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曾宣榮自然也看到那一幕, 但他的臉皮可比別人想的厚,愣是視而不見,含著笑意問, “賢婿,有什麽問題?”
“並無。”程子琅搖頭, 邁步進門。
少了一道程序,程子琅比想的更早來到繡樓,自然這裏也沒有什麽人阻攔,想進就進。喜婆本來守在門口, 看到新郎進來一愣,怎麽沒人攔?她靈機一動,高喊一聲, “新郎來了, 要紅包的人在哪裏?”
屋子裏的曾妍兒一驚,來的好快,她急忙蓋上蓋頭,再次坐好。
於是程子琅站在門外,等著下一步動作, 新娘的兄弟把她背出來,一直背到門口送上花轎。新娘在進入夫家前, 是不能走一步路的。
可是……新娘的親弟弟才六歲,肯定背不起。
二房的曾源庭咬牙就上,這次他爹扯都沒用,畢竟是同出一姓的姑娘, 大喜之日被人看了笑話,以後二房的姑娘也不好嫁。
曾妍兒還不知道家中是怎麽安排的,她隻從繡床邊站起, 然後感覺到一個單薄的身子背著她離開房門,在紅珠串蓋頭下,隻能瞧出是二房的源庭。
“二弟是你嗎?”曾妍兒小聲問。
害怕泄了力氣,曾源庭哼一聲以示答應,他年紀還小,橫著一口氣背比他大的姐姐,走到二門外時已經兩股戰戰,快脫力了。他咬緊牙關,右手往上一扶,正要一鼓作氣走到花轎前,突然有兩隻手扶住新娘,“源弟我來吧。”
曾湖庭站在他背後,身材頎長,比曾源庭有力的臂膀接過新娘,放在自己的背上。曾源庭一愣,就聽著湖庭說,“走啊,愣著幹嘛。”
不是說好送嫁嗎?
曾源庭傻乎乎的跟著,一直看到平時很少碰麵的堂兄送堂姐穩穩進了花轎。曾妍兒急的想要掀開蓋頭,最後還是按捺住小聲問,“大哥?是大哥?”
“嗯是我,安心出嫁吧。”曾湖庭站直身體,輕輕吐一口氣,終究還是他不忍心。
“嗯。”曾妍兒一陣鼻酸,濕意模糊了眼前。
新娘坐穩,花轎起身,吹打隊重新啟動,鑼鼓喧天。他們會先送新娘到隔壁程家租下的院子,安置好之後,再跟新郎一起趕到婆家拜堂,而女方家的親眷便不用跟去,在自家宴請賓客即可。
程子琅被曾家的親眷圍住,按照習慣他要跟主要的親眷敬酒。曾宣榮全程陪同在一起,那態度不像嶽丈,倒像是女婿。
畢竟這個女婿就比他厲害,已經中舉,而女婿的父親就更別提了,更厲害。曾宣榮用隱晦的眼神看著在花廳裏坐的曾湖庭,隻要女婿得力,他中舉之後便能出仕,何必看人臉色?一想到未來美好的前程,當官的威風,曾宣榮的殷勤獻的更厲害。
程子琅對著親眷圍成一圈的敬酒,偏偏單獨端著一杯酒到了曾湖庭和曾豐年麵前,親熱的叫了一聲,內兄。
曾湖庭頭都沒抬,“喊錯了。”
“我隻是新娘的族兄。”
“族兄也是兄長,這層關係曾兄總抹不掉吧?”程子琅親熱的攔住曾湖庭的肩膀,態度跟剛才截然不同,“明年會試內兄要參加嗎?”
“全憑父親做主。”曾湖庭恭敬的往後一讓,睜眼說瞎話,他把曾豐年讓了出來。曾豐年麵容一露出來,程子琅就便訝然:“伯父安好。”
“伯父一見就令人忘俗,溫和儒雅,難怪能教出內兄這樣的有誌之才。以後小侄要學習的地方還多著,還請伯父不吝賜教。”程子琅一大串溢美之詞不要錢的往外說,聽得曾豐年悶笑不已。
程子琅看的出,曾豐年多年當官的氣質跟別人截然不同,他有心結交,自然要親近一點。
但是曾湖庭並不想跟他結識,他隻覺程子琅的氣質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種東西就是令人很不舒服。於是表現出來就是他冷淡拒絕,程子琅熱切有禮。
曾宣榮的臉色快要發青,他百般討好的人,扭頭就去討好另外一個他看不起的人,這不是等於把他的臉往地上踩?況且他們之間的糾葛,現在當事人都湊到一起,讓知道內情的族人都快笑掉大牙。
有眼不識金鑲玉,錯把玉石當頑石。
但是曾宣榮忍住了,臉皮算什麽?能換一兩銀子嗎?隻要能換來實在的好處,什麽都不算。
所幸敬酒儀式很快就完成了,程子琅遺憾的離開,不過他看來,以後想聯係,機會還很多。
程子琅前腳走,後腳曾湖庭就站出來,“榮大叔告辭,不用送了。”他扶著曾豐年,很是有禮的點頭,然後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族人中有能聽到他們對話的,倒吸一口氣,紛紛交換眼色。
他們原本還說,曾家小兒發達了,總歸要照顧親生父親吧?連他們這些族人都照顧到,父親又該拿到多少好處?現在看,完全不是一回事啊!這宛如陌生人的態度,唉。要是當初他沒有過繼,享福的就該是他了。
可見有人就不是享福的命,送上門的福氣都能往外送。
就算曾宣榮再三阻攔,這樣的流言還是飛速傳開,所有人都覺得他福薄。
這倒是曾湖庭沒想到的,他送完嫁後,包裹也收拾的差不多,正要跟陶興回合。
陶興安排母親住過來,自然放心不少,二人雇傭了兩輛馬車,已經要準備上路。除了些禦寒的衣物便是書籍,戶籍等重要文件用牛皮紙包裹三層貼身存放。曾湖庭還給陶興傳授經驗。
“衣角放上一角碎銀子,靴子也要,這樣就算失散,身上的銀子也不會餓著。還有最重要的文件,放在衣服裏每日檢查。”
“有必要這麽謹慎嗎?”陶興沒出過遠門,很是疑惑。
“有!路上不定遇到山賊或者悍匪,小心為上,隻要還留著一角銀子至少不會餓死,到了衙門拿出你的文書,也能向當地求救。”曾豐年歎道,“這倒也是個好處,舉人的身份會引起重視。”無緣無故死了舉人,知縣也要上報的。
“馬車要走一個月啊!”曾湖庭歎道,“完全沒法看書。”這一個月就是白白消耗。
“承淵兄我可以抽背你的文章啊!”陶興笑眯眯攬住他,“別想偷懶。”
自從他取字之後,陶興就常常以號相稱。
兩人小鬧一會兒,陶興出去跟母親告別,曾豐年也拿出一本火漆封口的書信幹咳,“如果去了京
城,你可以投奔此人。”
“父親你不是說昔日好友都不敢聯係嗎?”連之前去信詢問起複的事都要轉道信件到江南,怎麽現在又大咧咧的找上門?
“這是為父的生死之交,而且關係並不為外人知。”曾豐年道,“上門求官不可,求教倒是不引人注意。記得,此信隻能當著他本人的麵拆開,然後看著他本人銷毀。”
“好。”曾湖庭於是取出牛皮紙,同樣包裹好放在懷中,謹慎的很。
“去吧!跟他們幾個孩子告別。”曾豐年一擺手讓他離開,獨自在書房轉頭欣賞字畫。那副《大溪山行獵圖》他又重新畫了一次,技法嫻熟優勝往昔,隻是跟他一起賞畫的人不在。
“也不知道祁家的人還在不在?”他喃喃自語。這封信是祁月明交給他的,知道湖庭要上京趕考沒有可靠的先生指導,於是寫下一封親筆信。
不知道管用嗎?
曾豐年發愁。
曾湖庭卻不知道背後的故事,他收拾好行禮,便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時候出發,此去京城,坐馬車還需要一個月,跨過三個州郡,需要的東西很多。
窮家富路,他帶了一千兩銀子,又分散放在行禮裏,甚至馬車頂都塞了五十兩,爭取做到有備無患。
家已經變成一個小黑點,熟悉的塵土味道逐漸遠離,他竟不自覺的舍不下。
“這一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陶興也喃喃,如果他們考中,極有可能授官,如果沒考中,便要留下另尋名師,福城縣會成為遙遠的記憶。
“隻要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曾湖庭堅定的說,“要是舍不得,變努力帶著他們一起走!”
陶興重重的點頭,對,帶著一起走。
離開的愁緒逐漸被旅途的寂寞衝淡,尤其是走過府城後,府城的官道他們走過許多次,這次不再停留而是朝另外方向去,踏足到沒去過的地方。
於是陶興很快麵臨第一個問題,暈車。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暈車了!
“嘔!”他扒拉著窗戶,努力把頭伸出去呼吸新鮮空氣,混沌的腦子清醒了點,“我從前也沒暈車啊.……”他有氣無力的說。
“我以前也不暈車……”但是看著陶興吐,他覺得他也快暈了。
“可能是這次坐車的時間太長了。”一個月都要在車上度過,想想都頭大。車夫已經盡力放慢車速,陶興還是暈。
“不行,不能讓他們這麽慢下去,再慢兩月都走不到京城。”陶興一抹嘴邊,“幹脆趕快點,二十天就到。吐著吐著,說不定就不暈了。”
“馬車不顛嗎?!餿主意。”曾湖庭摸著薄荷香包,心裏有了主意,“要不然,你去趕車試試?”
“啊?!”這是什麽操作?
“都是坐車的暈,誰聽過趕車的暈?而且我記得你會趕驢車,對吧?”他們第一次碰麵,陶興不是趕著驢車嗎?
“會是會,可這真的有效果?”陶興趕鴨子上架上了車轅,車夫讓出位置教他趕車。他又有基礎,別說,上手很快。
陶興在位置上很緊張,極力留心馬車前進的方向,慢慢的真的不暈了。
作者有話要說:薛定諤的暈車,開車就不暈。
晚晚的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