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夜戰
血腥彌散開來,大帳內陷入了沉寂之中。
土伯那麽的囂張傲慢,讓帳外鬼兵們對這頂帳篷敬而遠之;縱然有天大的好奇,也沒有任何一鬼靠近這帳外三丈之內。
帳內,刺鼻的血腥讓空氣凝固,讓時間靜止。蓐收和土伯眼中,不約而同地迸射出了淩厲的殺氣,朝著彼此直射而去。
右肩肩胛骨已是斷裂的土伯,全然沒法抬起右手,就更別提輪轉自如的揮刀了。在手中鋼刀滴血不止的蓐收麵前,又急又氣的土伯頓覺自己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隨之而來的,是如洶湧暗潮一般的屈辱感。
不過他也重新認識了眼前這個蓐收;蓐收這個曾在北陰朝中不怎麽出名,也不勢大的鬼將,盡然能在電光火石間,就將渾身鬼氣集中在了雙臂之上,瞬間提升了雙臂的力量和速度,一氣連斬下十個魍魎鬼的鬼頭,看來也是不能小覷。
一念在腦海中閃過,土伯已經把手中大刀朝著左手中拋去,刀身上掛著的九個鐵環嘩啦亂響。與此同時,蓐收也在此舉動。隻不過此次他不再是刺,而是朝著土伯迎麵劈砍而去。
鋼刀如奔雷閃電般快速落下,卷起道道翻轉亂撞的勁風,刀光也隨之暴漲,刀鋒更是威震穹宇。
暗暗一驚的土伯在用左手握住大刀粗壯的刀柄時,趕忙提氣後躍。但已經被刀光籠罩的他,還是沒能躲過蓐收手中鋼刀的刀撿,緊緊貼著他胸甲滑落的一擊。
尖銳的刀尖在他的胸甲上滑過,登時有火花在刀尖所過之處迸射四濺。
蓐收是個絕不天真的鬼,所以下手不留餘地;他知道今日不是土伯死,便是他亡。如果酆都大帝尚且給他申冤的機會,就不會派出土伯率領魍魎鬼鬼差前來直麵他了。
土伯必須死。
蓐收抱著這樣的決心,所以這一刀劈斬是使勁了全力的。在他收回鋼刀之時,土伯那厚實的胸甲已然碎裂開來。
鎧甲下的衣襟上,也緊接著就有“嘶”的一聲脆響傳來了,在胸甲落地之時裂開了一道由右向左,從上至下的長口。透過長口,可清楚的看到土伯胸前赤紅的血色皮膚,和幾縷濃密的胸毛。
隻是沒有絲毫明顯的外傷;不過身經百戰的土伯知道,如果自己再慢一步,就剛才那一刀的力度和速度,他胸口或許就不是皮翻肉開,多了條血口那麽簡單了。很有可能也會骨斷經裂,沒有個十天半個月,他也別想著下床了。
這一想,土伯登時驚得手心冷汗直冒。對麵的蓐收已再次踮足一躍而起,朝著他撲了過來,手中刀上爆出的寒光不減反增。
土伯不敢托大,趕忙把手中大刀橫在胸前,準備接下對方那大氣磅礴,刀光咄咄逼人的一斬。
不曾想蓐收在半空中猛然收刀,繼而提氣一躍飛過了他的頭頂,讓他的防禦舉動全然無效。而立馬落地的蓐收,足尖再次點地。不過此次他不是躍起,而是把身子一旋。
手中鋼刀隨身而動,風行電掃的劃出一道月牙形的弧線後,給土伯的腰上狠狠地來了一刀橫斬。
打慣戰的蓐收知道,自己正麵交鋒肯定不敵對方,畢竟土伯是一個古老的冥神神仆,鬼氣渾厚不說,還有著豐富的實戰經驗。況且這帳外還有不少酆都軍和一個閻王,他可不求擊殺土伯,隻求一擊能砍傷土伯,然後爭取時間逃走。
以後的事,逃出去了再說。
土伯隻覺得後腰一涼,緊接著他不顧腰間不斷傳來的痛感,霍然轉身。雙目橫掃身前左右,卻不見了蓐收的蹤影,唯有不遠處的帳篷壁上多了一道豎起口子,正被熱風吹得搖曳不停,呼啦亂響.……
入夜後的漫江城,已沒有那麽悶熱了。城頭上豎起的瞑旌和掛著喪幡,在夜幕下隨著城外刮來的江風連連招展。
縮在宮中,席地而坐大殿門口的蕭石竹微皺著眉頭,身後大殿裏的火光從他背後照了過來,依稀可見他布滿陰影的臉上寫著大大的鬱悶二字。
在東夷洲的戰爭中,他已經兩次預測戰爭發生時間錯誤了。第一次是酆都軍的斷糧,沒法撐下去的時間,比他預測的時間活活往後拖延了五六天。
第二次就是屍魂軍和骸獸騎兵的進攻時間,他本以為對方在據此一百裏時,最多一天就會奔襲而來。
沒想到如今十日過去了,敵軍還沒殺到城下。真是世事無常,讓蕭石竹都有些心浮氣躁了。
“主公。這地上多涼啊,快起來吧。”走到殿門前,正欲對他回報城中情況的羽花,見他就盤膝而坐在地上,趕忙上前攙扶他。
蕭石竹終於擠出了今天的第一絲笑容,輕輕地推開了羽花的手,道:“沒事,地上涼快。你有什麽事情你說。”。
“我手下的空騎和神驥大人手下的菌人回報,百裏開外的屍魂軍得到了比屍國的糧草,也休整結束了,紛紛拔營朝漫江城而來,打頭陣的正是骸獸騎兵。”。
她話才說完,蕭石竹騰地一下從地上站起身來,圓睜開來的雙目緊盯著她急聲問道:“此話當真?”。
“當真啊,蒙誰我也不敢蒙你啊。”羽花訕笑著回答到。
蕭石竹聞言不語,轉身走入大殿,片刻後掛著滅月劍大步而出。嘴裏說著:“走,去城頭上看看。”,同時腳不停步地朝前而去;羽花也應了一聲後趕忙跟上。
這兩鬼穿過了大半個漫江城後,一前一後的登上了北門的城門樓子。
蕭石竹在樓前憑欄遠眺,一片黑暗中雖未見到鬼影,但卻能感覺到有著一股龐大的鬼氣,正從遠處而來。
那鬼氣不是來自一鬼,而是數十萬鬼魂身上散發而出的。還有淩厲之極殺氣和濃鬱的屍氣,從中不斷的透出。
“熄滅燈火。”蕭石竹興奮了起來,環視著四周下令到:“所有火炮和妖魂炮手各就各位。”。
如此濃鬱的鬼氣,還伴隨著殺氣和死氣沉沉的屍氣,隻可能是屍魂軍的鬼兵們。
而在冥界中夜戰最好的辦法,就是借著妖魂們夜眼的優勢,在一片黑暗中還擊敵人,是最有效的辦法。
城牆上的燈火,很快就全部熄滅了。偌大的城牆上陷入了黑暗之中,寂靜如潮水般湧來,轉瞬之間就將整座城牆全部淹沒。
蕭石竹和城頭守軍一起,靜靜地站在了黑暗中,雙目齊齊緊盯著前方,漸漸有些緊張。
此地的九幽國軍是第一次麵對冥界中的一支獨特騎兵,所以緊張中還有點點新奇帶來的興奮。
不一會後,就聽得前方遠處傳來了獸蹄踏地的隆隆聲,雖還不算是震耳欲聾,但卻也能聽得清楚。
蕭石竹側耳傾聽,那轟隆聲越是靠近,也就越來越響。黑暗中雖不見火光,但卻也能從聲音中判斷出來,此時這些骸獸騎兵距離城北不過十幾裏地。
又過了片刻功夫,轟隆聲越來越近,蕭石竹依稀在黑暗中,看到有塵煙在城外曠野上升騰而起。
摸黑前進的骸獸騎兵已是近在咫尺。
蕭石竹給身邊的炮手們打了個手勢後,牆頭上的火炮相繼被校準。一切就緒時,獸蹄帶起的轟隆聲已至城下,蕭石竹當機立斷,毫不遲疑的大喝道:“開炮!”。
喊聲落地時,隻見得城頭上火光道道從黑暗中迸射而出,轟鳴狂震的炮聲中,數百道絢麗流霞似流星飛虹,朝著城外疾射而去,在半空中縱橫劃過道道赤紅弧線後轟然落地。
與此同時,城外也響起了嗖嗖連響,上萬支鐵箭急如密雨敲荷,似墜地流星一般,爭先恐後的朝著城頭這邊破空疾飛而來。眼疾手快的九幽國軍趕忙俯身蹲下,就見有道道鐵箭貼著他們的鐵盔呼嘯飛過,落在了身後,刺入了城牆上的磚石中,激起了道道騰飛的齏粉。
甚至有數十麵立在城頭的冥旌和喪幡,在攢射的鐵箭下轉眼就成了片片碎布,隨著夜風在半空中旋轉搖曳。
縱然九幽國軍多數反應迅速,但還是有百十個九幽軍都還緩過神來,也沒來得及躲閃,就被飛速而來的鐵箭,把他們的體魄瞬間刺了個千瘡百孔。連慘叫之聲都未能發出,就在鬼血噴濺下一命嗚呼了。
電光火石間,九幽國軍的第一輪炮擊的炮彈接二連三地炸撞在城外各地。
塵土滾滾下烈焰騰升,隻見得城外的骸獸騎兵在被火炮炸成了七零八落的碎骨,在硝煙升騰下四散拋飛。而它們背上的騎手,也沒能逃過被烈焰熊熊焚燒的結果。
高漲烈焰給骸獸騎兵的先鋒軍騎手們,來了個炙燙灼骨,饒是這些屍魂自愈能力很強,但被烈焰裹深,瞬間也落得個皮肉開裂骨骼焦黑的下場。他們引以為豪的自愈能力,在九幽國軍毒火神炮的炮彈爆炸後,噴發出的高溫烈焰下形同虛設。
城外炙熱狂風卷席著硝煙旋轉上升,天地之間瞬變成了巨大的熔爐。
借著城外的滔天火焰,蕭石竹放眼望去,可見城外布滿了骸獸騎兵。森然白骨組成的骸獸密密麻麻,一望無際。
這陣勢,令諸鬼望著無不感歎其壯觀。
九幽國的火炮繼而向著城外怒轟,炮彈接連破空拋舞,準確無誤地撞入城外的骸獸大軍中去。
骨骸碎裂的骸獸們沒能再從地上爬起,但若隻是被爆炸的衝擊波把骨骼衝散的骸獸,散落的白骨卻能在轉瞬間再次組合起來,再次朝著漫江城這邊疾奔而來。
須臾間,已經有上千骸獸在烈焰和爆炸間,在不斷升騰的塵埃和硝煙下,迎著狂風與熱浪衝到了牆角下,一字排開後,開始用隻有森森白骨組成的獸頭,一下一下地猛撞城牆。
一隻骸獸到是沒有什麽威懾力,但是上千隻骸獸一道,用頭猛撞城牆,這漫江城的牢實高大的城牆,也不免在被它們的猛撞之下微微顫抖了起來。
如此簡單粗暴的攻城破防方式,真是開創了陰陽兩界軍事史上的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