因為那樣做太沒意義了。你也說了，你沒幾天可以活了。我何苦再糾纏於這些呢。我是恨你。但我恨一個要死的人，還有意義嗎？”
“那你……你來這裏是做什麽？”
“是想和你談一談。我一直在想，應該如何對付你，後來，我也想明白了。要你死不是一個好辦法。我的媽媽在天上也不會安心。這樣吧，你去自首吧。坦白你所犯下的罪行。或許，這才是大家需要的。”
聽了這話，那奇感歎一句。
“好吧。我……”
“但不是現在。”關夢霖忽然話鋒一轉，“在你去自首之前，我還要你做一件事。”
那奇的那張臉立刻沉了下來。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哼，關夢霖，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好心。你還想怎麽樣，我的家沒了。公司沒了。連我女兒都成了你們家的人了。我已經一無所有，你還想要我怎麽樣，難道你還想讓我去給你殺人，反正我的手已經不幹淨了。再幫忙殺個人也沒什麽。是嗎？”
關夢霖沉靜地搖頭：“我要你去做的事情，是參加我的婚禮。哪怕你去呆上十分鍾也好。”
“你的婚禮？我為什麽去？和我有關係嗎？”
在他身邊的那拉忽然明白了。 關夢霖想要讓他去看看南柯，看看這個他的親生女兒。
但是，那奇並不知道。
“你的婚禮還要過幾天，這幾天我能不能撐下來都是個問題，我為什麽要去呢？哈哈。不可能。”
那奇的態度很堅決，根本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關夢霖一點都著急。他緩緩的說：“我知道你不想來，但是，我可以拿一個條件和你交換。”
“什麽？”
“你親生女兒的下落。”
聽到這句話， 那奇的心頭就是一震。
“你、你說什麽，我親生女兒的下落？你……你……”
因為太激動，那奇的身體都抖動起來。他捂住胸口，一陣陣呼吸困難。
關夢霖再次確認：“沒錯，我說了，隻要你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就告訴你，你親生女兒的下落。我不會在這個問題上騙你。”
那奇內心裏波動不已，臉上也是變顏變色，風吹過來，很冷，但是，他卻一點也感受不到。
他走過來，那拉想攙扶著他，但他一把推開。
他走到了關夢霖的麵前，一把抓住關夢霖的衣服。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那奇的眼睛已經紅了，鼓突突的，很是嚇人，就好像要脫離眼眶冒出來。
關夢霖重重地點頭。
“對，就是那樣。隻要你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就讓你知道親生女兒的下落，別懷疑，我已經給你找到了。”
那奇忽然明白了。
“對啊，那個叫向華生的私家偵探是你的人啊。他就算是找到了。也不會告訴我。哈哈。我真笨，被你耍了。關夢霖，你還有這麽一張牌。”
“不是牌，是一個人。你的女兒。你想見到她，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