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觸動與轉變
剛才的短信，是霍啟發來的。他不直接聯係陸圻，是為了避嫌。相比之下，通過周若普來和估計正在會議上和可笑的謝淵凡對峙的陸圻，會更安全。他發短信是想問周若普董事會會議進展得怎樣了。
周若普將情況簡單地和霍啟說了一下，他有這個能力將剛才那些精彩的對峙簡化成短短幾句話告訴霍啟。他還順便問了一下霍啟有沒有什麽主意，打破現在勢均力敵的局勢。
霍啟知道最終董事會上還是要扯到自己頭上的。謝淵凡對自己的每一件事都那麽敏感，覺得好像所有的不對勁都是他霍啟做的，所以他早就料到謝淵凡會懷疑到他的頭上去。因此他在董事會會議之前，就找了要幫沈鳶的借口避開了，免得自己也坐在會議上，沒辦法麵對眾人對他的質問。
但是定時炸彈他已經埋好了，所以就算他現在在沈鳶這邊，其實也沒有什麽可做的了。他想了無數個可行的法子，但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個小小的細節，不需要他親自動手，所有的責任都可以歸咎於沈鳶，因為這也算是沈鳶首肯的一個細節。
好笑的是，成也細節，敗也細節。沈鳶希望從細節上在星海舉辦一個出色的交流會，但是卻不知道，越是細節的地方，就越容易動手腳，引起的效應也就越加巨大。
隻不過任何計劃都有變數。霍啟從來不相信會有所謂完美的計劃，他相信隻要是人設計出來的，就會有想不到的地方。人不可能將所有的邊邊角角都顧慮周全，也不可能未卜先知，預測到將在計劃中發生的變故，即使如謝振這樣走一步算兩步，喜歡一步達成許多目的的人，霍啟也沒有看見過堪稱完美無缺的計劃。
極度接近完美，但是卻並不代表就是完美了。
霍啟並不要求自己這次的計劃是完美的，但是他希望可以像謝振每一次所達成的那樣，可以無限接近目標，那就足夠了。
但是現在，霍啟卻發現他的計劃當中出現了一個漏洞。一個他預測了無數可能性但卻唯獨漏掉了它的漏洞。這個漏洞看起來好像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霍啟現在卻覺得這個漏洞越發影響力巨大了。因為它可以動搖支撐這個計劃的東西，那就是霍啟的決心、恨意還有狠心。
很可笑，他隻是沒有預料到自己真的會喜歡上沈鳶罷了。這種小事，怎麽可能預料到，因為根本覺得他不可能發生。但是命運就是那麽令人驚奇，它還就偏偏讓霍啟真的喜歡上了沈鳶。
十幾年積累起來的東西，一旦爆發，威力是巨大的。
霍啟坐在觀眾席上，一隻手撐著頭，一隻手玩弄著自己的手機，目不轉睛地看著沈鳶在不遠處正前方的舞台上進行著調度。她正接受著第一次人員的匯報，努力和這些員工以及學生熟悉起來，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來博得對方的好感。那些匯報的人在自己的事先提醒下，態度還算可以，不然絕對不會這麽老老實實地服沈鳶的管教的。這些人角色雖小，但是都還挺厲害的，霍啟去年可是都有領教過的，不過霍啟還是有本事把他們管教得服服帖帖的。沈鳶的話，霍啟知道她有這個潛能，不過她的潛能還得慢慢發揮，這麽短的時間要讓他們聽話，恐怕有點難，所以霍啟決定幫沈鳶走捷徑。
但是他之前卻想過，這種人員調動的事他一點都不幫忙，就冷眼旁觀沈鳶受氣的話會怎樣。這是他事先還在計劃的時候所想的，但是到了現在，他卻發現自己沒辦法幹坐著去看沈鳶受氣，所以便提前一步警告了一下這些人好好對待沈鳶，不要想什麽花招來為難“新人”。本來這些也算是自己手下的人還想弄點事故意不合作來欺負沈鳶呢，當時他們在說的時候，自己還聽得津津有味，沒有明確表態自己不許他們這樣做。但是後來，因為那個小漏洞，他反悔了。
如果喜歡一個人，那麽自然就會喜歡看她的笑容吧。霍啟看著沈鳶臉上淡淡的微笑，在舞台燈光下恍惚不定，顯得格外的柔和動人。霍啟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一個女孩有這樣的感覺，即使她就站在那裏，光是看著她，心裏就感到無比的滿足。
說實話，沈鳶長得並不算漂亮，中等之資，相貌更傾向於平凡，隻不過同樣一張臉，長在沈鶴的臉上就顯得出眾多了，也許這樣的臉更適合男孩子，臉龐線條稍許加粗一些，硬朗一些，人就顯得不一樣了。霍啟見過更多漂亮的女孩，很多甚至與白小冉不相上下，但是從來沒有一個，能像沈鳶這樣吸引他。
有時候，研究一個人研究得久了，就會無法自拔？當初對初來乍到的沈鳶感興趣，無非就是因為她是謝振未來的兒媳婦，謝淵凡喜歡的女孩，謝振特地讓霍啟關照她一下。既然謝振都開口了，那麽霍啟理所當然地要多關注一點沈鳶，準備單純的像一個學長一樣幫助沈鳶。不過越接觸，霍啟就越發現沈鳶的獨特之處。
無怪謝淵凡會放棄白小冉這樣的女孩轉而和沈鳶交往。沈鳶的確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她不像那一大堆人，在霍啟的麵前優點缺點個性特點都一覽無餘，霍啟每次看她，都覺得自己會發現一點新的東西。有時候覺得沈鳶是一個很敏感很細膩而且挺靦腆的女孩，但是她突然表現出來的粗枝大葉會讓霍啟大吃一驚。沈鳶的個性總在往各種的極端上發展，根本不能定性。於是霍啟在與沈鳶相處的過程中，越研究越覺得有趣，越有趣越發覺這個女孩給他帶來的新鮮感，逐漸演變成了一種感情上的滿足。
這樣的女孩和謝淵凡這種情商低下的人在一起，簡直是太暴殄天物了。沈鳶感情豐富，性格多變，麵對著謝淵凡這樣冷酷又麻木，從不喜歡表露出自己感情的人，霍啟真不知道他們兩個是怎麽交流的。正如霍啟所猜想的，兩個人摩擦不斷，更加讓霍啟確定這兩個人不適合在一起了。
那麽接下來就有兩個問題擺在霍啟的麵前了。是選擇拆分謝淵凡和沈鳶，牢牢抓住沈鳶和她在一起滿足自己的感情傾向呢，還是繼續自己的計劃，利用沈鳶這關鍵的一環，打擊謝振和謝淵凡，發泄自己長久以來的怨恨呢。
霍啟的計劃，並沒有很早就開始醞釀。他可以說自己直到幾個星期前，都從來沒有想過要跟謝振對著幹這回事。直到那天，謝振把他叫去辦公室讓他幫助沈鳶完成這次的國際名校交流會項目的策劃以及實行，他還一如既往地想著為謝振完成這些事，令謝振滿意呢。
霍啟想到這裏，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但是最後，在自己將要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謝振卻來了這麽一句，說這次項目的主負責人是謝淵凡的時候，霍啟覺得好像當時有個閃雷炸進了自己的腦海裏麵，既把他炸暈了，又算是把他炸醒了。
自己突然就那麽意識到了，他一直以來的價值、地位，他所得到的東西，包括謝振物質與精神上的支持，其實無非就是間接地去“支持”謝淵凡罷了。養子就是養子，他這個養子好像就是為了人家的親生兒子才存在的。霍啟覺得好笑的是，他竟然一度以為自己要比謝淵凡出色，他努力比謝淵凡能幹，努力比謝淵凡擅長星海的所有事物，就是為了讓謝振滿意，甚至還奢望謝振會考慮將星海首席董事長的傳給他。現在想來真是無比的可笑。無論自己怎麽做，說好聽點的就是最後成為謝淵凡一個得力的助手，說不好聽的，無非就是輔助人家的一個工具罷了。
刹那間，十幾年來縈繞在霍啟心頭的疑慮，一直被他壓抑在心中的懷疑，一瞬間好像就這麽被謝振的一句話給證實了。如果光憑他的話還不夠，那麽霍啟眼中當時謝振流露出來那對他愧疚的表情在霍啟的眼裏足以證明一切了。
霍啟心中的信念就這麽崩塌了。什麽親情，什麽重視，全都是扯淡。虧得霍啟總覺得高謝淵凡一等，是因為他不僅能力比謝淵凡強，而且還受到比謝淵凡多得多的謝振的注目和關心，其實他一點都不如謝淵凡，謝振心裏真正在乎的，隻有他的家庭，他的妻子羅冉生出來的兒子，不是嗎？
從那天霍啟離開謝振的辦公室起，他就知道他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對謝振唯命是從，努力做好一切隻為了讓謝振滿意、開心。如果說這樣才能償還謝振的恩情的話，那麽霍啟覺得自己這幾年來所做的已經夠多了。如果要讓他為謝淵凡做事，沒有這個可能。考慮到從初識就和謝淵凡結下梁子這件事上來看，霍啟也預料到即使自己願意老實給謝淵凡做事，謝淵凡也不會輕易給他好臉色看的，一定會對他百般刁難。給謝振做事，連董事會的成員也要忍讓他三分，他從來沒有低三下四的感覺，但是如果自己的老板換做謝淵凡的話，可就不一定了。自己以後被謝淵凡刁難這還算是輕的，重則直接被謝淵凡趕出星海。如果對謝淵凡沒有幫助的話，謝振會怎麽做呢？霍啟不敢想象，隻是知道自己應該想想退路了，光對謝振死心塌地似乎是一條死路呢。
一個計劃就在腦海裏的炸雷過後醞釀了起來，交流會就是個再好不過了的契機了。霍啟知道謝振看人向來是很有眼光的，也很信賴他。這次他把所有的事都交給謝淵凡的女朋友打理，並且說不過問，都交給謝淵凡，那麽如果他們兩個沒能完成任務，反而捅了一個大簍子呢？沈鳶也許很值得信賴，但是謝淵凡卻不是。霍啟抱著這個想法，希望這次的交流會可以失敗，讓謝振看看他的兒子到底有沒有能力接任星海董事會的首席。
但是後來霍啟又很快地意識到，無論謝淵凡在這場項目中表現的怎麽樣，謝振反正是打定主意要將謝淵凡送上星海董事會首席的寶座，接任他的位置了。這麽多年，謝振從沒有著重培養過謝淵凡，表明他並不在乎謝淵凡有沒有這個能力，而是認真培養其他人，包括他，包括沈鳶，隻是為了讓他們能輔佐他。
霍啟滿腔的恨意，所以最終決定與謝振的“對頭”陸圻合作，給陸圻一個打擊謝振勢力的機會。他希望既可以保全自己，又可以讓謝淵凡和謝振不痛快，以發泄一下自己內心的鬱悶。除了發泄，也許通過一些更多的手腳，自己終將坐上星海董事會首席的寶座，代替謝家的地位。
這次的項目由沈鳶負責，而沈鳶很信賴霍啟，這將是個很好的切入點。霍啟不遺餘力地幫助著沈鳶，讓沈鳶依靠他，更方便他可以在項目的細節上動手腳，更方便他誤導沈鳶做出錯誤的決定。直到他一次又一次與沈鳶接觸，漸漸地越來越喜歡她，霍啟發覺很多事都刹不住了。他的計劃刹不住車，他的感情也刹不住車了。
真是失策。霍啟這樣想到。此時的沈鳶已經聽取完匯報，向他這邊望來，然後朝他滿麵笑容的揮了揮手。這個笑容與她在聽取手下人員匯報時那種莊重嚴肅含蓄的笑容完全不同，是一種輕鬆的調皮的帶著感激的笑容。這個笑容好像是自己獨有的，隻有麵對他的時候，沈鳶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不知道當沈鳶猜到自己利用了她的時候，又會對他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呢。霍啟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
沒錯，就是猜到。霍啟並不打算這件事情結束以後便暴露自己。他將一如既往地為謝振鞠躬盡瘁，而交流會的失敗，隻會歸責於沈鳶，他也會主動承認自己的失責與疏忽。聰明如沈鳶，再加上謝淵凡的耳邊風，也許沈鳶很快就能想到一切都是他幹的吧。
不過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自己在埋下了定時炸彈之後，才真正地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沈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