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浪遏飛舟暗結扣
紅淺給沈安雁換衣服時還驚訝,“二老爺怎突然叫姐兒去外頭看競渡?”
沈安雁卸珠釵的時候,瞥了一下鏡子中的柳眉朱唇,驀然回想沈祁淵望自己的敦和眼光,心中砰然而動,頗為不自在地拈弄起紐扣,“他想,我就隨他唄。”
此話一出,倒頗有些夫唱婦隨之意。
沈安雁麵上微微的紅。
紅淺沒瞧出來,隻想著前陣兒聽到的那些謠諑,嘀咕著,“姐兒,就不怕被旁人撞見?”
輕玲蹙眉喝她,“你倒是成天這些事瞎操心,我瞧你正經活沒幹完一個。”
紅淺囁嚅著卻不敢言聲了。
沈安雁卻拿著珠匣兀篤篤地想,等下怎麽給他呢?是就這樣給他係上,還是說幾句話?若要說話,要說怎樣的話呢?
她想著,頭頂壓下來好大一團甾影,仰望時便窺見沈祁淵周正而鮮煥的五官,彎彎的眼睛帶著笑意,像是漆黑寂寥的夜裏獨掛穹隆的明。
“你倒是極快。”
他嗓音醇厚似酒香淌進沈安雁心裏,令她醉似的兩頰酡紅,訕訕道:“我這不是怕晚了便見不著了嘛。”
沈祁淵抓著扇子往另一隻手心裏扣,“怕甚,今日熱鬧的並非那競渡,到了夜市,花燈遊行也是極好看的。”
沈安雁搖頭說不,“上次便去了花燈,見都見過了,還有什麽新鮮勁。”
瞧瞧這話,說得跟那些個狎妓的浪蕩公子哥不分軒輊。
真當是換了一套衣服,便換了一個性子。
沈祁淵喈磋著,訝然著,目光卻柔得如水似的,“照你這麽說,我同你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新鮮勁早過了,是不是正膩煩得緊,想換旁人?”
他說這話時湊近了她,嗬出的氣撓得她耳朵癢癢的。
沈安雁臊地臉似滴血,“你就取笑我。”
然後腳一跺,踅身出了門。
沈祁淵搖著頭癡笑,趕緊跟了上去。
馬車是早就備好了的,在影壁前打著響鼻等著沈安雁。
沈祁淵依舊如昨,先行踏進車內,再踅身逆著天光朝她伸手。
沈安雁怵著眾目窺伺,猶豫地將手遞了過去,長袖之下,兩雙手交.合在一起,仿佛他們的宿命,一輩子纏綿。
沈安雁知曉他們如今敞開了肚皮說亮話,都各自明曉各自的身份,隻是這樣的相處她到底還是不慣。
於是,等上了馬,她飛速抽回手,抻了抻斕裙,局促地覷沈祁淵,害怕他因此傷心失落或生氣,索性這些都沒有。
沈祁淵隻是含笑的望著她,灼灼地讓沈安雁仿佛掉進了熱鍋裏,而接下來他道的話,更是讓她無所適從,“你這般羞怯,要是我們成親了,可怎麽辦?隻讓我獨看著?”
自從他們說開了之後,沈祁淵的性子便似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越性兒地愛逗弄她。
沈安雁回回落於下乘,今個兒憋足了氣,扭頭撂簾子,去看那人那街,就是不願賞半分眼與沈祁淵。
沈祁淵見她這樣,笑得愈發溫軟,語氣也更加戲謔起來,“三姑娘平素能言善辯的,今日怎成了鋸嘴的葫蘆?是我不好看嗎?”
說完叩著扇子在車內篤沉沉的響,聲音卻幽幽一歎,“我可是向上調了製令,專門尋了今天休沐,想帶你出來玩一玩的,可惜.……”
沈安雁氣惱地轉過眼,雖望見他那自帶幾分纏綿的眉梢略略心動,但還是按捺住臉色,道:“叔父成天同小輩賣哭賣慘,也不怕旁人看見了笑話。”
沈安雁自小無母,算是被沈毅養大的,所以行事不似一慣女子,自有一股君子氣節,說話也隻在沈祁淵麵前忸怩過幾次。
也僅僅幾次罷了。
沈祁淵聽她嗬斥,甘之如飴,隻覺得那輕嗬如春風拂麵,撓得他心癢癢。
他靠在馬車內的迎枕揶揄道:“日後你是我的娘子,何來小輩一說,況且你見那些個夫妻,為何大多男子在外花天酒地,便是與妻少了些閨房之樂,我呢,打定主意了娶你,日後也不再納妾,更不會在外鬼混,所以,隻得從你這兒尋得這些樂趣,你如今太過拘束,總是不好,我怎麽早也得先發製人的調教調教。”
沈安雁聽著這話隻想捂住耳朵,這個叔父,平日看他金戈鐵馬,穿著錦衣華服的周正君子樣,沒想到內子竟這般油滑。
不知道那些軍營裏以他頂禮膜拜的那些個將兵知曉他這樣,會不會心中那磐石一樣的信任會直接泰山崩毀。
索性這時馬車停駐,兩腋外的車簾撩開來看是人海啁哳的盛景,緊鑼密鼓地震動著沈安雁的耳膜,讓她心血仿佛也跟著洶湧沸騰。
沈祁淵無奈搖頭,托著她下了馬。
河水兩岸擠滿了人,女子盛裝打扮,穿著各色綾羅,金銀絲線在光下耀出她們姹紫嫣紅的兩靨。
而男子則各個多彩衣裝,腰間綴滿配飾,璞頭上的皂巾隨著風奮力張揚。
沈安雁神采奕奕地望著那人群攛掇的岸下,浪花卷起千丈,拍在麵上,驚起陣陣驚呼呐喊。
沈安雁不由道:“這還沒開始呢,就這般,要是開始,指不定成什麽樣呢。”
看她拍著胸脯驚歎,沈祁淵好笑搖頭,隻道她還是個孩子,遂而用手指指向一邊的觀景台,“去哪兒要好些。”
沈安雁順著他所指望去,是臨時搭的一處觀景台,置地又軟裘臥席,茶水吃食,還有冰鑒送著涼,而這地所對之處,正是八水匯集的那處。
沈安雁忙不迭的點頭,低下目的瞬間看見他腰上配飾寥寥玉佩,同自己來比,他的七事顯得十分可憐。
沈安雁起了逗弄他的心態,憐憫的搖頭,“叔父都沒人準備端午節的玩意兒,看著好生冷落。
沈祁淵看著她貓一樣的足性,心想她愛鬧,他便隨她鬧就是,遂牽了牽嘴角,“我就緊等著你替我準備不是。”
沈安雁在天光之下,蜿蜒出明媚自信的笑,徑直驚豔了他的目,“那,叔父勉為其難,就收下我與你的絡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