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的時刻

  南柯開著車，眼睛不時地向著兩邊望去。


  申海的街道很美，兩邊都是這樣的樹木，現在剛剛進入春天，當然沒有長出枝葉。等到了夏天，那些樹木枝繁葉茂，被樹蔭遮蓋的路上會很涼爽。


  這樣的場景，南柯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隻是，從今天以後，或許就再也看不到了。


  小洛在一旁問道：“小柯姐，你真的要走嗎？不回來了嗎？”


  南柯不置可否：“今天肯定會走，至於是不是要回來……我不知道。”


  南柯的話很含糊，小洛也聽不出來她真正的意思。


  車開的不快，足足用了半個多小時才到達火車站。南柯買了去南京的車票。然後，她對小洛說：“小洛，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就可以。”


  小洛說：“小柯姐，你忘了嗎？等你上了車，我會找個代駕，把車開回去的。”


  “那你現在就可以。”


  小洛遲疑了下，還是搖頭：“還是等你走了吧。 我要是現在叫代駕，等過一會兒，你要是走不了。那不就麻煩了嗎？”


  南柯說：“要是那樣的話，我會自己叫出租車走的。”


  小洛還是固執地說：“坐出租車哪有自己開車舒服啊。我還等等吧。”


  南柯微微皺起眉頭，她覺得，今天小洛很特別。


  “小洛，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麽？”


  “沒，沒有啊。”小洛擠出一絲笑容，顯得自己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看著她的笑容，南柯也放下心了：“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情了。哦，好了，火車來了。”


  車站廣播說，那列南柯一直在等的火車來了。她拉著行李箱走向了站台。裏麵人很多，南柯沒有讓小洛跟著。


  這次小洛沒有堅持，目送著南柯去了站台。


  幾分鍾後，火車開走了。


  小洛鬆口氣，轉身往回走，同時，她拿出手機，打了一個號碼。沒多會兒，手機接通了。


  “歐陽小姐，小柯姐已經走了。你現在放心了吧。”


  “放心？我怎麽會放心呢？”


  “你以為我在騙你嗎？”


  “我可沒這麽說，你抬起頭來。”


  歐陽倩楠忽然在手機裏這麽一說，小洛一驚，立刻抬起頭，赫然看到，歐陽倩楠和麗薩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


  小洛怔了怔，脫口而出：“歐陽小姐，你來了。”


  歐陽倩楠點點頭，說：“是啊，我來了。今天一大早，我就跟著你們來了這裏。”


  這麽一說，小洛倒是生氣了。


  “既然如此，歐陽小姐，那你也看到了。小柯姐就是已經走了。”


  歐陽倩楠搖搖頭，說：“小洛，你還是太嫩了。”


  說完，她忽然把小洛拉到一旁。然後，指著不遠處說：“你好好看看。那個是誰？”


  小洛定睛一看，也是呆住了。


  那個是誰？那個不是南柯還能是誰啊？！

  果不其然，南柯沒有走。她在站台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小洛很奇怪，南柯為什麽會這樣做。


  歐陽倩楠則由她的一套想法。


  “果然啊，南柯，你還是不死心，你還是不想離開這裏。”


  小洛說：“我覺得，小柯姐不是這麽想的……”


  “不是，那你給我解釋解釋，她為什麽沒有走？”


  被歐陽倩楠這麽一問，小洛也是無言以對。她看著南柯，忽然覺得奇怪。


  “小柯姐的行李呢？那個箱子怎麽沒了？”


  歐陽倩楠何等聰明，她立刻明白：“肯定是扔掉了，大概是仍在站台上。也沒什麽，本來箱子裏就沒什麽東西，扔掉也就扔掉了，隻要記得把重要的東西放在隨身的挎包裏就好了。對了，她出來的時候沒有這個挎包，這個挎包應該一直在拉杆箱裏放著。”


  歐陽倩楠觀察的真仔細。小洛也和認同。但她依然覺得奇怪，南柯為什麽要這麽做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南柯走出了火車站，在站前廣場，叫了一輛出租車。與此同時，歐陽倩楠和小洛也跑了出來，上了一輛車。這次不是歐陽倩楠經常坐的那輛瑪莎拉蒂，而是一輛藍色的小型商務車。


  出租車開了，麗薩開的商務車也開了，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跟著她。出租車向東邊開去，一直向東。


  小洛更加奇怪：“奇怪啊，應該向南才對，那樣才可以回到別墅。”


  “所以說，你太天真了。她怎麽會回去呢，如果現在要回去，剛才就不應該選擇出來。”


  小洛低下了頭，情緒顯得很低沉：“小柯姐在騙我啊。”


  歐陽倩楠說：“這有什麽奇怪的，再者說，你不是也在騙她嗎？你們誰也別說誰。”


  小洛咬咬嘴唇 ，她覺得歐陽倩楠的話很刺耳， 但又沒辦法反駁。事實就是這樣，毫無反駁的餘地。


  那輛出租車一直往東開，漸漸的，就開到了海邊。在那裏，出租車停下了。


  南柯從車上下來，那一刻，海風吹來，把她的頭發吹起來，有些散亂。她趕忙用手壓了壓。這陣風出來的很突然，消失的也一樣突然。


  她回頭，把車費結了。


  出租車走了，和歐陽倩楠的那輛小商務車正好相錯而過。


  南柯的身邊隻有一個挎包，她把挎包打開，把手機拿出來，掉出來早就錄好的一段錄像，在微信裏發了出去。這樣一來，她認識的人應該都可以看到了。


  發完了，南柯昂起頭，望了望天空，天空碧藍如洗，萬裏無雲。


  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南柯吸了口氣，清新的空氣中混雜著海水的味道。


  她慢慢地往山上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但是，最終，還上了山。在山崖上，看著廣闊無垠的大海，南柯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多美的大海啊，多藍啊。這裏大概就是我最終的歸宿吧。


  南柯把挎包從肩頭摘下來，裏麵有一封信，那是昨晚南柯寫好的。這封信有個題目，叫遺書。南柯決定在今天結束自己的生命。她不想給任何人增加麻煩了。她也不想去考慮未來。在過去是二十多年了，對於她來說，隻是活著，就已經很累了。而現在，母親沒了，老公沒了，孩子也沒了。能夠支撐她活下去的東西，統統沒了。南柯覺得，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一點意思都沒有。還不如叫這樣結束呢。


  今天她之所以不想讓小洛跟著，也是這個原因。隻不過，小洛還是跟了過來。南柯也隻好對她扯個謊，說是要去火車長，還買了車票。


  想到這，南柯就覺得好笑，怎麽連去死都要這麽麻煩。


  海風又吹過來，再次把她的頭發吹亂。這次南柯沒有去刻意地壓頭發。等風停了，她這才理了理。


  要死了，死之前還是需要做一點準備的。


  南柯把挎包放在地上，把手腕上的那個翠玉手鐲摘下來，也一同放在挎包裏。這個翠玉手鐲是赫蓮娜送的。南柯一直戴著，她覺得，這個家傳的手鐲會給她帶來好運氣。


  但是，好運氣終究沒有來。


  孩子還是沒有保住。


  赫蓮娜說，這個翠玉手鐲是留給關家未來的大兒媳婦的。如果南柯死了，這個手鐲會給誰？歐陽倩楠？還是那拉？隨便了，南柯不想去考慮這些。這些和她都已經無關。


  把手鐲放進挎包裏的時候，順手把化妝盒拿出來。對照著小鏡子，南柯給自己補了補妝，還塗抹了幾下口紅。眼影有些淡了，假睫毛有一個找不到了，大概是剛才被風吹跑了。南柯不想去弄這些。


  弄完了這些，南柯先前走了幾步，前麵就是懸崖。隻要再走，她就會掉下去。


  掉下去，就融化在碧海藍天之中，一切就會變得很輕鬆，一切就都結束。


  可是，南柯卻退了回來。


  自殺是需要勇氣的。南柯終究沒有下定決心。


  “真的要這麽做嗎？”南柯問自己。


  當然，她給不出答案。


  啪啪啪，有人找鼓掌，南柯回頭一看，驚訝莫名地發現，歐陽倩楠就站在背後。


  “你？歐陽倩楠？你為什麽在這裏？”


  “什麽，你問我為什麽在這裏？我不是還要問問你，你不是說要離開申海嗎？怎麽還沒有走，還有，你在火車站裏轉了一圈，為什麽又跑了？連行李都不要了。南柯，你的心機真重。”


  歐陽倩楠把南柯的這些行為理解為她在故布疑陣，為的是讓那拉以為她走了，這樣好不追究她的責任。


  南柯搖頭，想解釋，不過，她還是放棄了。


  解釋？為什麽要解釋？還有，為什麽要向這個人解釋？根本就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歐陽倩楠慢慢地靠過來，眼睛盯著南柯。


  “說啊，你倒是說啊，你為什麽這裏，為什麽？別告訴我，你打算自殺。我覺得，你這個樣子不是太像是想死的樣子。”


  的確，南柯雖然覺得萬念俱灰，連遺書都寫好了。但是，她也沒有到非死不可地步。人做任何事都是需要理由和勇氣的，這兩樣，對於南柯來說，都不是百分之百準備好。


  南柯說：“我做什麽不需要知會你，還有，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你在跟蹤我嗎？”


  歐陽倩楠指了指不遠處的那輛商務車，麗薩和小洛就站在車旁。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