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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這算是報應

  胡霽色熬好藥回來,聽說是肺癆,也嚇了一跳。


  肺癆就是肺結核,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簡直就是絕症啊。


  胡豐年在那裏吩咐裏正的家人:“不要一直悶在屋裏,平時飲食要講究,回頭我會寫一張飲食的單子給你。老太太還有消渴症吧?”


  得,肺結核加上糖尿病,這怕是……無力回天了。


  裏正臉色難看地點點頭。


  “所以吃食上要格外注意。另外,這伺候老太太的人,需用石灰泡水的巾子掩住口鼻。這屋子內外,每天都要用石灰水請掃一次。老太太的一應用具,最好也能經常用石灰水泡洗。”


  裏正猶豫了一下,道:“我們家裏人,會不會已經被老太太給過上了?”


  他說著還向前走了一步。


  胡豐年立刻後退,皺眉。


  裏正的麵色微微不悅。


  “去準備好巾子,全家老小都過來,挨個把脈。”胡豐年道。


  這屋子裏的婦人隻巴不得有借口離開,此時連忙一窩蜂地就都去了廚房。


  胡豐年讓胡霽色把藥碗遞給裏正,道:“等巾子拿來了,你給喂進去。”


  裏正道:“讓你家丫頭喂吧?你看這,是不是……”


  胡豐年麵無表情地道:“我丫頭身子嬌弱,容易被過了病氣。”


  裏正的臉色頓時變了變,道:“都說醫者父母心,你這是咋當大夫的?”


  這回不等胡豐年說話,胡霽色就笑道:“叔,您這話可不能這麽說。我是大夫,又不是你家的丫鬟。再說了,我們這大半夜的頂風冒雪地來你家,還落不得您一句好,和著不把命搭進去就不配做大夫了。您這樣的,我們以後可不敢上你們家的門了。”


  裏正頓時惱了,道:“你這丫頭嘴也忒厲害了,難怪把你們好好的一個家都鬧騰散了!”


  胡豐年沉下臉,道:“你到底還要不要看病?”


  裏正大小是個官,在村裏那也是縣官不如現管的存在,什麽時候被村民這樣吼過?


  當即他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他家老太太歪在炕上,用力咳了幾聲的間隙,費力地道:“兒啊!莫要惱了大夫啊!”


  得,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人家好心來給他治這種強傳染病,兒子巴不得讓別人被傳染上,老母親則覺得別人是挾藝脅迫。


  裏正憋了一肚子氣,幹脆不吭聲了。


  這時候,他家的幾個媳婦子拿了巾子上來,各人覆在了口鼻上。


  胡豐年換了個屋子開始挨個給這家人號脈。


  其他人等待的間隙,胡霽色在站在門口指揮了他家的一個小媳婦給老太太喂了藥,然後教她們怎麽用生石灰水打掃屋子。


  這家一共五房,沒有分家,底下各有孫子孫媳婦,還有兩個嬰兒,滿打滿算,一共有將近二十口人。


  胡豐年這一號脈,就號到了天明。


  期間,那老太太終於把氣管裏的東西咳了出來,人也舒服了不少,終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裏正看老娘睡下了,也覺得安心了一些。


  隻是他自己素來有夜咳的毛病,此時也是又驚又怕,竟是不敢上前讓胡豐年號脈。


  直到看著家裏人一個個心驚膽戰地上去,然後再一個個如釋重負地下來,他心裏才踏實了些。


  趁著胡豐年給他家最小的那個剛過門的孫媳婦號脈的時候,胡霽色就問了問肺癆在這個時代的情況。


  “古醫書有言,此疾是癆蟲生於是肺,又稱屍注、鬼注等,蓋因身邊眷屬,極易傳上。最要緊的是,得此疾而死的病人,死後也會複傳旁人,乃至滅門。”


  那孫媳婦的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一邊裏正也是瞬間汗如漿下。


  胡豐年說完,收回了搭在那孫媳婦脈搏上的手指,道:“你是安的。”


  那小婦人頓時滿臉喜極而泣的淚水,一邊站起來一邊連聲感謝。


  胡豐年對裏正點了一下頭。


  裏正上前坐了,擠出一個笑容,道:“這樣看來,我家的人都沒有被過上,也是好事……”


  然而胡豐年一邊把脈,一邊,那眉頭就擰了起來。


  裏正一看他那個表情,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咋…… 咋啊?!”


  他被過上了。


  胡豐年道:“從今兒起,你就搬到你老娘屋裏吧,也好就近照顧著些。”


  一時之間,屋裏靜得連根針都聽得見。


  在疾病麵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胡霽色原本極其厭惡這個人,但看著他如今這個樣子,心裏倒是多少有些同情。


  裏正隻覺得不能接受,登時就站了起來,厲聲道:“你逗我玩兒呢是不?”


  過了會兒,他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因為你家分家的事情記恨我啊,所以故意嚇唬我的是不?”


  眼看他都這樣了,胡豐年也就沒有同他計較了。


  “你把手伸過來,我再號號看。”


  裏正立刻就像抓到了把柄一樣,道:“你一個做大夫的,號脈竟號不準,還要號兩次?你剛才必定是在胡扯!”


  胡霽色也皺皺眉。


  不過她前世做醫生,也見過不少拿到自己診斷報告後不願意接受現實的病人。


  這裏正雖然看起來特別沒素質,但他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這種情況,也不值得再跟他計較什麽了。


  可能胡豐年跟她也是一個想法,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認真地給裏正又號了一遍。


  號完了之後,又問了裏正一些症狀,竟是一一都能對上。


  這麽一折騰,裏正也鬧騰不動了,一時之間麵如死灰,癱坐在了椅子裏。


  從半夜折騰到現在,胡豐年麵上也有些倦意。


  倒還是胡大堂冷靜些,強忍著情緒結算了診費和藥費,送了胡豐年父女出門。


  三人站在裏正家的院子門口,胡大堂低聲道:“叔,我奶我爹,這病症還能好嗎?”


  胡豐年有些為難道:“你爹症狀較輕,好生將養,可以延年益壽。”


  “那…… 我奶呢?”


  胡豐年沉默了一會兒,道:“冬節難熬,看看能不能熬過去吧。”


  也就是說,老人很可能是過不了這個冬了。


  胡大堂點點頭,麵上難掩沮喪之色,道:“勞煩叔以後常常來瞧瞧了。”


  都是一個村裏住著的,他也知道胡豐年的醫術是十裏八村最好的,而且他為人很實誠,一般也是有啥說啥,不會誇大其詞。


  胡豐年點點頭,也並未再多言,帶著胡霽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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