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月能跟先生說什麽啊?”小四很是奇怪, 在院子裏嘟囔。


  曾湖庭往書房瞧一眼,含笑說:“說不定她在找家長告狀呢?你這個老板有沒有克扣人家?”


  “怎麽可能,我可是店裏連續半年的優秀老板, 怎麽會克扣人?”小四據理力爭,不服氣的很。


  “那為了展示你優秀老板的風範, 現在總該去廚房忙碌了吧?今天可是除夕。”


  “該做的大菜我昨晚就燉上了,不然火候不夠。”小四打哈欠,顯然忙了很久,“今天, 炒上兩個鮮菜點綴就齊活。”


  “那我去熬漿糊?還沒貼春聯。”


  “大哥還會熬漿糊?”小四驚奇的歎道。


  曾湖庭歎道,“你對我有什麽誤解啊?我像四肢不勤五穀不分嗎?”


  小四特意站的遠遠的,才道:“像!特別像!”她說完不敢回身扭頭就跑。


  曾湖庭配合的跟在後麵攆, 直到後來小二也加入追逐的陣營, 跑夠了鬧夠了,他們才去廚房熬漿糊。


  用麵粉或者糯米粉,小火在爐子上熬一熬,熬成透明狀就是漿糊,用來貼春聯, 牢固的很。今年又是第一個在新家過年,他們早就把院子打掃的幹幹淨淨, 連青苔都沒留。


  正大門,是曾豐年手書的“積善人家”,正廳裏掛的是“春暉大地”,廚房貼著“五穀豐登”, 大紅色的紙張撒著金粉,透著格外的喜慶。


  他們貼完春聯,曾豐年才不經意的出現, 摸著修剪整齊的胡子,“不錯,不錯。”


  “先生是說我們貼的不錯,還是字不錯啊?”小二問,然後挨了小三一下,“討打!是不是不想要壓歲錢啦?”


  小三說完,聚起滿臉笑意,“新春納福,年年有魚!先生,壓歲錢呢?”


  曾豐年佯做生氣,“合著就現在乖巧,平時都不乖巧嗎?”他生完氣還是從懷裏掏出紅紙封好的壓歲錢,一一遞到各人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庭院裏的祁月明也接了一個,她想要拒絕,

  曾湖庭笑著說:“見者有份見者有份。”然後小聲說:“沒多少錢,討個意頭而已。”


  祁月明才收下。


  討完壓歲錢,他們去廚房幫忙收拾桌碗,把昨天小四做好的菜一一端出來。不得不說小四的廚藝進步很快,已經有了大廚風範,入味三分,東西擺好後,小二就貓在門口的空地,手裏拿著香線,低頭點燃爆竹。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一連串清脆的響聲,伴隨著白煙冒出來,象征除去往年的晦氣迎接新的一年。


  “幹杯!”他們有人舉著果酒,有人拿著果汁,共同舉杯迎接新年。


  過年唯一要做的就是吃吃喝喝,瓜子花生蜜餞果子,還有糖擺了滿滿一桌子,吃飽了飯閑著磕牙。


  曾湖庭跟曾豐年靠的近些,在商量明年的計劃。小二在吹噓自己鄉下的經曆,小三小五聽的眼睛不眨。小四跟祁月明在說店裏的菜單,開年又該推出什麽新菜。


  祁月明頗有點心不在焉,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手裏的蜜餞,糊了一手糖霜,小四在歡快的暢想明年,總店開了半年多,現在要分享出第一道菜譜給加盟商販,到底什麽菜色既能夠打響第一炮,又不會影響總店的生意呢?

  “父親,明年又到院試年,我要下場一試嗎?”曾湖庭一個一個剝開瓜子,放在小碟子裏,他準備一口氣吃掉。


  院試三年兩次,考試內容和府試縣試大致一致。如果說一年前他還沒甚信心,現在已經覺得考秀才是他囊中之物。


  出名要趁早,科舉更要趁早。越到後頭越難,需要更多的時間去籌備。


  “當然要去,為父估摸著考試前在抓緊多寫幾份策論,你就十拿九穩。”想到這裏曾豐年十分得意,這可是他親手教出來的。


  “那我還要多謝父親了!”畢竟曾豐年經驗比他豐富的多,他每每受益良多。


  “就算如此,也不可大意。每次考試前多少十拿九穩的童生,傷了手拉肚子扭了腳,最後影響考試成績。身體是地基,沒有地基哪能築起高樓?”曾豐年說這話時,十分感慨,他能一路科舉成功,見過形形色色的學子,何止千萬?


  拋開才華,謹小慎微也是優良的品德。多少人仰望星空時,跌進了腳下的坑裏?

  “是,謹領訓。”曾湖庭很慎重的回答。


  大年初一,本來該到處拜年,可是他們在縣城沒多少認識的人,於是給鄰居們送了節禮就回來。


  巷子裏總共隻有十來戶人家,送起來很快。為著避嫌,朱沉毅家的節禮是曾湖庭去送的,還順口問他要不要參加院試。朱沉毅很是躊躇一陣,沒下定決心。


  “朱兄是否家裏有事?”


  朱沉毅遲疑點頭。


  “那便好好考慮,反正一年半後還有機會。”曾湖庭告辭後,還沒走出兩步遠,聽到一陣摔門聲。他腳步一頓,然後裝做若無其事的走開了。


  朱沉毅回來看巷子裏已經沒人影,又羞又囧,他無奈的進了屋,對著生悶氣的朱二娘說:“娘,人家不過來送節禮,都是街坊鄰居的,您擺臉色幹什麽啊?他又沒得罪您。”


  朱二娘重重喘氣,“他是狐狸精的哥哥,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她翻來複去念叨著,突然眼前一亮:“我知道了!就是他派了狐狸精出來迷惑你,讓你不能好好考試,少了競爭對手!”沒錯沒錯,就是這樣,朱二娘越說越覺得事實如此。


  朱沉毅驚的半天沒說話,他被他娘的胡說八道徹底驚呆。


  他不反駁,朱二娘霍的站起來,“不行不行我得讓當家的快點回來,我們搬家!搬離這裏!”她不由分說的吩咐:“給你爹寫信,讓他快點回來!”


  “娘,爹說好了,商行有一筆大生意,做好能賺很多錢,要不然他會過年都不回來嗎?”早在入冬,朱父來信就告知,要開春三月才回來。院試也是三月,日子撞上,朱沉毅覺得他母親現在這個情況,他還真的不敢走。


  “過年都不回來,過年都不回來……”朱二娘在屋裏焦急的轉圈,“他是不是也在外麵有了狐狸精?”


  朱沉毅忙著安慰他娘,又是一波雞飛狗跳。


  曾湖庭回家之後,開始擔憂起來,小四現在經常在屋裏偷笑,還扯了紅布,真的能順利用上嗎?

  他決定,如果開春後朱沉毅沒有按時上門來提親,就要好好跟小四談一談,告知利弊。


  不被親人祝福的親事,早早就埋下隱患。


  這頭暫且不提,為了衝擊院試,初二,曾湖庭就開始了高強度的補習。每天由曾豐年出題,他接到題目後,在兩個時辰內寫出來,期間不能離開,不能間斷,直到寫完,再由曾豐年修改,改後的文章他抄寫兩遍,無比要記住自己錯漏之處。


  這麽高強度的訓練,讓他迅速瘦下來,剛剛長出來的一點肉又消下去,倒把開學後的曾濟庭嚇一跳。


  “你怎麽瘦成這樣?總不會過年都不給飯吃吧?”


  唉,曾湖庭摸著自己的臉頰,的確,顴骨和下巴都摸得到,瘦的明顯。


  “我放假在家補習,沒注意營養,回頭養一養就好。”院試快到了,搏一搏就省一年多時間,很劃算的。


  曾濟庭摸摸自己過年吃出來的小肚腩,羞愧道:“不行,我得一起!”半個月,他覺得自己肯定會甩下去了。


  “你要來,記得跟照叔說一聲,幹脆就先別回家,來回跑著還費事。”


  曾濟庭點頭,為了考試他拚了。


  白天在書院學,晚上回家自學,知識迅速充盈的同時,黑眼圈也掛在他倆的眼下,看來就是用功過度的樣子。其他學子看著班上的頭名都這麽努力,自己還有什麽理由放鬆自己?紛紛也開始用功讀書,整個書院的風氣為之一清,人人抓緊每一分鍾。


  一直用功到三月,曾湖庭終於停下,距離院試還有半月,現在學也學不到多少,倒是應該養養身體,免得熬不住院試。


  他每天還是按時早起,然後繞著巷子跑圈,跑完之後回去看幾本遊記放鬆,這天,他剛剛開始跑圈,便在路口碰到一個問路的青年。


  “請問,朱沉毅家是住這邊嗎?”


  “進去直走,大門上掛著桃符的便是。”曾湖庭給他指了路,青年往後台招呼一聲,原來他身後還有三四個人,拉著板車,板車上放著厚厚的棉絮,躺著一個不住呻,吟的人。


  那人麵相跟朱沉毅像五六分。


  曾湖庭一驚,不由自主跟上去,就看到青年送人到朱家門口,心急拍的門板直響,好半天朱沉毅才出現,帶著深深的疲倦。


  朱沉毅看著麵前跟爹同商行的夥計,險些站不住,他顫聲問:“怎麽,怎麽,怎麽回事?”


  莫不是他想的那樣?


  “朱大叔走完商著急回家,結果摔斷了腿,隻能好好養著。”青年沉重的說,“這傷筋動骨一百天,得好好養著。”


  朱沉毅又哭又笑,幸好不是他想的那樣,隻要人沒事就好,養著就養著罷。


  院子裏的動靜已經驚動屋裏的人,朱二娘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扯著嗓子喊:“當家的!當家的你看看我啊!嗚嗚嗚.……”


  這麽大的聲音也隻是讓朱大叔微微睜開眼睛,然後又暈過去。青年連忙攔住了朱二娘,“大娘大娘,人沒事,朱大叔是痛的昏過去,大夫說讓他睡,不然疼的受不了。”


  他們七手八腳的幫忙把人抬進屋子裏,告訴大夫住在哪裏,以後還要讓大夫上門,一天換一次藥。


  朱沉毅心亂如麻,一一答應下來,青年才告辭。


  “朱兄!”等青年離開,曾湖庭沉聲道:“什麽都別擔心,好好讓伯父養好身體,有事便來找我家人。”


  朱沉毅臉上說不出的神色,拱拱手進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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