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翻舊賬
謝淵凡頓時覺得這話說得大快人心，立刻將目光移向了說話的那個人。隻見一個年齡稍比陸圻大一點的男人正不耐煩地歪著頭，一隻手在用筆敲桌子，另一隻手拿著一份文件掃視著，口氣儼然像是陸圻的長輩，並且一點也不怕陸圻的樣子。
也是，為什麽要怕陸圻呢。謝淵凡不解地想。在場的人明明全都比陸圻要有資曆，是他的長輩，在星海的時間也比陸圻要長，幹嘛要那麽心驚膽戰的，小心地瞧著兩派的勢頭，隔岸觀火。年齡都那麽大了，這樣做不累嗎，不猥瑣嗎……？也許年齡越大越小心謹慎，越難放心這些名利的東西，所以步步小心希望可以從每一步中都得到最大的利益，殊不知也許這樣反倒會害了自己呢。
“我就愛這樣，怎麽著吧。”陸圻衝那人翻了一個白眼，竟然像小孩子耍無賴一樣回嘴道，讓謝淵凡大吃一驚。他沒想到陸圻這麽拽的人還有這麽一麵。而且陸圻對那個人的態度又沒有威脅，又不像是敵對，反而兩個人看起來關係其實不錯，就像朋友之間的互相調侃一樣。
“他們兩個是兄弟。”盧先勇看出了謝淵凡的疑惑，又在謝淵凡的耳邊悄悄地說道，“坐你旁邊的是陸，主管的是星海的建設，包括建築、綠化、人文方麵的建設。”
“你好。”謝淵凡了然大悟，向陸伸出了手去。陸看了一眼謝淵凡的手，將筆丟在了桌子上隨意地與謝淵凡握了握，臉上露出了一個很敷衍的笑容，然後又抓起筆繼續看文件了。謝淵凡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好像漠不關心當前的局勢，也沒什麽和自己交流的意向，但是他無疑是謝振這一派的，衝他搶白自己弟弟陸圻的樣子就知道了，謝淵凡覺得這個人挺不錯的。
不過陸家的勢力還真不是蓋的，弟弟主管星海的財政，這無疑是一個龐大的也是油水很多的項目，但在陸圻的管理下看來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差錯。這說明陸圻雖然與謝振對著幹，不滿謝振那種專橫且唯我獨尊的霸權，但是陸圻卻很能公私分明，沒有在財政上動點手腳，這樣也許可以拉黑謝振，但也同樣會讓星海一敗塗地。這可不是他想要的，在星海的工作和地位很穩定，也很舒適。至於陸，大學就是在星海上的，學的是規劃類的專業，在國外修過建築係，也拿到了很多學位，在這方麵是手到擒來。他是謝振發現的，並請回星海就職的，但是比陸圻要晚一步。不過現在在星海所看到的，花園，各種設施，教學樓裏的設備等等，大多數都是陸進行改革下來的結果，煥然一新。明明同樣很年輕，而且自己的弟弟還在和謝振對著幹，但是謝振卻絲毫不在意，直接委以重任，讓陸一下子就挺死心塌地地跟著謝振幹了。而且即使和陸圻有血緣關係，是一直非常親密的兄弟兩，但是卻並沒有支持陸圻的想法，幫陸圻與謝振對著幹，反而在謝振這一派對陸圻起到了一個製衡的作用。
兩兄弟雖然在董事會裏分屬不同的派別，但是這並沒有影響他們私底下的關係。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一直都很好，因為他們都是很公私分明的人，陸在董事會會議上經常會毫不客氣地攻擊陸圻，而陸圻也會毫不猶豫地反擊回去，在兄弟兩和在座的所有人眼裏，他們就像兄弟吵嘴一樣，十分有意思。
這樣的陸圻即使就算咄咄逼人，也還有挺可愛的一麵吧。
陸圻不是個“壞人”，謝淵凡這樣想道，不過這也絲毫改變不了他討厭陸圻的感覺。他很慶幸這邊有個陸，讓他有了點底氣，因為陸看起來比自己能說會道多了，而且還可以沒什麽顧忌。
“如果陸叔叔你想要知道我的缺點，那就直說好了。”謝淵凡微微一笑道，感覺整個會議室裏的氣氛都因為兩兄弟的兩句話而緩和下來了，“我一定毫不避諱地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
“我知道這次的項目你也沒管多少。”陸圻聽到謝淵凡的回話，立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剛才對陸的態度消失不見，立馬用一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嘴臉取而代之，變臉之快令謝淵凡都瞠目結舌，“所以我主要想知道負責人的底細。對了，她叫什麽來著？”
“沈鳶。”這次輪到陸圻身邊的人說話了，毫無疑問是陸圻陣營的，一副小家子氣的嘴臉一看就像是反派，讓謝淵凡對他沒什麽好感，總覺得他說出來的話都是想要拍陸圻馬屁似的。就連沈鳶的名字從他的嘴裏吐出來，都令謝淵凡感到萬分地不爽。
“哦，對，沈鳶。”陸圻饒有興趣地道，“是一個女人，而且名字還那麽刁鑽。她父母知道鳶是什麽東西嗎？就是老鷹，也就是一種食肉的猛禽，怎麽會有家長給自己的女兒起這樣的名字呢。”
“古語有雲，鳶飛戾天，魚躍於淵，父母希望自己的子女成才而寄托於他們的姓名之上，又有什麽不對的？”謝淵凡好笑地說，沒想到陸圻竟然會拿沈鳶的名字說事兒，“老鷹也代表著雄心壯誌，衝上雲霄，難道身為一個女孩，就沒有想要一飛衝天的權利了嗎？”他說完這些，又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真是可笑。”
陸圻變了變臉色，不過馬上回轉了過來，又道：“這個沈鳶，好像身上的麻煩事挺多的啊，但是都被謝董事長一手壓下了，還真是手大可以遮天。聽說謝董事長有意想將這個沈鳶培養成謝家的兒媳婦嗎。”
看來陸圻是想要翻沈鳶的舊賬。沈鳶身上無非就是什麽女扮男裝替兄長混入星海之類的舊賬了，謝淵凡這些都了解，應該可以解釋好這一切，並且反擊回去的。
“你的謝董事長的確是有意將這個沈鳶培養成謝家的兒媳婦。”謝淵凡道，“也就是我的妻子。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
謝淵凡話音剛落，眾人都麵麵相覷。他們沒想到，謝淵凡開始有點反擊的勢頭了，他的語氣裏已經有了一些警告的意思，並且開始利用起了謝振在董事會的影響，告訴陸圻，謝振現在還沒有下台，而且也是權力在手的。他想要做什麽，陸圻管不著。現在如果陸圻當著謝振兒子的麵說沈鳶的不是，謝淵凡難保以後不會追究這件事，謝振更是不知道會玩什麽花招了。
但是陸圻卻拿定了主意要從這裏打開缺口。如果謝淵凡這種黃口小兒隨意的一句話就有撼動他的威力，他也不可能和謝振對峙那麽久還能保全其身了。到現在，謝淵凡在陸圻的眼裏還是不值得一提的，就等著他來摧毀。謝振想要霸權也就罷了，他有能力掌管好星海，讓星海欣欣向榮，陸圻還能忍受。但是明明是董事會，難道你要搞君主製嗎？讓自己的兒子接任董事會席位，這點陸圻同樣不能忍受。而謝淵凡，在他的眼裏，沒有這個能力掌控如此龐大涉及著各個領域擁有著悠久曆史的星海。至少比起謝淵凡，他陸圻更為合適這個位子。
好吧，實話就是，陸圻希望最後可以取代謝振的位置掌控星海，無論謝振他最後是被自己頂下去的，還是讓位的，反正自己能坐上這一席之地大展抱負就行了。
“哈哈，果然如此。”陸圻微笑道，和他身邊的人交換了一下目光。
“據我們所知，星海去年九月發生了一起事件與你‘未來的妻子’沈鳶有關。”他身邊的人拿出了一份文件然後交給了身邊站著的秘書，秘書散發給了在座的眾人，就連謝淵凡也拿到了一份，“性質很惡劣。”
“那個是周若普。”盧先勇說道，並沒有再刻意壓低聲音，“聽說調查能力很強，沒有親眼見識過。”
“那你今天就可以見識到了。”陸圻道，翻開了自己眼前的那份資料，“沈鳶本來沒有資格進入星海就讀，本校招收的是她的哥哥沈鶴。但是開學那天沈鶴卻不知所蹤，來校報道的竟然是女扮男裝冒名頂替的沈鳶，真是可笑啊。一個女孩子，女扮男裝進入了星海名聲在外的天文係，混到了男生堆裏，和男生同吃同住同睡什麽的，嘖嘖，真是有傷星海的風化。”坐在陸圻周圍的幾個老頭子紛紛跟著陸圻嘖嘖搖頭，表示讚同陸圻的說法。
“你是管風紀的嗎？”謝淵凡挖苦道，很是討厭周圍那些思想刻板的老頭子。思想刻板是老人的通病，謝淵凡是可以原諒的，但是他們卻都支持陸圻，人家說什麽他們也跟著附和，這點讓謝淵凡無比的反感。
“可惜不是。”陸圻自然地說道，無視了謝淵凡言語裏的嘲諷，“如果我來管風紀星海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也許你並不了解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謝淵凡道，“沈鳶最後向校董事會自白了，謝振也已經處理好這件事了。”
“我想糾正一點。”周若普突然開口道，聲音有點局促，“是向謝振一人自白了，不是向‘校董事會’。隻有超過半數的校董事會成員在場，她才算是向校董事會自白。而很遺憾，當時的情況並不符合這一條例。當時隻有謝振，和我們尊敬的校長先生在場。”說完，他向一臉和藹的校長先生點頭示意了一下。
“也許謝振一個人有時候就可以代表‘半數以上’。”陸笑著說道，用筆在自己手上的那份文件勾畫了兩筆，似乎覺得對方很好笑，“再加上一個校長在場，足以決定這種小事了。校長算是星海名譽上的掌權人吧。”
校長先生和藹的笑容裏明顯地隱藏了一絲尷尬。很顯然他是不會忘記那天謝振是怎樣無視他然後和沈鳶一來一往地交談“甚歡”。
“而且我看了內部報告。”盧先勇說道，“校長他本來提議不要為這種小事開除沈鳶，不過謝振卻堅持秉公處理，開除了沈鳶。”
“哈哈，秉公處理？”陸圻好笑道，“這樣做對誰有益還不知道呢。很顯然，這樣就可以把沈鳶神不知鬼不覺地調到他自己門下好好培養，而同時莫名其妙的，沈鳶的哥哥沈鶴也進入了星海的音樂係，恢複了他的身份。”
“你的……朋友真的有好好調查嗎？”謝淵凡苦笑不得地說道，本來他想用“走狗”這個詞的，不過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個詞不太好。“謝振開除沈鳶是符合校製度規章的。而這到底為什麽，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嗎。謝振肯定是考慮完全了才做出的決定，你們應該都知道，他每一步都是有深意的……這些你們都沒有深入調查過嗎？”
“調查過。”周若普道，“校長他全程都在場，把所有的事都敘述了一遍，很明顯，謝董事長是出於維護星海的名譽才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是這又出現了一個問題，沈鳶小姐她威脅校董事會成員，並聲稱會給星海帶來不利，抹黑星海的名聲，人品有點問題。”
“任何人在壓力下都會做出自保的行為。”謝淵凡不快地說道，很是不爽周若普的用詞，質疑沈鳶的人品，“當時她必須要保護她的哥哥。”
“而且我打賭，謝振肯定是看上沈鳶那種不懼權威竟然敢威脅星海掌權人的勢頭，才會有意想要栽培她吧。”陸隨意地說道，他顯然也很不喜歡周若普，幾乎周若普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要插嘴，不像陸圻，陸還會給陸圻一點麵子。
周若普更加局促了，臉上的笑容也有點尷尬，他求助似的看向了陸圻，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也許周若普很擅長於調查一些事，但是並不擅長於參加唇槍舌戰。他支持陸圻，隻是覺得他很有潛力，也許以後真的能坐上謝振的寶座。至於他為什麽沒有在現在支持謝振，那是因為他一直不受謝振的重視，想想即使身處於星海權利的巔峰，將來可能也什麽都得不到，所以他寧願選擇一部冒險的棋，選擇去支持陸圻，說不定以後可以混得風生水起呢。不過混得更好並不是周若普的主要動力，他不喜歡謝振每次看自己的目光，那種幾乎可以穿透靈魂的審視，讓他覺得避無可避，好像所有秘密都被謝振看盡了一樣。周若普不喜歡這種感覺，也很討厭謝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