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花海深處
顧花微瘋了一樣的衝了出去,幾乎是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密林裏。
她從未有過像這一刻這樣的慌張,就感覺是,她已經失去了最初的雲淡風輕,有什麽東西扒掉了她身上的偽裝,要將她看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這個人,還是龍錦。
能讓一個人失去理智的東西,除了仇恨,還有另外一種。
她忽然之間不敢麵對自己的內心,她還是要做一個不惹塵埃的顧花微,其他的,她不想想也不要去想。
顧花微靜默的靠在一棵大樹之後,安靜的閉上眼睛,美麗的容顏上,難得焦躁,蝶舞一樣的眼睫輕輕顫抖,微抿的唇角,多了一抹刻意的倔強。
她來不及靜心,不遠處的山間小路上傳來一聲輕響,有什麽東西落地了,顧花微在空氣裏聞到了血的味道。
那麽濃厚。
顧花微睜開眼睛,桃花眼流光溢彩,抬眼看過去,就看到一身黑衣,渾身是血的冷漠男子。
他的渾身上下幾乎都是利爪留下的傷口,就連堅毅不屈的臉上也都被鮮血染滿,可想而知,他究竟是經曆了怎樣一場驚心動魄的逃亡。
蒼瀾第三次見到顧花微,竟然是在這樣一番情況之下,他在密林的妖獸嘴巴裏逃出生天,卻在已經快要沒有辦法保持清醒的時候,遇見了她。
這真是個好消息。
蒼瀾扯開唇角,淡淡一笑,安心的昏睡過去。
顧花微走上前,嫌棄的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血水,想了想自己要不要救他?憑借山洞裏那一壇子竹葉青,少說也是要救他的,可是他這麽髒???!
顧花微最後還是用靈力把蒼瀾裹起來,找了一個最近的山洞,為他清理傷口,冉冉的篝火在黑暗裏熠熠生輝,顧花微坐在一旁的軟褥上,什麽也不想,晃動的火苗穿過她的指縫,光線陰陰暗暗落在她的臉上。
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想著修煉了,她隻想讓自己平靜下來,隻有心安才能讓她靜下來,修行之事,還是要講究心平氣和。
蒼老醒過來的時候是後半夜,顧花微在火堆裏加了些柴火,火光照耀下的姑娘眼睫輕垂,有些說不出的溫暖。
他竟然在一個小姑娘的身上體會到了溫暖?他看著自己被收拾好的傷口,這麽多年,沒有人會有勇氣近他的身,就算是昏迷,他也是警惕性十足,可是當他昏迷的那一刻,似乎就有什麽東西變了。
他竟然會相信這樣一個小姑娘不會害他……
這種感覺真是荒謬。
“感覺還好嗎?”少女所有所感的偏過頭來看他,見到他愣愣的目光淡淡一笑:“隨意幫你處理了一下,也不知道效果如何。”當年她隻為一個小家夥處理過傷口,那個忘恩負義的小家夥傷好之後就不辭而別,所以這些年,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長進。
蒼瀾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很好,多謝了。”
顧花微依舊是笑了笑,心裏的負累讓她不想多說話,而是看著獵獵火焰深思。
“你在想什麽?”蒼瀾盯著她柔和的側臉開口,顧花微的失魂落魄,他在醒過來就已經注意到了,“可是有什麽心事?”
“沒有,”她麵不改色的撒謊,關於龍錦的事情,她不願意和任何人分擔,“隻是有些累了。”
“過來歇息。”聽到這話,蒼瀾不容置疑的要求道。
“不用了。”顧花微搖了搖頭,閉上眼睛:“我就想暖暖身體。”說罷伸手挨近火焰,麵上神色莫測。
蒼瀾深知顧花微這姑娘是個有故事的,本事也是夠的,她也許根本就不需要他的關懷,也就不再勉強,傷口的疼痛和精神的高度疲乏讓他沒有辦法繼續保持清醒:“那好,累了就上來歇息。”說罷竟然又昏睡了過去。
顧花微盯著劈裏啪啦響的火焰失神,神識卻不受控製的朝著山洞之外,那一片開滿夜來香的原野飄過去。
一身血色彼岸花袍子的男子靜靜的佇立在花海的深處,血衣獵獵,隨風飛舞,青絲散落,眉目如畫,就像是畫裏麵走出來的妖物,妖冶眾生。
他已經在那裏站了太久太久,他的目光就像是飛花,帶著利刺一樣的光芒,勾魂奪魄一般的望著山洞,麵無顏色的臉上全然晦澀。
顧花微再也忍不住,對著山洞外喊了一聲:“進來……”因為怕吵醒蒼瀾,她的聲音並不是很高,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可以聽的清清楚楚。
幾乎是瞬息之間,花海深處的男子動了,眨眼之間,就已經到了山洞口,修長的身影長身而立,一雙上挑的鳳眼,隱晦看不出思緒,他靜靜的看著有過一瞬間驚慌的少女,薄唇勾勒出一個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微笑,聲音嘲諷又惡毒:“怎麽,終於想起我了?”目光陰冷的掃過被褥上顯然被照看的很好的男子,無止境的憤怒幾乎要焚燒盡他所有的理智,他的目光冰封萬裏。
他指著一動不動的男子,看著她的臉,“我不想殺他。”所以他一直都為了控製住自己的暴怒,不敢湊近她,如若靠近他必然是要把這個男人殺了的!
顧花微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邊,他的遷怒幾乎沒有掩飾,殺意更是滔天漫漫,她幾乎是示好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心裏的斬不斷理還亂的麻線在他守在花海裏的那一刻,終於有什麽東西默然的消失了。
龍錦原來也是會隱忍的。
他是為了她。
這個認知讓她露出了今夜的第一個微笑,原來真的可以有一個人,願意為她受苦為她忍受,這樣的人來的這樣晚,可是卻又那麽讓人心安。
龍錦,謝謝你。
從一開始她跑出來,她就能感覺到龍錦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然後她遇到了重傷的蒼瀾,她救了蒼瀾,在龍錦的監視下,可這何嚐又不是一種試探?
不能否認的是,她原以為他會暴怒,然後拍拍打她的臉,讓一切一發不可收拾,可是沒有,什麽也沒有。
因為他一直在等她,在最美的地方,一動不動的等她。
直到她的首肯他才敢上前來,就算是他的憤怒和殺氣抑製不住,他還是在她靠近他的時候溫柔下來。
盡管他這樣的暴戾,這樣的不可理喻,她還是感到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