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愛情的模樣
最終顧啟淮將那隻貓兒留在了畫室養著,他從前從來都沒有養過寵物,也沒有經驗。上網查了諸多的資料,將貓兒用的所有物什買全,又在畫室光照充足的一角做了一排木質的小柵欄。所有的東西都井然有序的放在裏麵。
貓兒很乖,不吵不鬧。反倒是因為它的到來,孩子們都活潑了許多。之前不想來上課的那幾個孩子近來都是最早到的,進門第一件事就是逗貓。他們還為它取了一個名字,叫阿秋。因為他們都覺得它的皮毛,像極了楓樹的葉子,在陽光底下金燦燦的。
北川的雨季還沒有結束,可奇怪的是,每天他醒來,看見略帶著些烏雲的天空以及淅淅瀝瀝下著的小雨,心髒的某處血液總是會沸騰起來。
他想,岑莫汐今天會不會來呢?
自上次分別,已經有一個禮拜未見了。顧啟淮開始懷疑他是否在上課期間錯失了與她見麵的機會,因而每一回下課後都會直奔那家餐館。但他總見不到個清冷得像雪水一樣的身影。
顧啟淮將阿秋抱起來,無趣地望著外麵三三兩兩經過的路人。孩子們走後,畫室又恢複了往常的冷寂。已經是六點半了,天色微暗,他伸手觸碰到透明的玻璃窗,上麵有他淺淡的影子,有些冰涼的觸感穿透指尖。
“她今天會不會來呢……”他低頭對著貓兒喃喃道。
他不是個擅長於等待的人,那種莫名的焦灼感遍布全身,使他不得不站起來在屋子裏踱步著。心中似是懸著一塊未落下的石塊,每一次心跳都會變成心驚膽戰的嚐試。他不由想到她不來的諸多原因,大多都可笑不已,可在此刻顧啟淮的眼中,卻是無比嚴肅的猜想。
“顧先生,你在嗎?”伴隨著叩門,門外響起清靈的女聲。
顧啟淮渾身一個激靈,幾乎是飛一樣的衝了過去,絆倒了畫架,立馬拉開了門。岑莫汐略帶著愕然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
就像做夢一樣。
千思萬緒湧上心頭,顧啟淮的心髒又重新恢複了有力的跳動,血液燃燒起來。他為了顯得不刻意,又想要掩飾自己方才的急切,撓了撓耳朵趕忙拉開了門,“原來是你,請進請進。”
岑莫汐見屋子裏有些黑暗,但借著外麵路燈陰柔的光亮,仍然可以看見屋子裏的一切。貓兒喵了一聲過來蹭她,她蹲下身來將它抱在懷中,親昵地用額頭碰了碰貓兒的鼻子。
“這段時間有些棘手的事情要處理,顧先生,謝謝您一直照顧它。”
顧啟淮伸手欲要開燈,聽見她叫自己顧先生,仍然有些不大適應。他縮了手回來,笑了笑,“它很乖,孩子們也很喜歡它。還為它取了個名字,叫阿秋。”
“阿秋。”她低頭自言自語,黑亮的頭發在微弱的光線下也盡顯光澤。“是秋天的意思嗎?”
“是啊。”
顧啟淮最終打開小燈,柔和的燈光將她的凜冽磨平了幾分,專注於貓兒的眼中,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他莫名想到有一年與死黨去北國遊玩時路過的無名湖泊,四周隻有厚重的大雪,幾乎就要把人給淹沒。那個湖泊也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黑色的魚兒在下麵來回遊動,岸上看得非常清楚。時間仿佛也靜止,他張開嘴,鵝毛的大雪落入他的嘴裏化成雪水。
那時不覺得北國的景色有多美,不過就是寡然無味的雪而已。
現在細細思索起來,回憶裏好些平凡的東西似乎都在閃閃發亮。
岑莫汐望見角落裏的物什,歪頭問道,“顧先生決定要將阿秋留在畫室麽?會打擾到你上課的吧,我可以帶它回宿舍的。”
顧啟淮大致可以看出來她不願麻煩別人的心思,他連忙擺了擺手,“不麻煩,再說了,學校的宿舍準養寵物嗎?被宿管發現會很麻煩的吧。”
他有私心。如果連貓兒都不在了,他就沒有了期盼她來畫室的理由。而這種理由一旦消失,他會陷入到半個小時那樣的焦灼的境地,坐立不安,寢食難眠。
“不要再叫我顧先生啦,聽起來老氣橫秋的。我的名字叫顧啟淮,叫我顧啟淮就好了。”
阿秋大約是餓了,從岑莫汐懷中掙紮出來,直奔放貓糧的小碗去了。它很聰明,幾天就適應了它的小窩。
岑莫汐握住散發著暖意的陶瓷杯,將披在前頭的頭發攏至肩後,這才帶著微笑點了點頭,“好的,顧啟淮。”
真是奇怪,當她說出他名字的時候。他的頭腦又開始發熱了,一路燒灼到了臉上。他下意識摸了摸臉,索性燈光有些暗,再臉紅也看不出來什麽。
岑莫汐垂著眸,雙手的大拇指交替疊在杯子旁,短暫的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著。空氣之中似乎還流動著別樣的東西,她說不出來這是什麽。隻讓她有些慌張,卻不是害怕的慌張。
她還沒思索出來到底是因為什麽,隻聽他又開口問道,“你手頭的事情都忙完了麽?會回到餐廳兼職嗎?”
“是啊,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呢。”她抬頭望向顧啟淮,安靜而又沉穩。
他揚起未曾隱藏在黑暗中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來,探身給她加水。兩個人之間忽然隔得這樣近,帶來一股莫名的清香味。他似乎沒有意識到女子放大的瞳孔,又坐回了沙發。
岑莫汐在他抬頭之前收回了目光,盯著杯子裏小燈的光圈。
此時,她放在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接起後望向窗外似乎在搜尋著什麽。顧啟淮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少年挺拔地站在站牌旁,一麵笑著與她說著話,一麵用腳尖搓著地麵的一出積水。
少年掛掉電話時,岑莫汐也站起身來,“朋友剛巧下班,我也要回宿舍了。顧啟淮,明天見。”
顧啟淮的腦子有些亂,剛剛他的腦子裏衍生了許多對於少年的猜想,他有些遲鈍的點了點頭,對她招手,“明天見。”
蕭念見到她從畫室裏出來,下意識對著微微泛出燈光的大廳裏看了一眼,隻有一盞橘黃的小燈以及在桌上打盹的貓兒。
“咦,你在畫室找到新工作了嗎?”蕭念問,自然地將舉著的傘往她那邊挪了挪。
岑莫汐搖了搖頭,“說來話長。”
她的腦海裏,是顧啟淮伸出節骨分明而又修長的雙手撫摸貓兒的頭,眉宇間透露的溫柔看得人心中一暖。她抬起頭來,止住腳步,雨點透過密集的樹葉低落在她的額頭上,她想起顧啟淮所畫的那些夏日景色,“蕭念,你喜歡北川的雨季嗎?”
蕭念又倒過來為她遮住了雨點,隨後又聳了聳肩,“不怎麽喜歡呢。偏偏夏季又短,打球的時間都不夠呢。除了夏季,似乎所有的時間都花在畫畫上了。”
“我很喜歡雨季。”她安靜地回答道,另外撐了傘走在他的前麵。
“誰能比得了你呀,你都快成仙啦!”蕭念笑,追上前去揉她的頭發,“我猜你又沒有看公告,你的畫入圍了前三呢,今年冠軍也非你莫屬了。可惜喲,我拿個第三就好了。嘿嘿。”
岑莫汐躲開他的手,隻淡淡地應了一聲。
“你看你,好像什麽時候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不跟人親近,看起來就難以捉摸。”蕭念麵對著她,往後倒退著走。橘色的路燈透過透明的傘,在他的臉上映出雨點的痕跡。
“你也這麽覺得嗎?”她將腳步放緩,問他。
蕭念卻搖頭,轉過了身,跳過水窪,“我是在說基本的社交,畢業之後肯定還要處理更多的人際關係,你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這可怎麽辦?”
“既然能夠一個人做完的事情,為什麽非要一群人湊在一起?”岑莫汐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冽,蕭念望著她的眼睛的時候,仿佛都可以看見冬天的小溪潺潺流過山間。
蕭念撓著頭想了想,“好像是這麽個道理呢,但你如果一個人的話……”
“我喜歡一個人。”岑莫汐極少打斷別人講話,無論對方在說什麽,她都會真誠地看著別人的眼睛安靜地聽他們說完,到最後會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
蕭念停下腳步,岑莫汐直直地從她的身邊走過。帶起一陣小小的微風。
他無奈笑了笑,“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真拿你沒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