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大結局

  我聯繫卓爸爸卓媽媽,告訴他們卓益自首的消息,已經晚了。


  白一凡跟我說,卓益原本還準備,在自首之前去捅宋萱一刀,能不能捅得死,都無所謂了,最主要的是,他心裡的氣沒處撒。


  白一凡勸了一兩個小時才勸住他,因為他身上已經有兩條人命,即便是對方都是十惡不赦的惡徒,他們就是死了,卓益就是殺了人,再加一條,就無藥可救了。


  卓益被逮捕,送上法庭那天,我沒有回去。一個是,我實在沒有臉面對卓益,我不知道,自己去了,會不會讓他更加難過,還有一個是,我回去,處境會十分危險。


  卓益已經替卓航承擔下所有的罪過,沈年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而且現場證據已經被銷毀,哪怕宋萱手上有那些照片,卓益也能拿出偽證,證明自己當天也在場,只不過是比我們晚走了一步而已。


  他說,他原本,是想把沈年,還有趙有利的屍體一起搬到海邊處理掉,然而當時確實是,盛年的外甥女手上的槍走火了,陰差陽錯,沈年的屍體燒毀在裡面,他也就懶得去弄了。


  他解釋的一切都振振有詞,都能拿得出證據,沒有人能夠推翻他這些偽證。


  如果當時就立案,或許還能查得出蛛絲馬跡。然而宋萱他們一家人,面對這樣的情況,也是回天乏力了。


  卓益把一切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我們這邊,就不再懼怕宋萱的威脅。


  律師又把宋萱幾個月前綁架我的罪證,還有傷害我,朝我潑硫酸的影像證據,以及各種各樣的大小的事情的罪證,全都一條條地列了出來。


  卓媽媽告訴我說。這個案子,整整審了六七個小時。


  因為之前,宋萱他們說的全都是假話,所以我們這邊,律師單方面的,一條條推翻他們的謊言,花了很長時間。


  到最後,宋萱的父親臉色慘白,倒在了被告席上。


  即便這樣,這個案子還是繼續審了下去,他們把宋萱的父親送到醫院去之後,整個審判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宋家人也是有點背景有點本事的,我方要求的是死緩,但是他們的律師,費盡心思又把幾條罪證,推到了已經無藥可救的宋斐身上。最後,給宋萱,定下的最終審判是無期徒刑。


  案子結束之後,我們這邊的事當然還沒有完,我們此舉,無疑是將宋萱的父母逼到了絕境。他們想要瘋狂地報復我們,想要跟我們同歸於盡。


  卓媽媽跟我說,他們幾乎已經是失去了一個兒子,不可能再讓別人奪走他們的大兒子,還有他們的孫子,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我們。


  因為我們這邊,把趙有利案子的性質,硬生生地掰成了正當防衛,所以,卓益雖然殺了兩個人,但是到最後,趙有利的就變成了過度防衛,而對,沈年的這件案子的定性,是走投無路的報復。


  沈詩藍出庭的時候,一句話都沒有說。我們這邊無論說什麼,她都點頭同意。


  也同意,非刑事方面就在庭外和解。她就像是沒有任何靈魂的一個木偶,然而心理醫生給她做了檢查,說她沒有任何精神方面的病史,所以,這件案子就這麼定下來了。


  卓益被判了二十年。


  白一凡那天跟我打電話到最後,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


  她說,「大嫂。無論法庭對他的最終審判是什麼,我都會等他一輩子。」


  這個案子,在當地鬧得沸沸揚揚,風波落定,大概是在三四個月之後了。


  在這期間,卓媽媽沒有給我打任何一個電話,沒有任何一個人聯繫我,怕泄漏我的行蹤。


  我每天的事情就是,起床,跟著保姆一起做早飯,陪著艾瑪一起吃完早飯,然後送她到村口,看著她上校車上學。


  偶爾,也會去艾瑪的學校當兼職老師,教中文課,大約一個禮拜一回。


  春天漸漸暖和起來的時候,只要不下雨,我就會抱著安寧,坐在後面的小花園裡,或者是在村子里轉一轉,教他認識路邊的花草昆蟲,是用法語教他的。


  我住在這裡有一個好處,任何人都可以教我說法語,我學習語言的能力非常強,就這麼幾個月,我能感覺自己的法語表述能力,已經有了突飛猛進的變化。


  安寧的腦子十分聰明,晚春的時候,他就已經會叫我媽媽了。也會叫保姆婆婆。


  當然,他最先會叫的是姐姐。艾瑪每天放學之後,最主要的功課,就是陪安寧玩一會兒。


  我每天晚上,都會把卓航還有卓益的照片,放在安寧面前,告訴他,左邊這個,長得帥一點白一點的是爸爸,右邊那個,是叔叔。有時也會教他認我們家裡的其他人。


  有天早上,我起來的時候,抱著他坐在外面,給他喂米糊。


  門口經過一個朝聖者,他忽然指著那個朝聖者對我說,「叔叔!」


  我沒有想到,他先會喊的居然是叔叔,而不是爸爸。這讓我感覺很驚奇,可能是,我總在跟他說他的叔叔有多偉大,為了成全我們一家人,而做出了多大的犧牲。


  他跟卓航說,人總要學著自私一點,這是他欠我們的,


  我感覺,孩子跟人的緣分是說不清楚的,並且安寧出生到現在,卓航都沒有抱過他,也沒有跟他見過面,但是卓益抱過他很多次。


  艾瑪捏著一隻卷餅蹲在門口,聽見安寧叫叔叔,驚訝地朝小東西伸了伸大拇指,告訴我說,「今天我到學校,又可以向我的同學吹牛了,我的弟弟只不過才七個月,竟然會叫叔叔了!」


  艾瑪在學校里,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向同學吹牛,說自己的弟弟長得有多可愛,多好玩,多聰明。上午的課上完之後,下午她的心就已經不在學校了,恨不得立刻飛回來,抱著她的弟弟玩。


  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也是很奇妙的,就比如,我們和艾瑪之間的緣分。我第一次看到這個孩子時,就有一種不同的感覺。


  我望著他們兩個人,嘴對嘴的親了一下,忍不住笑著,伸手去摸了一下艾瑪的頭,「趕緊吃完早飯上學去吧,不然該遲到了。」


  艾瑪扭頭往屋裡一看,已經八點一刻了,三兩口吃完手上的卷餅,立刻背著小書包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


  我抱著安寧,跟在她後面慢慢地走,一邊朝她柔聲囑咐,「慢一點,校車會等你的。」


  「不行啊,八點半車子就會走了。」


  艾瑪在前面大聲的回答我,越跑越快,幾乎都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我跟在她身後,好不容易才趕上,望著小小的她蹦上了校車。自己卻累得氣喘吁吁的。


  我捂著胸口喘著氣,看著校車慢慢出發的時候,安寧卻在我身上咯咯笑得很開心。


  也是奇了怪了,這麼小的孩子就會嘲笑別人,果然情商跟他爸爸一樣高。


  我忍不住,低頭看了他一眼,輕聲嘀咕了一句,「壞東西,將來肯定跟你爸爸一樣壞。找媳婦兒都不用愁的,憑著一張嘴去騙就行了……」


  我對他進行的是雙語教育,他能聽得懂我說話,聽到我這麼說他,忍不住咯咯笑得更凶,忽然就拍馬屁地叫了我一聲,「媽媽!」


  我沒好氣地回答,「叫我幹什麼?」


  他朝我眯著自己跟卓航一模一樣的一雙大眼睛,靈活地轉動著,看著我身邊早起去朝聖的那些人。忽然之間,又莫名其妙的叫了一聲,「爸爸!」


  「爸爸能瞎叫嗎?只能叫叔叔!」我伸手輕輕拍了一下他肥肥的小白手,以示懲罰。


  安寧隨即撇了下嘴角,表示自己很委屈。


  「這麼小就會演戲,也沒打多重,壞東西!」我忍不住又罵了他一句。


  話音剛落,背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用中文這麼回答道,「難道他不應該叫爸爸嗎?」


  這聲音,在這幾個月里,在我的夢中一遍又一遍的出現,每次醒來,都發現自己做的不過是一場美夢。


  我不敢回頭,在原地愣了半天,眼角餘光,眼睜睜地看著,卓航從後面,慢慢轉到我身前,溫柔的盯著我。


  真的,真的就像在做夢一樣。


  他伸手去接孩子的時候,孩子很開心地,朝他伸出雙手,要他抱,完全不怕的樣子。


  我鬆開手的同時,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痛,但我仍然不敢相信,又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也很痛。


  雖然我在孔克的這段日子,過得十分閑適,並沒有不開心的時候,然而我真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一刻,這樣興奮過。哪怕是,安寧在半個月前,開口叫了我第一聲媽媽的瞬間,我都沒這麼開心。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卓航,他親了一下安寧,又騰出一隻手,伸過手來摟住我,低頭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回家吧,今天早上煮的什麼?我還沒吃早飯呢,好餓啊!」


  就像是,他一直都在這裡,陪著我一起生活,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


  我忍不住哭了,伸手緊緊圈住他的腰。


  「傻丫頭,兒子要被你擠得掉下來了!」他伸手彈了一下我的額頭,低聲責怪我。


  我緊緊抱著她,就是不肯撒手,耍無賴的朝他叫,「我不管!他又不認識你,我比他更想你,你就把他放地上去,你不抱一下我,我就生氣了!」


  卓航忍不住悶聲笑了起來,「以後抱你的機會還多著呢!乖,鬆開,咱們先回家去,別讓別人看笑話。」


  「他們笑他們的,關我什麼事?」我仍舊死死摟著他的腰不肯鬆開,賴在他懷裡,悶聲問他,「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過來看我一眼就走了?」


  他沉默了好久,周圍經過的人,臉上都帶著善意的笑,看著我們,看著,哭得像傻瓜一樣的我。


  「不走了,就是走啊,也要帶著你們一起走。」好久好久,他輕聲回答我。


  一邊硬生生地扯開我的手,順勢拉住我一隻手,慢慢往上面,往我們家的方向走過去。


  「我回來的路上,一直都沒有休息,就像吃了興奮劑一樣。哪怕是坐在飛機上,十多個小時的路程,別人都在睡覺休息,只有我跟個傻子似的,睜著眼睛,絲毫沒有睡意,想到你,想到孩子,我就開心。」


  「騙人……」


  「真的,不騙你。從今天開始,我就把你別在自己的褲腰帶上,走到哪,就把你帶到哪?別人休想搶走!」


  我跟著他小步地走著,一邊自己擦著眼淚,一邊問他,「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暫時不回去了,你不是喜歡這個地方嗎?那我就陪你在這邊住一段時間。」他轉過頭來,看著我微笑。


  「我在國內經營的那幾家公司,臨走之前,我都已經把股份轉讓給其他股東了,我這幾個月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了,人生只有一次……」


  我正等著,他對我說些煽情的話的時候,安寧忽然伸手,用力揪住卓航的頭髮,興奮地叫著他,「爸爸,爸爸,爸爸……」


  叫完幾聲之後,忽然伸手,摟住了卓航的脖子,把嫩嫩的小嘴往他臉上湊,親了卓航一臉的口水。


  卓航的注意力,就這麼完全被他的兒子吸引了過去。


  「騎大馬好不好?」他勾著嘴角問他的寶貝兒子。


  安寧當然聽不懂什麼叫騎大馬,然而卓航還是自言自語地回答,「好,那你就騎到爸爸脖子上來!」


  於是,就這麼幾秒之內,我就莫名其妙地被他們父子兩個人拋棄了。


  我看著他們兩個人,丟下了我,一路歡快地小跑著。


  往上面走的時候,早上的晨光,一路落在他們身上,很美好,很安寧的模樣。


  我忍不住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以後的路,一定還是很艱難,但好在,最壞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


  我們,還有更長的路要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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