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要離開
那拉說的這些話,每一句,每一個字都好像一把重錘,狠狠的敲打著南柯的心。
她無言以對,真的是無言以對了。
或許,不是她真的無言以對,而是她講不出來。特別是麵對那拉的時候,怎麽也講不出來了。
那拉站起來:“好了,我的話說完,你自己考慮考慮吧。說到底,這些事情也要你自己決定,你不想離開,誰也不能把你怎麽樣,你要到關夢霖的麵前去說明你的身份,說出你的事情,誰也不能否定。就是這樣,你自己選擇。如果你為了他好,就不要出現了。”
說完,那拉轉身離去。
她剛出去,小洛就閃身走了進來。
“小柯姐,那個女人在說什麽啊。看她就不爽。一臉妖裏妖氣的樣子。”
從來小洛就對那拉沒什麽好感,當初住在半地下室的時候,那拉就曾經上門找茬。誰想,現在她現在竟然和南柯成了妯娌。真是世事如棋,不可預料。
南柯歎著氣:“沒事,就是說了一些情況。”
小洛靠過來,小聲對南柯說:“小柯姐,剛才我去關總的病房外麵轉了轉,打聽了情況。”
南柯拉住了小洛的手,急切地問:“他怎麽樣了?”
小洛的臉上掛滿了憂愁。
“不是太好,聽那些護士說,現在關總誰都認不出來。情況可糟了。而且,這裏……這裏像是也出了問題。”
小洛指了指他的腦袋。
南柯說:“他的腦袋……剛剛恢複,一時半會或許還會有問題。”
小洛說:“可是,那群護士不是這麽說的。她們說啊,這種情況不好恢複的。弄不好,不光記憶回不來,智商也回不來了。唉,想想關總是那麽出色的人,不會因為這次打擊,而變傻了吧。要是那樣,關家這個大家族可怎麽辦啊。”
小洛無心的話,卻刺痛了南柯的心。
是啊,對於南柯來說,關夢霖是她的老公,是她的依靠。可是,對於整個關家來說,他又何嚐不是。如果他倒下了,那問題就太大了。那拉說的話雖然冷酷,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南柯低下頭,手捂著臉,腦袋裏嗡嗡作響。
小洛覺得奇怪,她碰了碰南柯的肩膀:“小柯姐,你怎麽了?你不舒服嗎?我去叫醫生。”
“不用。”南柯拉住了小洛的手,“不要去叫醫生了。我沒事的。”
小洛被拉住了,沒辦法離開。
南柯說:“小洛,那些護士真的是那麽說的?”
“是啊,就是那麽說的。”說完這話,小洛眼珠一轉,“不過呢,也許她們喜歡誇大其詞。這也沒準的。我覺得……”
小洛想盡量讓南柯放寬心,可是,不管怎麽說,南柯的那顆心就是寬不起來。
南柯想了想,說:“這樣,小洛,幫我一個忙,把我推過去。”
“好。小柯姐是去看關總嗎?”
小洛一邊說著,一邊著手準備。
南柯搖頭:“不,我隻是想遠遠地看看他。看看他的樣子。”
小洛有些奇怪,不明白南柯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她還是去把輪椅準備好了。
南柯坐在輪椅上,被推到了關夢霖的病房門口,從虛掩的病房門口,她看到了在裏麵坐在病床上的關夢霖。和往昔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才俊不同,現在的關夢霖顯得有些木訥,甚至是癡呆。
南柯想,如果在這樣的狀態下,告訴他那些事情,他現在還承受得住嗎?會不會讓他精神崩潰?
還是先算了吧。
南柯歎口氣,歎氣聲大了一些。病房裏的關夢霖竟然聽到。他走到了門前,打開了門。
四目相對。
曾經的親密愛人現在卻變成了陌生人。
“你是誰?”關夢霖問她,眼睛裏的神色癡癡呆呆的。
“我……我是誰?”
南柯強忍著內心的崩潰,她也說不出話了。
小洛想說話,上前一步,嘴巴剛要張開。南柯卻一把抓住了她。
“小洛,別說話。”
關夢霖看著南柯,又看看小洛,他覺得,眼前的兩個人好像是在哪裏見過,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
“你是誰?”
關夢霖盯著南柯,又問了一句。他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光,像一團火焰,卻又在瞬間之後熄滅。
南柯也看著她,眼神哀婉:“你、你不認識我了嗎?你忘了嗎?”
關夢霖搖搖頭:“抱歉,我不記得了。我的頭好疼。這幾天的事情都不記得。”
這不奇怪,他的頭部受了重傷,別說以前的事情,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也會經常忘記。
南柯問他:“那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我?我是關夢霖。”他這樣說著,“至少別人是這麽告訴我的。我想,應該不會有錯。”
別人告訴他,他是關夢霖,所以,他就是關夢霖了。
這沒錯。
一點錯都沒有。
可是,除了這點,你還能記得什麽。
一點都沒有了嗎?
過去的點點滴滴,一絲一毫,都生動地呈現在了南柯的眼前,她好像把這些場景給關夢霖看。
那些過去——那些好的,壞的,不好不壞的——都給他看。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南柯低下頭,心裏一陣陣絕望, 她的手指按著鼻梁,眼淚流下裏,手指上一陣濕濕的感覺。
“夢霖……關夢霖,你是關夢霖。我知道你是,你自己也知道……這就夠了。”
南柯側過身,對小洛說:“我們走吧。”
小洛呆呆的,不知所措。
“小柯姐,你……”
“我們走吧。沒事的。走吧。”
小洛抬起頭,看看關夢霖,關夢霖的臉上依然是一片麻木。
他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走吧。”
南柯又說道。
小洛聽著那個聲音,感覺南柯的整顆心髒都在顫抖,如果現在不離開這裏,恐怕南柯會哭出來。
小洛點點頭,推著輪椅轉了個方向,慢慢地走著。
忽然,關夢霖喊了一聲:“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南柯的聲音悶沉沉的傳來:“沒有,你記錯了。”
“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
南柯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的哭聲傳出來。
他忘了你,徹徹底底地忘了你,一絲一毫都不剩,或許,他的心裏還有幾個模糊殘缺的影子,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呢。
輪椅的輪子在地上滾,發出輕微的哢哢聲,而關夢霖轉身進了病房,那扇門響了下。
在那一刻,南柯再也控製不住了。
哇的一聲哭出來。
小洛也不再推輪椅,也跟著一起抹眼淚。
就這樣忘記了嗎?還能不能恢複?什麽時候能恢複?誰也不知道。
而且,就算恢複記憶了,南柯要跟他說什麽?已經死去的孩子嗎?那對他來說,又是多大的打擊。
小風,小風,我的女兒,你來到這個世界僅僅幾個小時,就這樣離開了。
上天啊,你待我為什麽這麽刻薄。
開始,南柯在哭,後來,她已經哭不出來了。
淚水流得太多了。
忽然,有人擋在了南柯的麵前,南柯竟然很長時間就沒有發現,許久之後,她抬起頭一看,站在那裏的是赫蓮娜。
赫蓮娜麵色溫和,一如既往,但是,這幾天的折騰也讓她的那張臉看起來憔悴了不少。那拉說的沒錯。關家再也經受不住打擊了。
“媽媽。”南柯輕輕地張開嘴巴,發出聲音。
赫蓮娜走過來,站在了小洛的身邊,對小洛說:“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和南柯到外麵轉轉。”
小洛遲疑的說:“還是我推輪椅吧。”
赫蓮娜搖搖頭,從小洛的手裏接過輪椅:“沒事,我可以的。還有,我也問過醫生了。南柯現在出去轉轉沒事。再說,現在的天氣也很暖和的。”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赫蓮娜說話的時候很溫和,但是,總讓人覺得,她的話有一種不可違逆的壓力存在。
赫蓮娜推著輪椅,很快到了外麵的花園。在小花園裏轉了圈,到了長椅邊上。
“在這裏吧。我們看看風景,吹吹風。”
赫蓮娜故作輕鬆地說著,她坐在了長椅上,身體放鬆的那一刻,就好像失去了骨頭。
她也很累,這幾天不過是強撐著。還好,關夢霖醒過來了,雖然什麽都不記得了,但也總比昏迷不醒的強。
可是,也不要忘記,她的親生兒子關亦凡還處於深度暈迷之中。關亦凡,那麽一個與世無爭,那麽一個才華橫溢的大男孩,竟然遭受了這樣的厄運。這世界還有天理嗎?
赫蓮娜按了按鼻梁,讓自己放鬆一些。
南柯看著她:“媽媽,你很累嗎?”
“還好吧。 ”赫蓮娜淡淡地說著。
“媽媽,對不起,這個時候,我不能給您分擔壓力,還這樣……還這樣……”南柯越說越自責,後麵都說不下去了。
赫蓮娜淡淡笑著:“南柯,沒事的。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我知道,你們大多不信上帝,其實,我也不怎麽信。隻是,有的時候,我會想,萬一真的有上帝呢,我向他祈禱,他聽到了。會給我們降下好運氣。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南柯什麽都沒說,她的那張臉沒有哭,也沒有笑。
赫蓮娜接著說:“我知道,那拉找過你。跟你說過那件事。她也和我說過,我覺得,她是有點公報私仇的意思,但是,我真的沒辦法拒絕。畢竟,她確實是為了關家著想。我不喜歡那拉,覺得她的性格太極端,如果亦凡在的話,還可以中和一下,現在亦凡……唉……醫生說,亦凡現在隻有兩種可能,要麽就是哪一天突然間就醒過來,要麽就是哪一天,突然就……”
說到這,她控製不住了,用手捂著臉,雖然看不到表情。但是,南柯可以猜出來,赫蓮娜的表情一定很痛苦。
“媽媽,你別這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