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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晚上七點半,AOW成員寧瀾的生日直播開始。


  直播環節毫無新意,寧瀾又要強裝驚喜又要保持笑容,臉部肌肉都酸了。切完蛋糕躲到鏡頭後麵翻了下手機,除了嬸嬸含蓄地催他打生活費的短信,其餘一條消息都沒有。


  上個月初中秋節,叔叔和嬸嬸一起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怎麽沒回家過中秋,然後噓寒問暖一番,再憶苦思甜了足足半個小時,聽電話的寧瀾一句嘴也插不上,深深懷疑他們提前做了準備,在對著電話念草稿。


  可不得不說這招很有效,他天生吃軟不吃硬,尤其是叔叔說到小時候他幾次險些被爸爸打死,都是叔叔他出麵攔住,把他帶回家給他飯吃,寧瀾好不容易硬起來一點的心就被軟化了。其實不必他們費這番功夫,他本來也沒打算斷了生活費,寧萱的大學他也準備繼續供著。


  隻是屢次聽到“家”這個字眼,難免心酸。


  寧瀾點開微信,把最近聯係人界麵上下劃了幾圈,最終還是沒點開置頂的名叫SY的人的對話框。


  他那麽忙,忘記了也正常,還是別去打擾他了吧。


  寧瀾的生日會沒有什麽驚喜環節,要是公司把他媽媽弄過來,那就不是驚喜了,而是驚嚇。別人家的父母都是滿臉慈愛的笑容——“寶貝,生日快樂。”他的媽媽則是——“兒子,還有錢嗎?”


  想想還挺逗。


  收了大家或用心或敷衍的禮物後,陸嘯川和王冰洋給他唱了首歌,不知道是誰改的詞,把他的名字巧妙地加了進去,反複地唱“瀾瀾可愛可愛全世界最可愛”,寧瀾笑得停不下來,當場拿出手機讓他們再唱一遍,說要錄下來當鬧鈴。


  由於AOW全員沒有到齊,流程也相對簡單,生日會不到一小時就開始收尾。就在寧瀾對著鏡頭說“感謝大家的祝福,我會繼續努力”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隋懿風塵仆仆地站在門口,身邊還放著一隻貼著托運標簽的行李箱。


  他把行李箱扔在門口沒拖進來,快步走到寧瀾跟前:“生日快樂,我來晚了。”


  寧瀾懵了一陣,接著心髒便開始狂跳,像起步後正在加速的綠皮火車,哐哐哐哐,越來越快。


  隋懿翻了翻風衣口袋,先從左邊拿出一個禮物盒:“這是方羽托我帶給你的生日禮物。”接著又從右邊掏出一個,“這是我給你的。”


  “生日快樂。”他又重複一遍。


  方羽送給他一支鋼筆,裏麵留的紙條上寫著讓他拿著這支筆為建設和諧社會奮鬥終生,周圍的人都笑了。


  打開隋懿的禮盒時,寧瀾不知道為什麽有點緊張。他悄悄在褲子上蹭掉手心的汗,才慢慢打開。


  裏麵躺著一條紅瑪瑙手串。


  隋懿看著他細瘦白淨的手腕說:“逛商店的時候看到,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


  寧瀾盯著瞧了許久,摸了摸紅色珠子溫潤細膩的表麵,用低得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謝謝……我很喜歡。”


  晚上,寧瀾就把戴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手串拿下來,在燈光下欣賞許久,然後視如珍寶般地收回盒子裏,把盒子下麵壓著的一條作為贈品的紅繩戴在手上。


  隋懿問他為什麽換這個,寧瀾不好意思說怕碰壞了舍不得,隻說不想戴,怕被粉絲扒皮。


  隋懿但笑不語。


  寧瀾蹲下跟他一起收拾,問他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隋懿說今天下午剛拍攝完畢,想著是他生日,就沒多留一晚,改簽了飛機票先回來了。


  寧瀾臉上還帶著激動興奮的紅暈,快紅過那串鮮嫩欲滴的紅瑪瑙了。他腦袋裏亂哄哄的,一直在想隋懿為什麽要提前回來,現在從他口中得到了回答,還是不太敢相信。


  他真的……是為了我的生日回來的?

  時至此刻,寧瀾不得不承認,自己心裏那根弦早就被撥動了,哪怕隻是想著隋懿的名字,都會發出輕快悅耳的聲響。


  為了我一個人回來的?

  為什麽呢?


  他是不是也……


  心裏天人交戰,亢奮不已,有什麽話就要衝出喉嚨似的,寧瀾手指都在微微發抖,拿起一件衣服時動作太大,把下麵壓著的東西也掀了起來。


  一隻和隋懿送給他的禮物盒差不多的盒子掉落在腳邊,盒蓋應聲打開。


  寧瀾靠的近,先他一步撿起來,盒子裏麵躺著一對星星形狀的耳釘,一隻大一隻小,設計簡潔,黑色的寶石在白熾燈的照耀下淌過璀璨的光芒。


  隋懿並沒有耳洞,寧瀾疑惑地問:“這是……”


  隋懿看了一眼那對耳釘,目光閃爍了下,懸在半空的手放下了,低聲說:“也是送你的。”


  寧瀾眨眨眼睛:“可是我沒有耳洞啊。”


  “嗯,買的時候沒想到。”


  寧瀾看隋懿垂著眼,一副不自在的樣子,以為他在不好意思,忍俊不禁道:“謝謝隊長,很漂亮。”


  隋懿抿抿唇,繼續收拾行李。


  寧瀾一整晚都沒睡好,他趁半夜隋懿睡著了,把兩個盒子拿來壓在枕頭底下,睡不著就摸出來借著月光看一看、摸一摸,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揚。


  方羽和顧宸愷中午就回來了,他趁著上午張梵和安琳不在,偷偷溜出公司,打了個車到市南的某醫院門口。


  這是他第二次來這裏,接待他的還是上次那個男醫生,他沒把隻有一麵之緣的寧瀾認出來,見這位客人穿得人模人樣,態度倒是沒有上次那麽惡劣。


  然而在聽說他隻是要打個耳洞時,醫生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指指門外:“出門左拐再左拐,遍地都是打洞的。”


  寧瀾根據醫生的指引,在小巷裏找了家賣飾品的小店,花二十塊錢在左邊耳朵打了兩個耳洞,一個在耳垂上,一個靠近耳廓邊緣。


  “麻煩您幫我把這兩個耳釘戴上。”打完耳洞,寧瀾從口袋裏掏出盒子說。


  飾品店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女人,驚訝道:“哪有剛打耳洞就戴自己耳釘的,不怕發炎化膿啊?”


  寧瀾說不怕,使勁兒央求老板娘幫他戴,老板娘哪裏架得住小男生奶聲奶氣的撒嬌,見那星星耳釘是鉑金的,不容易引發傷口感染,耳根一軟就答應了。


  剛紮進肉裏的銀釘子拔出來還滲著血,老板娘一邊不忍直視般地給他換,一邊問:“是女朋友送的吧?這麽寶貝。”


  寧瀾擋在口罩後麵的臉笑得燦爛,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紮開皮肉的疼痛弄得齜牙咧嘴倒抽氣。


  回去的路上,寧瀾在出租車後座,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當鏡子照自己的左耳。他把大一點的星星安在耳垂上,小一點的按在耳廓位置,黑曜石反射著窗外的陽光,亮得晃眼。


  還算賞心悅目,除了耳朵有點紅腫之外。


  跑出來打耳洞既是他的一時衝動,也是他輾轉一夜深思熟慮過的。


  寧瀾用手摸了摸胸口位置,下麵埋著一顆在陽光和雨露下生根發芽、即將破土而出的心。


  即便他一再告訴自己不要像個傻逼一樣抱有不切實際的妄想,沉寂許久的心終究還是抵擋不住,在糖衣炮彈的轟炸下蠢蠢欲動。


  何況不僅僅是糖衣炮彈而已。


  寧瀾終於鼓起勇氣,大膽猜測道——


  說不定……他也是喜歡我的呢?

  不然為什麽特地回來給我慶祝生日?

  不然為什麽對我這麽溫柔、這麽好?

  寧瀾似乎在這幾個問句中搜索出了答案,他被這個答案衝得頭暈目眩,用盡尚存的幾分理智才將鋪天蓋地的幸福感壓回去。


  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急切,想快點回去,快點見到他。


  他看著窗外往後倒退的沿街景色,抬起戴著紅繩的那隻手摸了摸左邊耳朵,笑容印在眼底,凝在眉梢,一路都未曾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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