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戲子寒霖
林夢等人駕著馬車,又趕了好幾天的路,路過了幾個村子,才到達了一個相對比較繁華的城鎮,林夢看到了城鎮就高興起來,想起自己之前說過的那個提議――去看戲。赫連嗣駕著馬車停在了一家客棧門前,這家客棧只是普普通通的客棧,和之前在青石鎮的那家截然不同。
林夢看到之後,下馬車的時候不由得小聲抱怨道,「這家客棧看起來一點也不好看,沒有之前在青石鎮那家客棧有格調。」
「小姐,啥叫格調?」一旁的玉兒聽到之後疑惑的問,林夢看了一眼滿臉問號的玉兒,本來不打算回答,但是她剛回過頭就能感覺到玉兒兩道赤裸裸的目光看向自己,猶如荊棘在背,林夢只好下了馬車之後無奈的對著玉兒解釋道,「格調的意思就是風格……」
「想不到林姑娘對那家客棧的評價還挺高的。」這時候凌故森也從馬車裡下來,看著林夢正對玉兒解釋的樣子,微微一笑。林夢挑了挑眉,點點頭,道,「自然是,在熵朝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客棧,有自己獨特的風格,又不失大氣,細節也精緻,後來好多地方都沒見過那樣的客棧了。」
「既然你喜歡,那我就開幾家。」凌故森打開扇子,故作風雅的扇了扇,林夢看到凌故森的樣子就只覺得他在說大話,凌故森看到林夢不信任的眼神,不由得著急起來,收起扇子,追上已經開始向客棧走去的林夢,道,「我沒騙你,那客棧真的是我開的。」林夢轉頭看了凌故森一眼還是不怎麼相信。
這個時候蕭一憂也走過來對林夢笑道,這件事凌故森還真的沒有騙你。我跟他認識這麼多年了,他就做過這麼一件正事。那間客棧是凌故森一手辦起來的。林夢聽了蕭一憂的話只覺得眼前的凌故森變得有些捉摸不透。
她初見凌故森覺得凌故森是一個外熱內冷又文質彬彬的人,後來覺得凌故森是一個特別腹黑的人,現在看著凌故森的樣子又多出了些許認真嚴肅的感覺,讓林夢覺得眼前的男人有些陌生。然而這樣的陌生,又讓她覺得想要靠近。雖然只是短短片刻但是林夢卻想了很多,最終對著凌故森笑了笑,點點頭,什麼也沒有說。
幾個人在客棧要了幾間房,把東西都放好之後,來到客棧門口集合。
林夢率先道,「咱們去看戲吧,前些日子我提出來的時候你們可都同意了的,對不對?」聽到林夢這麼說,其他幾個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拒絕了,不過也有一些人是真的想去看看戲,比如遙禮焚香,紫苑玉兒。
遙禮焚香從小家境貧寒,溫飽都成問題,更不用說看戲這種娛樂活動了,至於紫苑和玉兒,她們很小就被送進宮裡,原本宮裡的宮女也是有機會和主子一起看戲的,但是無奈於紫苑玉兒沒生在一個好年代,她們進宮的時候正值動蕩,有命留著就不錯了,去哪兒看戲去。
赫連嗣自然是厭煩這樣的娛樂活動,但是看到其他人都一臉興奮的樣子也不好多說什麼,然而蕭一憂卻對文薰說,文薰的毒剛解,最好還是靜養,戲院那麼喧雜的地方不適合文薰去。然後文薰只好睜著兩隻圓丟丟的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林夢等人離開,這時候赫連嗣忽然停下來,對林夢道,「我就不去了,我陪文薰吧――反正我也不想去看戲。」
林夢意味深長的看了赫連嗣一眼,赫連嗣被這一眼看得背後毛毛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林夢在這個時候點點頭道,「好。」然後林夢等人就走了出去,留下赫連嗣對著文薰,一時之間有點尷尬,其實赫連嗣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不想去看戲而用文薰做了託詞留下來,還是因為,他不想讓文薰一個人。赫連嗣看著文薰圓圓的眼睛里有些閃躲的感覺,似乎不敢直視赫連嗣,赫連嗣就笑起來,走過去,看著文薰問道,「你上次說你愛吃清齋的糕點,正巧現在有時間,我陪你去買些糕點回來吧。」
文薰聽罷點點頭,其實她早就想吃清齋的糕點了,只是跟著林夢等人自己也不能為了自己嘴饞就影響一行人的路程,所以一直沒提起這件事,現在只剩下赫連嗣和自己,既然赫連嗣提了出來,那自己也斷然沒有再推辭的理由,於是笑眯眯的收拾了一下就和赫連嗣一起出了客棧。
此時林夢等人已經到了戲樓,聽這裡的人說,這戲樓里有個台柱子,扮旦角的,唱的極好。林夢原本只覺得在這個世界里沒有電視沒有電腦,甚是無聊才想要看一看這個世界的戲曲,不管怎麼說也算是一項娛樂項目,不過卻也沒抱多麼大的希望,純屬消遣,但是聽到別人說這裡有個台柱子唱的極好,心裡就犯起了嘀咕,心說這人唱的能有多好?倒是未必吧。
抱著這樣的心情林夢和其他人在戲樓外隨意買了些吃食,凌故森先林夢等人一步進了戲樓,為林夢打點好了一切,挑了一個看戲的最佳位置,林夢等人買好了也就進了戲樓,來到凌故森先前打點好的位置。蕭一憂看著林夢對凌故森笑,就覺得不舒服,心說只是選了個位置付了些銀子而已。
但是蕭一憂並沒有表現出來,畢竟眾人都開開心心的打算看戲,自己也不好打斷其他人的興緻,改讓別人看自己吃醋的這場戲。蕭一憂仍然維持他一貫的笑容,淺淺淡淡的微笑看著林夢,凌故森看到蕭一憂的笑容撇了撇嘴。
一行人都坐下安頓好了之後,一場戲就要開場了,林夢抱著一碟子瓜子兒,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戲台,想看看這傳說中的台柱子是何方神聖。就在林夢的鬧心即將消失殆盡的時候,第一場戲開場了。
剛一開場林夢就知道這是一個俗到不能再俗的愛情故事,但是這地方也沒有電視劇,看著這場愛情戲劇倒也沒能讓林夢甩下袖子離開,反而繼續坐在原處興緻勃勃的看了起來。
林夢低頭去砸小核桃――原本凌故森和蕭一憂都搶著要幫林夢砸核桃,但是林夢覺得只有自己砸核桃吃起來才香,於是就拒絕了凌故森和蕭一憂,自己動手砸了起來。這個戲樓雖然也不乏有錢人,但是大多都自小熟讀經綸,像林夢這樣在公共場合砸核桃的不論男女,都是沒有的。不過幸好凌故森選的這個位置是個雅間,外面看不到這裡面發生了什麼,不然一定都會盯著林夢看的。
凌故森可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認定的女人,怎麼能被其他人用那樣的眼光看?
林夢不知道凌故森的這些心思,只是專心致志的砸著核桃,就在林夢看著小核桃馬上要砸出仁兒的時候,樓下傳來一陣陣的喝彩聲和鼓掌起鬨聲,林夢下意識的抬起頭,便看到戲台上出現了一個身著紫色羅衫的人,畫著濃重的妝容,但是細看還是能看得出來那妝容后精緻的五官。
當即林夢就下了判斷,這個人就是別人所說的台柱子。
不管在哪裡,長得漂亮的人有很多,但是能讓別人肯承認的美麗,那必定不只是有美麗的外表,還有自身的氣質氣場。讓林夢下了判斷的不是這個人精緻的五官和纖細的身段,而是他自出場時身上所帶著的氣質,讓人移不開目光。
就在林夢陷入思緒的時候那人輕輕開口,整個戲樓都閉起了嘴巴,空曠的似乎只剩下他在說話。
今日我所說的話,你聽不到。
今日我傾吐的情緒,你也不必知曉。
過了今日,我不會再思念,也不會再記得。
他日我下嫁之時,便是你我斷情之時。
林夢細細的聽著,生怕漏掉一個字。那人的聲音清凌,又像藏在羽毛里,讓人聽了倍感心疼。這一幕的場景是他第一次出場,他獨自坐在一處園子里,場景大概是夜晚,他說著那些話,眼神空洞的看向天空。
說是空洞的眼神,可是林夢卻覺得那眼神似乎包含著很多,比如絕望,比如不甘,還有很多很多,林夢看不懂也看不明白的東西,但是林夢覺得這個人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他那雙眸子明明熠熠如星光,但是又漸漸黯淡。
林夢無從判斷這個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經歷過什麼,簡單或者複雜,又是因為什麼來到戲樓當了一個戲子――即便他贏得了掌聲和歡呼,但他在這個世界上,只是一個卑微的戲子,一個男戲子,更會為人不齒,讓人嘲笑。
林夢看著他,他的每一個動作,帶著些許慵懶,彷彿是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然而他又是那麼絕望,林夢無從分辨他是沉浸在這場庸俗的愛情故事裡,還是回憶起他這些年來的經歷。這個人站在戲台上,明明離自己那麼近,可是林夢卻覺得他離自己又那麼遙遠。
林夢認認真真的看完了整場戲,再也沒有去砸她的小核桃,也沒有嗑瓜子兒,只是認認真真的,坐在那裡,看著那個人。那個身上彷彿寫著一個謎的人。林夢看不懂,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