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被拋棄(三)
……
秦厲北回憶結束,雙手插兜,眸光極冷:“你想做什麽。”
沈揚諾從窗前走回了秦厲北的身邊,柔聲道:“我在商場偶遇了白少,他說想要見見你,我便給你打了電話,你們好好聊。”
好好聊?‘好’這兩個字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他和白月笙之間,從很早之前開始,‘非死即傷’便是他們兩個人見麵時唯一的場麵描寫。
“秦總,我出國這段時間,本以為北城肯定是風平浪靜,沒想到剛回來,一下飛機,都還沒從回到祖國母親的懷抱裏緩過神來,便聽說了秦總的‘光輝事跡’,真是感天動地感人肺腑感情至上,就我這個局外人,都覺得你真是個好男人,拿得起,也敢握得住。”
說著,白月笙在大片晚霞的輝映中轉身,落日餘暉大盛中,他的臉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對沈揚諾笑了下,像極了多日未見的老朋友偶然遇見後的閑聊。
“我還想著沈小姐你,無非也就是和秦總逢場作戲而已,萬萬沒想到啊,沒想到現在秦總竟然變得如此細心塌地,一心一意,倒還真的是讓我刮目相看。”
秦厲北冷如冰雪的臉上,烏黑長眉微微一皺,沉寂清冷。
“你先回去。”
“……厲北,我……”沈揚諾想著解釋一下她今天會和白月笙一起出現在這裏的原因,腦中急速地將幾個備選答案過了一遍,可憐兮兮道:“白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談,我怕錯過了最好的時間,才給你的電話。”
無論她有沒有做錯,沈揚諾低眉順眼狀,聲音裏頭帶著淚意:“我…對不起……”
秦厲北定定望著沈揚諾,隻沉聲道:“出去。”
沈揚諾盯著秦厲北的眼睛看了會兒,確定了他並沒有真的對她生氣,也沒有任何商量留下來的餘地後,才轉而離開總統套房,轉身之際,眸底的不甘一閃而過。
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了,唯一的一次也就是在Moshang工作室的新品發布會,發布會結束以後,她想要留著秦厲北一起吃個飯,都在秦厲北接了個電話後,被拒接了。
四年了,不曾有過的情形,就算再忙,秦厲北都會耐心地陪著她,哪怕是喝一碗粥,都得看著她吃完才放心,而現在的秦厲北,不用操心元北的事務,怎麽還會忙成那樣?
關上門,她給艾利去了信息,命令她必須在最短時間之內,找出秦厲北最近都和誰在一起,都做了些什麽。
……
房間裏隻剩下秦厲北和白月笙兩人,秦厲北閑庭信步般走到落地窗邊,從上而下將整座北城的夜晚霓虹燈閃爍映入眼底,萬家燈火,煙火氣息滿滿。
“你找我來,不單單隻是開開嘴炮練練嘴皮子的吧,白大少究竟想說什麽?”
白月笙本來沒有這麽快想要找上秦厲北來上這麽一場談話,然而秦厲北宣布離婚給了白月笙震動,他們兩人,他和秦厲北都心知肚明,此舉究竟是為了什麽。
既然秦厲北已經先動了手,那麽他也沒有必要繼續克製。
“家裏頭前幾天做大掃除,抓住了幾隻老鼠,肥頭大耳,皮毛光不溜秋的,看著就知道是在我家被喂得太好了,我想著雖然不是家養的,但畢竟吃了我家的食物,就順手丟給了家裏麵的那頭藏獒當飯後點心了。秦總覺得,我這個安排如何?”
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饒,瘋狂的撕咬,噴濺的鮮血,白月笙撫過左手,那裏似乎還能感受道溫熱液體撲麵而來時候的觸感。
處理掉叛徒的場麵,血腥又妖嬈,真是美妙極了。
“你的地盤,想如何處理都是你的權利,我沒有任何意見。”
前天,手底下就已經有人報上來,說是紮在白氏內部的幾顆釘子不見了,他便預料到了如今的結局,隻不過白月笙出手解決的速度竟然會這麽快,倒是令人意想不到。
“秦白兩家,從幾十年前便一直處在微妙的關係中,兩家表麵上努力維持的平衡,在新的當家人上台後,必然會被打破,我現在願意伸出這根橄欖枝,如果秦總願意的話,合作,如何?”
秦厲北吐出一個煙圈:“條件?”
“我們兩家長輩努力了這麽久,無非就是想要洗白,他們一輩子到頭,黑色便成了灰,盡管如此,現在已經有不少人盯著這點財富,想著伸手來分一杯羹,我們隻有聯合起來,才能徹底變白。”白月笙緩和了急切的語調,繼續道:“這是理由。至於條件……”
“我要簡南。”
長而卷的睫毛在水晶燈光的映照下,投射出一片陰影,秦厲北手中的香煙已然燃燒到了盡頭,他手搭在了膝蓋上,周遭氣壓極低,令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簡南從來不是條件。”
白月笙嗬嗬笑了兩聲。
“秦伯父向我父親提出了聯姻的打算…”白月笙道:“……我的父親也很希望能早點抱孫子。”
孫子……
秦厲北冷眸一凜,胸口疏地一陣隱痛,片刻後,他將目光從白月笙身上移開,開口道:“白少……”微微一頓,他繼而反問道:“覺得我會答應?”
“……嗬,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兄長答不答應有何要緊?秦總覺得現在,我需要你的答應才能迎娶南南進我白家大門?”白月笙語氣淡然卻不容置疑。
秦厲北神色清冷,冷漠至極:“沒有我的答應,她的一根汗毛,你碰都別想碰。”
白月笙拿了份文件,遞給秦厲北,示意他打開來看。
“秦伯伯那邊,大概是將團團的存在告訴了我父親,白家的孩子沒有理由流落在外。秦總,我和南南結婚,不過是將幾年前就該完成的事情,補上而已。”他強硬道:“這場婚事,你答不答應,還真的是,無關緊要。”
合約內容一目了然,白家願意拿出白氏手中目前關於華夏天幕的10%的控製權作為這場婚事的聘禮,此外還有三年的戰略合作協議。
華夏天幕是白氏目前工程量最大盈利潤最高的項目,也是北城官方近五年來全力扶持的項目之一,萬秦曾參與過投標,隻不過後來敗了。
這份協議,若是秦柯已經看過,兩家聯姻的事情倒是板板上釘釘。
“出手真是大方,市值上億股份起跳的聘禮,白家財大氣粗,果真是名不虛傳。”秦厲北反唇相譏,白月笙也不惱,淡然地看著窗幕外灰蒙蒙的天空,好像要下雨了。
“秦家不給的,我給了。你秦厲北不敢給不能給的,我也給了。”
良久的沉默,此時此刻這個房間裏麵的兩個人,都是隨手動動手指幾千萬上下的資金往來,這麽幾秒鍾的時間,名下資產更是以幾何倍數的增長速度往上漲,拿著比金錢更寶貴的時間,無聲對峙。
智商互相碾壓的兩個人,誰也不遠率先開口打破這一室的寂靜,仿佛誰先開口便是輸得徹底一般,最後,巨大的落地鍾咚咚咚地響了八下。
晚上八點整,屋外已經是徹底被黑幕掩蓋,來來往往的車流緩慢而有序地朝著終點移動。
“秦總,很期待之後我們成為一家人時候的畫麵。”
白月笙伸出了手,友好而禮貌的笑了笑。
秦厲北冷峻的神情微微鬆動,太陽穴青筋暴起,目光極冷:“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
秦厲北甩門離開後,白月笙偏過身,手捂住了胸口,那裏在隱隱作痛,窗外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每到這時候,全身上下的骨頭就像是刀割斧據似的疼痛,一點點從裏之外,慢慢地蠶食著他的理智。
簡南必須回到他身邊來,他已經花了半輩子的時間站在背後看著她一點點長大,他等了這麽多年,等得他的心都要結成了冰。
簡南不回來,他又豈能活得下去。
……
回家路上的秦厲北給柳璃去了電話,那邊似乎正在爭吵,聲音嘈雜。
過了會兒,柳璃應該是換了處地方,電話那頭安靜了些。
“簡南的婚事,是你安排的?”
柳璃驚訝,她見了簡南回來後,便將簡南目前的生活狀態給秦柯隨口一說,秦柯覺得趁早讓兩個人將婚事辦辦,省得孩子長大之後讓兩家的臉麵上無光。前後也不過幾天時間,沒想到秦厲北竟然知道了他們的打算?
“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剛見完白月笙。把簡南嫁給白月笙,你們當我死的嗎?”
柳璃深知秦厲北的脾氣,說話滴水不漏不算,亦是很久沒見過他如此直白地表露出自己的感情了,作為母親,也作為秦珂的枕邊人,柳璃不禁擔憂起來,如今稍微涉及到簡南變會失去理智的秦厲北,絕對不會是秦珂想要的接班人。
“這件事情是你爸親自決定的…”柳璃加重了‘親自決定’四個字,緊接著語重心長道:“你不要忤逆他的話,厲北,反正你妹妹她也喜歡月笙,兩情相悅,再加上一場昭告世人的盛大婚禮,多好的結果,你又何必不放手呢。愛,就是放手,不是麽?”
柳璃的苦口婆心的勸慰著,秦厲北一拳砸向了方向盤,冷月皎潔,雨後的空氣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清新,也混合著絲絲涼意,他的指尖被鍍上了一層銀霜,玻璃屏幕的碎片深深嵌進了血肉裏麵,血順著手臂往下流。
放特麽的狗屁!
於活在地獄的惡鬼來說,放過這兩個字,不存在的。
……
同樣還是在包廂,去而複返的沈揚諾將紅酒醒上,又順手從酒櫃上拿了兩個高腳杯。
“你和厲北,談得如何了?”沈揚諾略帶希冀地問。
白月笙的黑眸盯著剛剛合上的門把,清亮的眸光中卻像是覆了層冰,波瀾不驚,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白月笙竟然覺得沈揚諾其實是挺可憐的一個女人,可是誰又不是,在這一場金錢權力愛情的逐鹿裏麵,誰都可憐。
“沈小姐,我們並沒有合作關係,至於秦總和我談了什麽,具體結果是什麽,我沒有必要向你報告,但是我能告訴你的一點,男人都不喜歡心思太多的女人。”
沈揚諾一愣,等想明白了白月笙這是拐彎抹角地說她心機太深後,冷笑了聲,食指勾著茶幾上邊的酒杯,緩慢而有節奏的晃動著。
“白少,我也能告訴你一點,不要小看女人。你別忘記了是誰給了你機會,讓你坐上所謂簡南愛人的寶座的。”沈揚諾抬眸,嗤笑:“盡管再討厭,有人曾經還是得求著和我合作,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