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嗨,臭丫頭,我們又見麵了
寒冬的清晨,沉沉的霧霾籠罩大地,空氣裏彌漫著濕冷的寒氣,絲絲縷縷,直往骨子裏鑽,讓人措手不及。
矮破蕭條的居民區,一道黑色人影哈著白氣,發梢上掛著冰晶走過來。
喬沐左手提著裝滿菜的布袋,凍得紅腫的右手拉開單元門的把手,“好冷!”大鐵門上傳來的冰冷感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小心的邁著步子上台階,二樓右手邊,已經掉漆的綠色防盜門上的幾個鮮紅大字——欠債還錢!
“你們就算寫一百遍,我也沒錢還你們。”想起前些天,她揭斯底裏的對著一群人大吼的場麵,喬沐垂眸,眼底有著說不出的情緒。
“習慣就好了。”喬沐仰起頭,安慰自己。
她早就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掏出鑰匙打開門,喬沐拎著菜袋子直奔廚房,不顧自來水的冰涼,擼起袖子開始洗小青菜,紅腫的小手微微顫抖。她要趕緊做飯,給媽媽送去。
沒有給物業交取暖費,喬沐每天晚上腳底一個熱水袋,懷裏一個熱水袋才能睡著,還經常在半夜被凍醒,凍得手腳發麻。
半個小時後。
喬沐端著飯鍋,小心翼翼的把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倒進保溫桶裏,再把小青菜和兩個水煮蛋放進上層,加上兩塊蔥油餅,蓋上蓋子。
刮刮飯鍋裏的小米粥,拿起剩下的一塊蔥油餅狼吞虎咽起來。
兼職三份零工才能勉強維持媽媽.的治療費用和家用,雖然辛苦,但是喬沐很滿足。
匆匆吃完後,背上書包,提著保溫桶出門,上午要在醫院裏陪媽媽,下午去給顧客送書。
喬沐身影走出小區消失在拐角處,角落裏汽車上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彎腰走出來。
黑色長及腳踝的大衣,修長大手帶著鹿皮手套,襯的男人身形挺拔,風度翩翩,帶著絲絲矜貴,與老舊破敗的民居格格不入。
男人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破舊的居民樓,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深邃的眼底卻波瀾起伏,長腿邁步,朝著喬沐出來的單元門走去。
一旁的左陣見狀,趕緊快走兩步,拉開鏽跡斑斑的單元門。
男人極慢的步上台階,打量著樓道壞掉的聲控燈,鏽跡斑斑的扶手,斑駁的牆壁。二樓,男人長身玉立,蹩眉看向綠色防盜門上的幾個鮮紅大字。
左陣看著麵無表情盯著防盜門發呆的總裁,心裏打怵,他估摸不準他家總裁大人的脾氣,隻好硬著頭皮開口,“總裁,需要打開門嗎?”
男人眼眸半闔,看不清眼底情緒,薄唇輕啟,噴出的溫熱氣息立刻化成白霧,嗓音低沉,“鑰匙。”
要是喬沐看見了,肯定就要跳腳了,立刻打電話告訴警察叔叔,有壞人偷配了她家的鑰匙。
屋子裏氣息陰冷,高大的身姿站在狹小的客廳裏,顯得更加狹小擁擠,男人微微低頭,進入門框上掛著玩偶的小房間。
視線左右掃過,快速落在一個相框上。
好像一記悶錘突然擊在心口,痛楚漫布全身,指尖都禁不住的顫抖。男人冰冷的眸子變得溫柔,平靜如水的眼底泛起波瀾,眼眶內水霧氤氳。“小丫頭,我終於找到你了。”
雖然早已猜到,但是照片上那個笑容燦爛的小人,還是讓男人瞬間變色。
“大哥哥,你不要哭,你看,櫻花快開了呦。”清脆聲音傳來,少年扭頭,看向那個紮著馬尾,笑的極其燦爛的小女孩。
“用你管,小破孩,走開呀!”少年盯著小女孩破舊的衣衫,帶著絲絲嫌棄,大吼。
小女孩被吼得一愣,小手搓著衣角,躊躇一會兒,看著倔強擦掉眼淚的少年,再次開口,聲音帶著幾絲怯怯。
“你不要哭了……”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哭了,滾開!”
小女孩不說話了,充滿純真的大眼睛定定的看著他,漆黑的眼底清澈無暇。
忽然,她咧嘴朝他一笑,如清晨的百合花盛開,沾染了露珠散發著芬芳,引人注目。
後來的很多年裏,每當夜深人靜席慕喬想起小丫頭時,總是會想,也許正是小丫頭最後那一笑,笑進了他心裏,打開了他曾經抑鬱良久的心。
雖然猜到喬沐就是當年那個小丫頭,但再次看見記憶中那張熟悉的小臉,男人還是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喜悅如同巨浪一般,鋪天蓋地迎麵撲來。
男人貪婪般的看著手中的照片,還是那件破舊的小衣服,還是那束高高的馬尾辮,還是記憶中的那張小笑臉,男人笑了,唇角高高揚起,眼底有著溺死人的溫柔。
“你不要哭了……”清脆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泛黑的木製相框右下角,有一個圓珠筆寫的小小的6歲,歪歪扭扭,筆跡稚嫩。
“嗨,臭丫頭,我們又見麵了!”席慕喬微微揚起頭,收回眼眶裏的淚水。
旁邊其它相框上依次寫著10歲,15歲,18歲,小小的五官逐漸張開,長發換成短發,稚嫩的筆跡變得清雋秀麗,不變的還是每張照片裏那張笑靨如花的小臉。
席慕喬鼻尖泛酸,眼眶腫脹,記憶裏的畫麵已經轉過了十四年。
他沒能見證他的小丫頭成長,不知道從6歲到20歲這段時間裏,小丫頭是怎樣渡過的,但是他能感受到,小丫頭秉性裏自始至終透露著的倔強。
幾張照片,彌補了席慕喬多年以來的內心空缺,他很慶幸,生活的磨難沒有壓垮她,也沒有磨掉那張小臉上的燦爛的笑容,一切都還不晚。
很多年以前,他弄丟了他的小丫頭,現在,他找到她了。她雖然認不出他,但有什麽關係呢?這一次他會緊緊抓住她,不會再給她任何一絲一毫離開自己的機會。
看到床頭上已經褪色小小米奇玩偶,席慕喬臉色才緩和了一些。他送她的小米奇,這麽多年了,她竟然還留著。
廚房裏幹淨整潔,飄著淡淡的清香,但是狹小的轉個屁股的空間都沒有。
拿起盤子上麵的蓋子,幾個早上新做的蔥油餅還帶著餘溫,席慕喬眼中帶著欣賞,拿起一個送到口中,“小混蛋,這就當做你給我身心留下創傷的利息吧。”
吃完之後,席慕喬擦擦手,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臉上笑靨如花。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小混蛋發現餅少了以後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走出廚房,男人摸摸嘴角,眉宇間一片舒暢之色,這麽多年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如此平靜。朝著身後的左陣招招手,“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