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噩夢
“嗯。”
丁芷蕾點點頭,閉上眼睛睡覺。
肖樂凡在關燈前掃了一眼窗戶的位置,才上床休息。
半夜,肖樂凡做了個夢。
夢裏,她被一群人不斷地追著。
有認識的人,也有不認識的。
她還看到了李教授。
李教授跟生前一樣梳著山羊胡,渾濁的目光裏還帶著那一抹熟悉的狡黠,站在懸崖邊,對她揮了揮手,“丫頭,別再走過來了,會摔得連骨頭都不剩的。老頭兒我曾經虧欠過你,現在可不想再欠了。還不起,還不起啊。”
李教授說完,慢慢地走到懸崖的邊緣。
任憑肖樂凡怎麽叫,李教授都像沒聽見一般。
直到身體像斷裂的風箏一般墜下懸崖……
肖樂凡猛地睜開眼睛,發現丁芷蕾的手壓在她的胸口上。
難怪她會做惡夢。
肖樂凡小心翼翼地將丁芷蕾的手放進棉被裏,輕手輕腳地下床,拉開房間門想下樓找點吃的。
到二樓走廊的時候,看到樓下的燈還亮著。
丁丁琛靠在沙發裏閉目養神,聽到輕微的腳步聲,睜開眼看了過來。
肖樂凡坐到丁丁琛對麵,“怎麽不回房間睡?”
“在這裏也一樣。”丁丁琛見她額頭上有些冒汗,問道:“睡不著?”
“剛做了個惡夢,有點心神不寧。”肖樂凡揉了揉抽痛的太陽穴。
“說說看。”
肖樂凡斟酌了一下,將李教授在夢裏說的話告訴丁丁琛,然後補充道:“李老板說他虧欠我,我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丁丁琛凝眉,“據我之前的了解,你和李教授的感情很好,他把你當忘年交的小友。如果一定要說虧欠,可能有兩方麵的原因。一,當年他讓你出麵為芷蕾辯案,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上;二,他認為華修文已經死了,把華修文的事攬到自己的身上,認為是他害了華修文,從而傷了你。”
肖樂凡點了點頭,“這些事他隻是起引導的作用,最終事情都是我自己做決定。華修文的事情,怎麽也不可能算到李老板的頭上。”
丁丁琛發現肖樂凡對她覺得親近的人,真是一點不設防。
就拿易雪靈給她下藥的事情說起,如果肖樂凡是跟別人在一起,她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肯定會停止喝水。
但當她身邊的人是她熟悉又信任的人時,她就不會這麽想了。
丁丁琛不知道該認為這是她的優點還是缺點了,說道:“你從來不疑惑一件事嗎?”
肖樂凡不解地看向丁丁琛,“什麽?”
“你想過當年李教授為什麽會讓你出麵為芷蕾辯護,僅僅是因為家庭阻力?這些年他在國內國外跑來跑去,經常出入深山老林,他的家人就沒有阻止他嗎?他不是照樣我行我素?你覺得他是會因為家人反對,而放棄他想做的事的人?”
肖樂凡仔細想了想,發現李老板確實不是那樣的人。
那他當年讓她出麵的原因是什麽?
丁丁琛繼續道:“更奇怪的事,當時這起案子鬧得很大,電視、報紙都有提到過。為什麽我們丁家人從來沒見到過你,直到去年我查了你,才知道你是當年的那個女孩兒?”
肖樂凡流露出困惑的表情,一臉苦惱,“我怎麽覺得越來越亂了,一點頭緒都沒有。你說師母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我想她應該知道。在你接受庭審的當天早上,我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穿戴好了,好像在等我。”
“她是在還李老板所說的虧欠嗎?”
“也許是。”
肖樂凡搔了搔頭,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後才道:“好複雜,腦子不夠用了,我要睡覺,有什麽事明天在想。”
丁丁琛執起她柔若無骨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印了一吻,“我在樓下,有事叫我。”
肖樂凡的臉隱隱有些發燙,虛虛地嗯了一聲,就上樓了。
未來的幾天,由於還在年節的氛圍裏,想要行凶的人也還在過年,市內都沒有什麽大到能驚動刑警隊的案子。
肖樂凡的工作就相對輕鬆了許多。
她問兄弟單位借閱楊小光的檔案,也沒找到楊小光的檔案,有其中一個兄弟單位倒是幫她找到了楊小光當年殺死的那個人——李銘的檔案和卷宗。
肖樂凡跟紀秋說了一聲,便開車去了兄弟單位,查閱了那個人的資料。
李銘這個人當年是死者,後來案子的爭論點都在丁芷蕾和楊小光身上了,真正案子的受害人卻淡出了公眾的視線。
肖樂凡坐在兄弟單位的檔案室裏仔細翻閱那隻有五張紙的檔案。
李銘死時是21歲,是殷城一家非常有名的藝術院校的美術走讀生。
他除了上課之外,平時的時間就做各種各樣的手繪兼職。
事故發生的當天,他接的兼職是個手繪牆體的工作,要在離地麵十幾二十米的牆體上畫畫,腰間隻綁了一條防護繩。
當時繩子斷了,李銘從墜地而亡。
這件事本來應該是件普通的小案子,隻要雇主賠償李銘的親友喪葬費和精神損失費,事情就解決了,也不會由刑警和法醫介入了。
但就是這樣一起案子居然能鬧得全城皆知。
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丁芷蕾正好在那個時候出現在李銘的繩子所斷裂的那一層樓。
大家就把焦點放在了丁芷蕾身上了。
而丁家居然連這樣的小案子都壓不下去,鬧得滿城風雨,這就讓人覺得奇怪了。
先不說丁德力和丁立誠了,單單是丁丁琛,有人欺負他妹妹,他怎麽可能會坐視不理,放任他妹妹被人推到風口浪尖上受人詬病。
是當時丁芷蕾做了什麽讓丁家都不願意伸手拉她一把的事?
肖樂凡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她發現她現在都有點陰謀論了,遇到什麽事都敢往壞的方麵想。
肖樂凡收回心神繼續看李銘的資料,李銘的父母工作普通,在殷城算中產階級,看樣子也不太像是有什麽有權有勢的親戚能壓得過丁家。
李銘死後,屍體被他父母收葬,然後就淡出了眾人的視野。
“肖法醫,有什麽發現嗎?”帶她過來的兄弟部門的王哥問道。
“我就隨便看看。王哥,麻煩你了。”
王哥拿過肖樂凡看完的幾張紙迅速看了幾眼,“有什麽麻煩的。李銘和楊小光這個案子我以前看過,今天看到你我才想起以前你參與過。我有個疑問,要請教一下。”
“王哥請說。”
“當時我還是個小警員,但也不是什麽都不懂,我感覺這個案子是有人故意炒作起來的。”
肖樂凡坐直了身體,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王哥說道:“我當時剛進刑警隊,刑警隊的工作方式跟片警的方式還不一樣,我業務不熟練,接到報案的時候,跟隊長說了一下,隊長就帶我們去現場。到現場後發現現場幹淨得又點出乎意料,感覺李銘是被挪動過一樣。我看了現場的血跡,覺得那個程度的血跡和傷不太像是能死人的,反而會可能砸暈或者砸個半身不遂,但沒到能摔死的程度。”
肖樂凡眉頭不自覺地皺緊了。
王哥用筆在空白的紙上簡單地畫了現場圖,在一個圓圈裏畫了一個扭曲的人,“那個人死的姿勢不太對,還有現場血跡的顏色也有偏差,呈深褐色。之前經驗不深,沒想那麽多,今天看到你翻這個案例才覺得裏麵似乎還有些門道。”
肖樂凡回憶了一下當年看到的資料,“當時我看到法醫的檢測報告,還有你們刑警隊處理案子時的調查過程報告,沒看出來這一點。”
“嗯,當時是以謀殺來界定的,案子也很簡單,就是墜樓身亡,然後把重點放在繩子的斷裂上,基本就是從那個角度去展開調查的。”
“這也是個正確的方法。這個案子的全過程你都參與了嗎?他們在調查過程中,有沒有采用過其他的方式?”
“當時我是跟著打雜的,也去旁聽過這件案子的分析,分析方向主要是圍繞謀殺和繩子斷裂,其他的可能性沒有聽過。”王哥想了想認真說道。
肖樂凡覺得案子的性質和方向界定似乎太輕易了,“還記得當時你們的隊長和檢測的法醫嗎?”
“隊長是印隊,法醫是誰不清楚,那個法醫好像從頭到尾我都沒見過。”
“印隊?”肖樂凡不解。
“對啊,我們的隊長是印隊。當時他快退休了,這個案子是當時他承辦的最後一個案子。我為什麽會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這個案子鬧得沸沸揚揚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他還是堅持到這個案子還有丁家小姐的案子都結束之後,他才辦理退休手續,是個特別敬業的人。”
肖樂凡點了點頭,“我之前跟陳隊跑案子的時候跟他見過幾麵,確實是一位很敬業的老刑警。你們現在還有聯係嗎?”
“一直都有。不過,近段時間他的女兒好像回來了,就很少能見到他了。要是你想了解的更清楚的話,我回頭約個時間讓你們見見。”
“好的,謝謝王哥。今天這事真是麻煩你了。”
“哪裏的話,你之前所做的演講我們都很滿意,正好借個機會在你麵前多刷點存在感,讓你多給我們傳授一些法醫方麵的知識。”
肖樂凡笑道:“那是我應該做的。
這時,檔案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一個年輕刑警隊的隊員跟王哥說了幾句什麽。
肖樂凡見王哥還有事忙,便把檔案放進檔案袋裏,把檔案袋密封好之後,說道:“王哥,你有事就先忙吧,我也該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