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彭瀚生的回憶
易勳總是時不時的出神,等到幡然醒悟自己在想什麽的瞬間,又憑著理智立刻把自己再重新扯回來。
彭瀚生走到他身邊,還好他沒看他,否則一定會在他向來無懈可擊的從容麵孔上發現一絲裂痕。
瀚生和易勳幾乎是同時成為沈淵的下屬的。同樣是年少無依,兩個人在被沈淵救贖之前卻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彭瀚生從小就是街邊上胡同裏的小混混,稍微大了點,就成了大混混。而易勳被一位老中醫收留,謀得技藝傍身,卻沒想到收留他的老人此前是市呼風喚雨的人物,老來躲避仇人在市隱姓埋名。可惜善惡臨頭終有報,老人最終殞命在仇敵槍下,而易勳在重新認識他生存的環境之後,成長得不再那麽純潔。
與徐宴的深沉不同,彭瀚生為人熱情,又跳躍感極強;易勳沉沉靜靜的,總有種奇異的清貴之氣。兩個人一個殺手一個醫生,一動一靜,卻格外的投緣。在彭瀚生,易勳是他吐露憋不住的秘密的唯一人選;在易勳,彭瀚生是他謀求“同類”感的至關重要的人物。
易勳在心裏祈禱著,可是彭瀚生不是上帝,他聽不見。他嘴裏說出來的,恰恰是易勳此刻最不想聽到的那個名字。
“哥們兒,我真的覺得,秦抒和淵哥之間,已經擰巴得像個死結了。這一道題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能自己解開,如果是借助外力,恐怕淵哥也不會容忍的……”難得,他說話的語氣不再如以往那般吊兒郎當,而是深切的在為淵哥擔憂傷懷。一樁樁事疊在一起,換他是秦抒,也做不到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可是看樣子,淵哥並不準備放過她。
易勳心裏疼了一下。他遠比彭瀚生要理智,看透的東西也遠比他多。他有的時候真的希望自己不要活得那麽透徹明白,至少糊塗一些,能少一些讓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多一點輕易獲得的滿足。
他相信,剖開表皮上的這股疼痛,內裏還有更大的空洞在等待著他。就像隱藏得深深的齲齒,挖開齲壞的小洞,看到的永遠是一大片超出小洞麵積的腐敗。他不願麵對。
“秦抒躲著淵哥,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天我就見了她一麵,就記得她臉色很難看,還有那個金懷表……我知道多問多錯,可是讓我憋著也實在是難受啊。”
易勳沉默。
“得了,你不告訴我就算了。讓我知道了也沒什麽好處,萬一哪天說漏嘴了還”
“你還記得你問過我淵哥對秦抒做的事麽?”
“什……啊,你說……”
“淵哥一直在找機會彌補,或者說是一直在找秦抒這個人。現在終於找到了,你認為,他還可能放手讓她走嗎?”
彭瀚生心裏一咯噔。如果“深度”那晚的女主角真的是秦抒,那豈不是……他咽了口唾沫。他不敢說。易勳一定不知道,秦抒和淵哥真正的淵源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定了。秦抒對於淵哥的重要性也早在那個時候就顯露出點眉目了,何況淵哥出事的當天,在車禍現場守著還差點操作不當害了淵哥的,正是他彭瀚生自己啊。
甚至秦抒胳膊上那個紋身的照片,也是他拍下來給淵哥的。
當初沈淵醒過來,第一句話問的居然是,誰救了他。他一向冷靜得可怕,居然在昏迷的時候也對自己的生命流失一清二楚倘若不是得到了外力的救助,或許在高速公路上,就已經回天乏術了。
彼時淵哥神情裏的執拗讓彭瀚生震撼,他顫抖著手把手機裏的照片拿給沈淵看模糊的身影,隻看得清手臂上的墨色紋身,清麗的玉蘭花,十分醒目。
然後他看見沈淵的眸光,仿佛幽深的海底浮起星點,那其中隱藏著的癡狂和執念,已經足夠讓彭瀚生見之震驚。
也是從那一刻起,淵哥就把秦抒當做是屬於自己的了吧。可惜修煉未滿,上天仍要讓他們繼續磨合,卻不知這種互相的折磨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
易勳不想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他生硬地交代了一句:“把該看好的人看管好了,小心別在秦抒跟前再說漏了嘴。這回你總該小心些。”
彭瀚生陡然清醒過來,隨即慶幸沒有被易勳發現什麽端倪,這個秘密還能繼續藏下去。可惜,淵哥總不肯把這個淵源的開頭講給秦抒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