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不管下什麽狠手, 別落在自己頭上就好。管家接下要糧的任務,悄悄退出去。


  “附近有掠到男丁嗎?”七王爺又換了另外一個問題。


  “倒是有一些落單的,總共也就百來十人, 現在都是前鋒營。”他手下的大將回答。


  “炮灰,留著吧。”七王爺道, 他們不僅缺人還缺糧,攻破一個城鎮劫掠到的男丁就充入前鋒營,先當幾輪炮灰,如果命大能夠活下來再編入部隊。


  “是。”


  又商量了幾輪攻勢, 叛軍開拔,向著下一個城市進發。駐軍在後麵緊追不舍,他們也沒時間多做停留。


  急行軍好幾日, 也不需要多說什麽, 士兵都能感覺到夥食差了很多,再加上前途未卜,人心未免有些騷動,結果就被直接砍了腦殼。


  打,可能會死, 但不打,馬上就會死。他們隻能硬著頭皮上。


  七王爺看著人心低落, 又重新相處一個辦法。他讓借到的孰束士兵留下殿後阻攔追兵,而他的部隊冒險抄近路去襲擊另外一個小城市。那個城市規模小,守衛的兵力也弱,別人更加想不到他會動手。之所以避開孰束人, 他也有私心。跟孰束人的合作隻是一時之計,如果被摸清附近的地形,他想反擊就不好做。


  三日之後就到那目標中的小城市, 也許是上天對他的補償,那日突然大雨,滑坡的山體阻斷了報信和救援,七王爺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打下那個城市,不僅能夠補給,還可以借用城牆暫時做個修整。


  七王爺望著門外的大雨,十足滿意。這雨已經下了兩天,附近泥濘難行,都無法阻攔他的好心情。


  想必這就是天意,連老天爺都幫著他,不然為什麽這雨來的這麽及時?


  正要起心思吟詩,七王爺身邊的護衛開始換班。七王爺指著其中一個護衛說:“等等,怎麽本王從來沒見過你?你的盔甲為什麽拉的這麽嚴實?”側臉的部分已經遮住一半,看不清臉,是要掩藏什麽?

  被他指中的人身形一僵,慢慢轉過來頭,頭埋的很低。


  “把盔甲取下來。”七王爺再次命令到,那人隻好慢騰騰的取下盔甲。眾目睽睽之下,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氣。


  那人的右邊臉上,有一大團黑色的胎記,就像墨汁盤打翻倒在臉上,洗都洗不去,其實那人五官生的還算不錯,被這麽大的胎記一擋完全看不出。


  “晦氣!”七王爺很惱火,“這種人這麽調到本王身邊做護衛?”純心磕磣他。


  小隊長誠惶誠恐的低頭,“王爺,之前護衛隊死了一半,這人是調上來填補空缺的,身手不錯。”


  “不錯?不錯到什麽程度?”


  “他能一人對戰十人不落下風,要不然卑職也不敢調人。”


  “還行罷,勉強算是過關。”七王爺很不滿意,“不過這人既然這麽厲害該在前鋒營,以後有合適的先頂他的缺,放他出去建功立業。”


  “是,是,我聽王爺。”小隊長點頭哈腰答應,他聽出來王爺還是嫌棄這人的胎記難看,其實帶上頭盔能遮住一大半,看久了也沒那麽嚇人。


  不過王爺看不順眼也沒法。


  話題中間的人物垂著頭,低聲應是,因為他是剛換來的護衛,還隻能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免得惹了主子不高興。


  大雨下了第三天,終於停了下來,而身後的追兵還沒趕來。叛軍加緊搜尋物資和男丁,也在準備隨時撤退。


  臨走之前,在此處放在一把大火,不僅能阻攔追兵的腳步,還能多給對方造成障礙。


  雖然道路被衝斷,駐軍的動作也不慢,他們沒走山路,而是繞到另外一條江邊順流而下,剛剛好切斷叛軍的去路。


  “來的快!”七王爺精神一振,“把本王提前準備的大禮,給他們送上去!”他在江邊準備了火燒連營,當真以為他沒有後手嗎?他留著那條江沒有徹底封鎖,就是為請君入甕。


  七王爺派人出去後,喜的在書房裏不停踱步。他臨時辦公的地方就是原本的府衙,陳舊不堪,不過也沒有別的更大的建築物。


  突然聽到屋外一聲喊,“火箭射進來了,救火!”


  “負隅頑抗!”七王爺同樣料到,“門邊的大缸有水!”木質構造的房屋通常會在院子裏擺著一人多高的大缸,就是為滅火。


  腳步聲,喊聲,建築物燃燒的聲音,昏黃色的火光不僅沒有消失還越來越大,七王爺無數次詛咒手下這些廢物,推開門,“滅個火要這麽久嗎?”


  “王,王爺,這裏有間房裝的全是幹柴,燒透了,所以暫時滅不了。快蔓延到正房,請王爺移駕。”護衛急匆匆趕過來。


  望著滿天的火光,七王爺一甩袖子,“快去救火。”這房子他還要住上幾天,別被燒沒了。


  他走到偏房去,一路上火光明滅,夜空被照亮如白晝,七王爺望著天空,心頭有種不祥的預兆。


  腳下踩到什麽東西,他低頭去看,正好避過劍光。劍光擦著他的臉龐過去,在臉頰上留下一道傷口。


  猩紅的血珠滾落下來。


  七王爺大駭,剛才他完全被感覺到背後有什麽異常,要不是低頭,脖子就要被劃上一道口子。他沒有多問廢話,想必對方就是來殺他的,兩人低喝一聲動起手來。


  七王爺的身手是許多名師調,教過,從七八歲開始打的基礎,而刺客明顯半路出家用劍的姿勢都不太熟練,勝在年輕力大,並且環境黑暗兩人才一時打個平手。


  七王爺越打越是占上風,他赤手空拳奪過對方的武器,正要一刀結果,突然手上一麻,被上麵東

  西刺中後,酸痹之意順著兩手上來,快的他來不得反應。


  趁著他遲疑的時間,刺客又從後背掏出一柄短匕首,撲通正中目標,紮進人體,刺客猶嫌不足,匕首柄一轉攪碎內髒,七王爺倒退三步,順著牆麵往下滑。


  “你,是什麽人?”他本來以為隻是刺客,現在看,更像是仇人。


  “無名小卒,王爺怎麽會認得我?”那人摘下盔甲,借著火光,右邊臉的胎記很很是明顯。


  “原來,是你。”七王爺咳出一口血,“對方給你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雙倍?”


  “那王爺還能被我殺死兩次嗎?”那人微笑著,臉邊帶起一個酒窩。“我的報酬就是王爺的命啊。”


  七王爺是為了拖延時間等人發現他,此刻也覺得來人眼熟,“你是誰?”


  此刻也是很有耐性,蹲下說:“我的名字王爺一定沒聽過,但是肯定知道我父親。”他微微一笑,吐出三個字,“呂成文。”


  呂成文!曾經他手下最得力的人!


  “居然是你.……我跟成文是什麽交情?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是受了誰的蒙蔽?你父親知道一定很痛心,扶我起來,憑我們兩家的交情,我不計較。”七王爺甚至換了語氣,像個長輩那麽責備。


  呂鬆岩摸著臉頰,“我臉色這不是天生的胎記。”


  “喔?那是什麽?不過像你這麽能幹,長了胎記也不耽誤你成親啊,說不得還能博一個鬼麵將軍的美名。”七王爺一隻手捂住傷口,另外一隻手在背後摸出腰帶。那腰帶上墜著很重的飾物,關鍵時刻還能抵擋一陣。


  光聽兩人對話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在閑話家常。


  “這臉,是我害怕被認出來,親自下手劃傷,然後潑墨染成的。然後我趕到邊境,被你的人抓了壯丁,丟進前鋒營,僥幸沒死,又調任護衛。”呂鬆岩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受罪的不是他。


  “就是為了找你報仇,你覺得,這能化解嗎?”


  “是我說的算!”七王爺一抽腰帶猛地揮出,呂鬆岩倒退三步,眼睜睜看著七王爺當初摔倒。他繼續用慢悠悠的語氣說:“你拖延時間,我也在拖延時間等毒發啊!剛才刺你的毒針是收集五步蛇的毒液,需要時間發作啊。”


  他不急不躁,看著七王爺因為毒發在地上打滾,“我想想,等您死了,我就割下您的頭顱,用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身軀代替你的貴體,再去棄暗投明,說是我殺死了叛軍首領。”


  “然後您的身體會跟腦袋縫合在一起,一起享受您家人後代的供奉香火,但是,聽說這樣的身軀到閻王殿,會自動分開,您可能會找不到身軀,需要一個頭慢慢漂浮著找呢!”


  他蹲著吃吃的笑,等到七王爺的身軀不動彈,一劍利落斬下。


  七王爺眼珠圓睜,始終想不明白,他還要那麽多宏圖大業沒有施展,怎麽會死在一個小人物手上?


  呂鬆岩拎起他的腦袋,一路奔到府衙的大門口,他借著梯子跑到樓頂,高高舉起手裏的人頭,大喊:“叛賊已經伏誅!其他人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放下武器可以輕判,負隅頑抗連累家人!”


  他一連喊了三遍,終於有人試探著過來問,“是誰死了?”


  “七王爺死了!七王爺死了!”呂鬆岩大聲喊,“不信自己看!”


  被他提溜手裏的人頭怒目圓睜,的確是七王爺的模樣。


  劈裏啪啦,有人第一個試探著扔下刀劍,立刻就有第二個人,第三個。刀劍扔在地麵一片,亮晶晶的。


  “我們投降!我們投降!”


  聲音逐漸變大,在場上慢慢匯聚成一體。做主的人已經死了,他們現在投降還來不來得及?

  駐軍緊接著趕到,現場檢查過的確是七王爺的腦袋,詢問呂鬆岩事情經過。呂鬆岩自然不肯說是

  自己動手,他說有個黑衣人殺掉七王爺之後砍頭讓他帶回來的,黑衣人已經不知所蹤。


  他的演技很是精湛,加上夜色和胎記的掩蓋,為首的首領並沒有看出什麽。或許他看出來了並不在乎。


  人都死了,追究怎麽死的,有用嗎?


  呂鬆岩是準備幹完這票藏起來,他知道七王爺的餘黨一定會報複,所以,他並不想要擔下這個名聲。


  駐軍這邊帶著人滿城喊七王爺已經死了,所有人都不再反抗,互相用麻繩捆好,一串串的連在一起。


  首領一一清點人數糧草,把那些人編成前鋒營,告訴他們,本來他們是殺頭的罪名,如果能打退孰束人,至少能換回自己這條命。


  為了榮華富貴和為了活命,讓人煥發出來的能量是截然不同的。他們本來置身於必死之境,現在能換回命來,就是意外之喜。


  孰束人本來被大雨攔了幾天,路滑難行,好容易趕到城池邊,被人包餃子全部圍住不漏。


  他們號稱十萬大軍,其實隻有三萬人,其中一萬多就是孰束大軍,已經是他們能抽調的極限,懷著壯大劫掠的目的,結果全被人圍住,這些人口不能回去的話,孰束人的實力大減,至少會安寧十年。


  駐軍首領大手一揮,人留著,三匹馬換一個俘虜。


  孰束人的王再不情願也隻能換。畢竟養一匹馬需要兩三年,養一個人則需要十五年。此消彼長,他們實力大減,很難在威脅到邊境安全。


  消息跟七王爺的屍體一起傳回京城,所有人都歡呼著。一場戰爭如此快的結束,實在出乎意料,而那個曾經高喊七王爺死了的小士兵也不見蹤影。


  元康帝收到戰報,高喊一聲好!好得很! 當然正好賈大人過來匯報糧草的問題,第一時間得了這個喜訊。


  曾湖庭跟著賈大人得知好消息,怎麽說呢,總算覺得心裏放下一塊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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