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4】取樣
正在漸漸地東落的陰日,灑在了衙門後院山水之間。
運轉不息的機關,讓水柱衝天,水珠飛濺。
陰日之光一照,水珠泛起絢爛的七彩光芒。
在微涼陰風之中,鬆了一口氣的城隍狸天蘊,在風中沉思片刻後,開了口,叮囑那判官:“此事緣由和一切,可不能讓我那堂兄狸天應知道。他可是個會大義滅親,不講情麵的鬼。。
判官點頭一下,嗯了一聲。
狸天應雖然是天通城城隍的堂兄,從來都是不但不會偏袒狸天蘊,甚至是會大義滅親的。
幾年前,狸天應不就是大義滅親,把城防圖拱手送給了蕭石竹了嗎?
所以狸天蘊是絕不敢讓自己的這個堂兄,知道他暗地裏做的這些事情的。
但奈何狸天應便是這丹水郡的最高軍事長官,天通城又在丹水郡之中,是狸天應的駐地和轄區之內,讓狸天蘊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以免有什麽風聲傳出,傳到了狸天應的耳中去,又是節外生枝。
“那個叫琉雲的小女鬼呢?緊接著,城隍狸天蘊又問到。
“我手下的親信正在暗中跟著她呢,不過她現在還在那個肅公子身邊,也不好現在動手。一旁的判官微微皺眉著,回到:“暫且耐心的等等吧。。
他們可以不動蕭石竹,也不敢動蕭石竹,隻因為認定了蕭石竹應該是朝廷暗中派出的巡查官員;但是無權無勢的琉雲是可以動的,而且必須死。
今日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琉雲,城隍可不想放過這個小鬼。
對於琉雲,城隍也要她消失,從此無影無蹤。
如果琉雲不死,那城隍怒氣難消。
他需要宣泄怒火,琉雲則是最好的對象。
“告訴那些豪強子弟,等這個肅公子離開了就動手。城隍狸天蘊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琉雲死,於是對判官冷冷的說到:“做幹淨了,別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
說罷,城隍狸天蘊轉身,離開了這後院亭子,朝著草木間的後堂那邊緩步而去……
東瀛洲的雨季,暴雨無休無止。
烏雲密布的上空,讓明媚燦爛的陰日之光在這個季節是那麽的少見。
狂風攜雨,不斷落下,打在度朔山上,卻被山頂大桃木的寬廣樹冠,擋住了不少的雨水。
山中陰暗,潮氣彌散。陰風之中鬼霧徐徐升騰,霧蒙蒙的一片。
但凡這樣的霧氣天,山中駐軍就會加強戒備,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那些在山中的防禦工事中,都加派了衛兵。還在草木之間,山坡之上的迷霧中,添加了不少暗哨,藏身在暗中警戒著四周。
在迷霧之中,山裏還是彌散著死亡和危險的氣息。
瘟疫還在,這裏的九幽軍每天都有人會不幸被感染。又每天都有生病軍士,不幸離世。
就算有藥,但瘟疫來勢洶洶,治療速度遠遠跟不上感染速度。
唯一解決這場天災,或是人禍災難的辦法就是從病源上,徹底根除瘟疫。
而此地駐軍最高軍事長官閻羅王,得到了塗功景的情報後,決定不再是苦等玉闕宮的遣派增援的鬼醫,已經組織了一支鬼醫隊伍,準備按塗功景提供的地點,探測瘟疫病源。
一旦確定病源,閻羅王就能根除瘟疫。再等玉闕宮遣派而來的鬼醫們,帶著豐富的藥物長途跋涉,千裏迢迢趕來之時,再把染病軍士都治療好,這場災難就算是過去了。
此時此刻,山頂軍府衙門的大院之中架起了一口深腹、柱足粗壯的四方青銅鼎。
熊熊烈焰在大鼎下燃燒,烘烤著青銅鼎。
熱氣騰騰的鼎中熬煮著鬼藥湯劑,山中的幾個鬼差正在把一塊塊遮臉布,放入藥湯之中,熬煮許久之後,在撈起來曬幹。
經過這些綠油油的藥湯湯劑熬煮過後的遮臉布,曬幹之後再戴上遮住鬼臉。帶著這布的鬼在一段時間內,就算置身於瘟疫之中,也不至於被瘟疫感染。
另一邊架起了幾個丹爐,又有鬼差把鬼藥投入爐中,用烈焰烘烤燒灼丹爐外部,讓丹爐內鬼藥混合煉製成一枚枚赤紅色的丹藥。
這些丹藥也是能避免鬼疾感染的藥物,口含舌下,就能讓口含丹藥之鬼,在短時間內不被瘟疫侵體。
閻羅王命人做這麽多的事,隻為了給他集結起來的那支鬼醫小隊,去探查病源所用。
如果塗功景提供的情報無誤,那麽病源之地畢竟是瘟病彌散,布滿各個角落。閻羅王要保證他派出的每一個人,最好都能安然無恙的活著回來,這才在積極的做足各種準備。
忙活了了許久後,鬼差們才熄滅了火,停下了煉丹和熬煮藥劑。
有的鬼差把湯藥熬煮和煉丹後的殘渣收集起來,帶出衙門,在山中各地屋舍死角上挖個坑,填埋入土。
這些殘渣雖然已經沒有太多的藥效,但多少還有點用,這樣做可以杜絕一部分瘟疫在土壤中彌散。
待到完全消失了藥效,藥渣也不會汙染土地,倒是任由它們埋在地下,漸漸的被土地腐蝕吸收也無妨。
一起就緒之後,閻羅王喚來了自己的一隊親兵,要他們和早已在衙門裏等候許久的鬼醫們,一起口含彈藥,帶上了藥劑裏煮了許久的蒙麵步。
閻羅王要求他們保護鬼醫們的安全,一定要護送鬼醫抵達那查看病源,需要取樣的地點,再把他們安安全全的送回來。
一切就緒之後,這隊鬼兵和已經背起了藥箱的鬼醫們,告別了閻羅王,在對方滿懷期許的目光注視下,離開了軍府衙門,朝著山下而去。
山風呼嘯,吹不散山中薄霧。
雨滴接連落地,讓山中道路也慢慢潮濕泥濘起來。
這隊鬼醫和鬼兵組成的一行鬼,默不作聲的在霧中穿梭前行,沿著山中道路,朝著山下大步而去。
走了許久,他們終於來到了山腳處。
帶頭的那個鬼醫帶著其他鬼們,轉了個彎,走到了南麓山腳下一處炮台後,那浮現在山腳處岩壁上的石洞前。
這裏是一處看似平平無奇山洞,洞口也就半丈左右寬,高也不過七八尺而已,黑漆漆的洞口內,一丈開外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無非就是個尋常的山中洞窟而已,卻在洞門外把守著三個小旗的九幽國鬼兵。
隻因為這洞中有流水,地下河從洞內地下穿過後注入了洞中大大小小的天然水池之中,因此自從九幽國占領此地之前,這個山洞就一直是度朔山南麓山腳的水源。
駐紮在附近的軍士,多會到此來取水。
因此,此地洞口向來把守森嚴,以免別有用心的歹人悄然入內。
要是誰在洞中投點毒藥,附近軍士不查之下來取水飲下,那麻煩就大了。
就算投入水中的不是毒液,而是巴豆等瀉藥,那也是任誰喝了這樣的水也受不了的。
所以從北陰朝到九幽國,度朔山雖然已經易主,但閻羅王還是再次安排了重兵把守。
那一行從山上下來的鬼們,還未靠近洞口,就被把守在外麵的衛兵們攔下詢問。
為首的鬼醫說明了緣由,又給衛兵看了閻羅王的手令,看守此地的鬼兵才讓開了路,讓他們進入洞內。
這山洞深邃漆黑,一行鬼把準備好了的蜈蚣珠拿了出來照明路徑,順著曲折的山洞向著深處而去。
同時把煉製的丹藥取出,都各自放了一粒丹藥入口,含在了舌頭下。
一路走來,洞中四溢的寒意如影隨形。身邊嘩啦啦的流水聲,從岩壁下連起來的竹管之中傳來,帶起輕微的回音。
那些竹管之中,流淌著洞窟深處水池之中,用水車帶起來的清水。一直順著竹管流進了山洞之外,距離洞口幾丈之地,用石磚砌起來的水池之中。
這進入了洞中的一行鬼,在蜈蚣珠幽光下沿著洞穴向著深處走去,走了半晌後,終於來了到了盡頭。
這盡頭是一座藏在山腹之中的寬廣洞穴,數百丈寬,高約十丈寬闊的空間,讓一行鬼們眼前忽然豁然開朗了起來。
幽深的暗河從這裏的地下悄然流過,地上遍布各式各樣的石筍和石柱,以及形態各異的石帷。
在這個洞中正中處,有天然形成的乳白色岩石圍起來的幾圈大小不一的水田,縱橫交錯在石柱石筍之間。地下河的河水,正從池底的地下緩緩湧出。流水潺潺,建造在水池邊上的水車緩緩旋轉,把源源不絕的池水一點點的送進了水車下架起連接在一起的竹筒之中,令其徐徐流向洞外。
這裏已是山洞的盡頭,再往前便已無了去路。唯一通向洞外的,除了來路,便是那些水池之中,地步大大小小的泉眼。
那些泉眼大的也不過一個成年人魂的中指那麽粗,小的比針眼也大不了多少,密閉在每一個水田池底。
說是水田,其中也沒有種植什麽糧食,倒是也沒有光禿禿的,池中生長出不少已經石化了的石靈芝,或是紫色,或是紫紅。
石化之時已經成型,定在在水田之中千百年了,立於水中千百年之久,也一直是紋絲不動。
地下暗河的水流,正是從這些泉眼之中緩緩湧出的。
按照塗功景提供給閻羅王的情報消息來看,他們塗山氏投下生病諸鬼死屍身上切下的腐肉,和瘧疾鬼的死屍,乃是瘟疫的源頭;但這些屍體腐肉,盡數都是在上流投入河中的。
這陰曹地府的河流又是自東向西流淌,所以多數腐肉都會順著河流和水流,最終來到東瀛洲以東地區,河流下遊地帶。絕大部分會進入這就在度朔山的山腹下的地下暗河之中,汙染了水源,再繼而感染了山中駐軍。
所以鬼醫們來此,就是為了從水源之中取樣細查,是否是病源就在水中。
軍士們也幫不上忙,一進入這個洞窟就分散到了四周,擔任起了警戒和護衛的作用。
而鬼醫們也是各司其責,二話不說先把各自背著的藥箱放下後,從中取出了絲絹菱羅縫製的手套。
這些手套也是用鬼藥藥劑烹煮過多時之物,藥力已經沁入了手套之中。
鬼醫們帶上手套,雙手哪怕是直接接觸瘟疫病源,也不至於被瘟疫感染。
隻是和鬼醫們臉上的遮臉布一樣,藥效隻有一段時間,並不可能永久有效,鬼醫們必須抓緊時間。
於是他們不再耽擱,趕忙從藥箱之中出去一支支特製的瓷瓶。
這種瓷瓶長不過一寸左右,細長小口,裝不得多少東西。但是原本白淨的瓶身上,卻遍布著一道道奇奇怪怪,形如飛龍的赤紅符篆。
數十個細小的符篆連在一起,猶如飛龍環在瓶身之上。
就連瓶塞之上,亦是如此,有無數符篆環繞。遍布每一個角落。
這是陰曹地府裏鬼醫們千年來研究而出的獨特符篆,用於封印鬼疾病毒,使其困於符篆遍布的容器之中,不能外泄。
一般都是陰曹地府之中,各地鬼醫們用於研究鬼疾治療的解藥時所用。
而身處於這個洞窟之中的鬼醫們,正打算用這些特殊的瓷瓶,來從洞中的天然水田裏取水。
取水就是為了取樣,然後從中檢驗。若是水中真有瘟疫,那麽塗功景的情報看來就是準確無誤的了。
接下來就是以神鬼術中的鬼醫奇術,淨化水源,從病源上杜絕瘟疫傳播。
其中幾個鬼醫手持瓷瓶走向了洞中水田,開始取水,剩下的三個鬼醫就地蹲下,從身邊的藥箱之中,取出一卷紅絲線捆住了的帛書。
他們打開繩結,取了紅絲線,把卷起來的帛書展開,鋪在了身前地上。
借著蜈蚣珠的柔光,可以看到帛書上墨篆符文,環繞在帛書正中處,八卦陰陽魚符文四周。
這三個鬼醫環在帛書旁,齊齊雙手捏出一個法訣,低聲念咒。
聲聲回響,底底傳來,在洞窟之中悠悠回蕩。
帛書之上,八卦和陰陽魚四周環繞的符篆隨著這一聲聲的低吟念咒聲,漸漸的亮了起來,泛起一道道血色光芒。
詭異,又耀眼至極,仿佛血光一般。
其他取水的鬼醫們,把大多數已經盛滿了清水的瓷瓶,用布滿符篆的瓶塞蓋好。起一個鬼醫,已經手持瓷瓶走向了泛起紅光的帛書這邊。
圍在帛書旁的鬼醫們還在繼續用低聲細語念咒,手持瓷瓶的鬼醫,已經在他們身邊蹲下身來。
這個鬼醫緊盯著帛書上血光之間,那八卦和陰陽魚,深吸一口氣,把手也伸了出去後,把手中瓷瓶微微一傾。
傾斜的瓶口中,清水傾瀉流下。不偏不離的落在了帛書上,正中處的八卦和陰陽魚圖紋之中。
水滴落在了絹帛上的圖紋中,立馬就迅速滲透進入了絹帛之中。那絹帛之上,遲遲沒有變色的八卦和陰陽魚圖紋忽然就有青光從中乍現而出。
青芒耀眼,一時間盡然令四周血光紅芒,顯得暗淡。
三個鬼醫依舊雙手捏著法訣,輕聲吟唱出如百蟲千足爬行一般,令人頭皮發麻的咒語。
而青光之中,被水浸濕了的絹帛上忽地有火花點點迸射而起,連連彈射,飛濺四方。
緊接著,在絹帛四周的幾個鬼醫齊齊皺眉起來,眼中驚訝乍現之時,隻聽得砰的一聲從絹帛上正中處傳來,隨之而來的是道道青煙和一團憑空生氣的烈焰。
那幾個鬼醫頓時注視著火焰,眼角肌肉相繼抽搐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