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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清醒?」紀昱恆看著她。
「你說呢?」塗筱檸反問,至少上次和這次都不清醒。
他不語,唇上還滲著血,塗筱檸從床頭柜上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他,「你不清醒的時候還是別動手動腳的,免得白天互相尷尬。」
他沒接,過了一會兒似在提醒她,「塗筱檸,你知不知道夫妻是什麼意思?」
她重新掩好被子躺下,「等你清醒的時候我再回答你這個問題。」
房間里安靜異常,不一會兒她感覺床榻動了動看他下了床往門口走去。
「去哪兒?」她怕父母還未睡,以為他倆怎麼了。
他背對著她,「去抽根煙清醒一下。」
看他往廚房去了,她也不再管翻身繼續睡了。
書桌上的大熊依舊安靜地望著她,彷彿剛剛目睹了一切,唇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她隔著枕頭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既然結了婚她該接受的,可是自己於他而言到底是什麼,妻子,還是醉酒後的洩慾工具?他深沉,她本就看不透,所以有些事情不能稀里糊塗由著他胡來。
她對著大熊暗自嘆了口氣,這段婚姻可能真的是衝動了,因為她突然覺得有點看不到未來。
翌日,她醒的時候紀昱恆已經不在枕邊了。
「你老公早就走了,你卻睡到現在。」一出房間徐女士就數落她。
「他吃過早飯了嗎?」塗筱檸在衛生間擠著牙膏。
「吃過了,我昨晚熬了南瓜粥讓他走之前喝了一碗。」徐女士也給她盛了一碗放在餐桌上,「不是我說你啊檸檸,你對你老公真的要上點心,雖說你倆在一個部門,可他這麼優秀難保沒有其他女的起歪心思,你心大又單純,不在他身上多花點心思以後哭都來不及。」
塗筱檸對著鏡子刷牙沒說話。
「我知道你結這婚多半有我的原因,可你們既然領了證成了夫妻就要好好過日子,對你老公體貼些吧,這孩子一個人撐到現在不容易。」徐女士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
塗筱檸用冷水抹了一把臉,又想起了什麼,「他襯衫怎麼辦的?」
「他說先回去換了再上班。」母親告訴她。
塗筱檸拿洗臉巾擦乾臉,又翻箱倒櫃準備拿幾盒帶走,她從不用毛巾洗臉,之前忘帶了在他家老用紙巾擦臉,「媽,我的洗臉巾呢?」
母親嘴上說著又把家裡翻亂了卻還是幫她去拿,她催促著,「你先去吃早飯。」
塗筱檸坐下來喝了一口粥,母親給她整理好東西也坐了下來。
「我跟你爸昨晚也商量過了,既然你們想旅行結婚就這麼辦吧。」
塗筱檸手中的勺子插在了粥里,她看看母親略顯驚訝,「真的嗎?」
「什麼真的假的,反正我們家親戚也不多,簡化點兒也好,你倆不是現在身份也敏感嗎。」
塗筱檸真沒想到紀昱恆說話這麼管用。
母親又靠近她坐了些,「昨天昱恆在有些話我沒方便說,你婆婆昨天還跟我們說因為沒有買新房對你很愧疚,準備把那套老房子上改成你的名字,原本是她的名字。」
塗筱檸的勺子這下是掉進了粥里,這事紀母沒跟她提過,那紀昱恆他知道嗎?
「你婆婆她還拿出了存摺,說是這些年的積蓄給你當聘禮,被我跟你爸拒絕了,我們想著她治病也要錢,眼下她身體最要緊還談什麼聘禮不聘禮的。」母親嘆了口氣又說,「昱恆也是獨生子,以後家裡的一切總歸都是他的,只要小孩好,努力上進,錢這種東西慢慢會有的。」
塗筱檸看著還冒著熱氣的粥頓時就沒了再吃下去的心情,她知道紀母已經拿出了所有,是打心眼裡認可她這個兒媳婦的。
「你婆婆一看就是書香門第,通情達理的人,對你是真不錯,她那身體也不知還能撐幾時,以後要好好孝順你婆婆。」母親叮囑著塗筱檸只覺眼睛酸脹。
一到單位饒靜就把客戶名單和聯繫方式的清單遞給了她。
「這是部門所有的客戶,照紀總的意思你今天都要聯繫一下拉存款,有問題再找我。」
塗筱檸以前是看到過饒靜和趙方剛月底前打電話拉存款樣子的,只是自己並未實踐過。
塗筱檸坐下先把之前那家自己走訪客戶的授信報告寫好,她準備拿給紀昱恆看一下,往他辦公室看了一眼發現唐羽卉正在裡面跟他說話,跟他們平日里站在他辦公桌對面彙報不一樣,她是直接站在他那一邊,兩人好像在看文件,她就在他身側俯身用手指著資料,長發披散下來從塗筱檸的位置看彷彿就在紀昱恆眼前,她身材極好,穿著工作服也前凸后翹,一步裙下的長腿又細又白。
她收回視線把剛列印出來的報告暫時放在一邊,先打電話拉存款。
「喂,王總您好,我是DR拓展一部的客戶經理小塗,打擾您了。」
「哦,你好,什麼事?」
「是這樣的,臨近月底了,想請王總幫忙沖一下時點存款。」
「這個我要跟會計排一下手上的資金,現在還沒數。」
「好的,那麻煩王總了,勞您費心,那我過幾天再聯繫您?」
「嗯。」
「許總您好,我是DR拓展一部的客戶經理小塗,您現在說話方便嗎?」
「誰?我客戶經理不是饒靜嗎?」
「我是饒靜的助理。」
「哦,什麼事?」
「這不是快到月底了,想問下許總有無活期留在賬上幫我們沖點存款?」
「月底誰有錢啊,我還要進貨呢幫不了你們。」
「那打擾您了。」
「嘟……嘟……」
……
「x總您好,我是DR拓展一部的客戶經理小塗,您現在說話方便嗎?」
「不太方便,什麼事?你快點。」
「臨近月底了,想請x總幫忙沖一下時點存款。」
「嘟……嘟……」
……
一連打了幾個電話,願意幫忙的屈指可數,不是說在排資金沒數就是直接說沒錢,還有的索性不接電話。塗筱檸放下電話有些受挫,現在有點理解饒靜之前說的「欠錢的是大爺」這句話了。
紀昱恆跟唐羽卉談完事情前後腳出了辦公室。
塗筱檸站起來喚他,「紀總。」
紀昱恆止步,他唇上的傷口雖不起眼可塗筱檸卻看得觸目驚心,她把報告遞給他,「這是之前我跑的那家做床上用品客戶,授信報告已經寫好了想給您過目一下。」
紀昱恆掃了一眼報告沒接,「我上次跟你說的話你沒聽進去?」
塗筱檸拿著報告的指尖動了動,「我已經詳細了解過了。」見他無動於衷語氣不由急了些,「而且這客戶目前要生產,急需採購原材料,資金很緊張,希望我們能儘快給答覆。」
紀昱恆端凝著她,「你是在跟著客戶的節奏走?」
塗筱檸解釋,「我只是覺得……」
他打斷她,「我現在明確告訴你,這一戶我不同意上報,你現在就終止合作。」
塗筱檸像被打了一棒呆在原地,那一瞬間之前所有隱忍的情緒從身體里的某個角落紛至沓來,看他轉身就走她沒沉住氣追了上去。
這是她第一個自己跑的客戶,對她的意義非凡,他不由分說就判了死刑,她不甘心。
「紀總。」她追到走廊。
他未停步,她咬了咬唇,「給我一個理由紀總。」
「你太急功近利了。」紀昱恆看都沒看她,只有冷峻的聲音回蕩在走廊,讓塗筱檸覺得渾身徹骨的寒。
她沒再追上去,只手捧著報告回了部門。
唐羽卉正好去茶水間,迎面對上她的失魂落魄眼底竟有些笑意,不知是不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饒靜和趙方剛正在緊急著做著政府業務,剛剛只看她追了出去也無暇顧及太多,稍稍騰出手后她問,「是上次那家企業?」
塗筱檸只無聲回到自己座位。
「我讓你再好好了解一下的,你怎麼惹到紀總了?」她再開口電話就響了,沒空再管她又投入了緊張的工作中。
塗筱檸將報告放在桌上,坐在位置上盯著看了很久,然後她突然伸手將之一頁頁撕扯扔進了垃圾桶,而她剛建立起來的信心也像這團紙被他親手撕得粉碎。
今天的小號朋友圈多了一條狀態。
【我討厭紀昱恆。】
晚上她一回去護工就下班了,紀母已經喝過粥關心地問她吃過了沒有。
「吃過了。」塗筱檸告訴婆婆,本想陪她說會兒話可卻不知該講些什麼。
紀母只當她累了,「那就洗洗澡早點休息吧。」
塗筱檸點點頭往浴室走,又聽到紀母嘀咕,「銀監現在很忙么?昱恆這孩子每天回來這麼晚。」
她頓了頓腳步,告訴她,「好像最近又在查銀行的業務。」
「是嗎?他也是個拚命的,本不該只做這些的。」紀母又面露愧色。
塗筱檸看著婆婆心有所觸,卻沒再說話,她去了洗手間將早上從家裡帶的洗臉巾放進了洗手台的櫥櫃里。
紀昱恆今天回來的依舊很晚,洗好澡回房的時候塗筱檸瞥了一眼床頭柜上的鬧鐘,已經12點多了。
他聲音很輕,但蓋被子的時候她還是動了一下。
「沒睡還是被我吵醒了?」他問。
她側身睡著,背對他。
他按下他那側床頭櫃的檯燈,可開關是雙控的,她這邊的也跟著亮了起來,燈光讓她覺得晃眼她立刻伸手關掉。
他又開她又關,再開再關。
最後一次打開他說話了,「我希望你不要把工作上的情緒帶到家裡。」
這句話就像一個火星點燃了她,原本壓在心底的情緒再也按不住般一股腦地全部冒了出來,身體里就像在雪崩似的,她直接坐了起來。
她借著燈光看著他,聲音有些抖,「是你先提工作的,那我們就來好好說說。」
他安靜坐在床頭等她說下去。
「其實我挺佩服你的,白天和晚上是兩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你不累我都累了,既然看不上我自己跑的客戶為什麼又答應饒靜讓我獨立。」見他不語她又說,「我急功近利?這是我第一個營銷的客戶我只是想做好它,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一杆子打死,我……」內心深處的委屈一下湧上心頭,她一時無法再說下去。
紀昱恆看著,從床頭柜上拿過一盒抽紙遞送她面前,她一推。
「你讓我給饒靜和趙方剛的客戶打電話拉存款,你明明知道我現在還沒他們那樣的魄力,有些客戶說話根本不尊重人。」像是宣洩似的她控訴著,也不知是在說他無情還是怪自己無能。
她的臉通紅著,放在被上的雙臂在微微顫抖,是真的氣急了。
待她呼吸平穩了一些,他才開口,「還有呢?」
他滿不在乎的態度讓塗筱檸更為慍怒,她快壓制下去的火又蹭蹭冒了上來,「還有你虛偽。」
這倒讓他來了興趣,他面朝她坐好,「我怎麼虛偽了?」
「一次次提醒我不許叫你紀總,那唐羽卉呢?人前人後一口一個師哥師哥的,你怎麼不糾正她?還是根本就區別對待!」
他視線鎖在她臉上,明明已經無限委屈到快哭了,卻還在極力隱忍著,彷彿就差一個爆發點。
「你很在意唐羽卉?」良久,他問。
「我有什麼好在意的,你既然要公私分明就該一視同仁,如果做不到憑什麼要求我跟你約法三章。」感覺他在看她,索性也對上他視線,「而且作為你的合法妻子,我有義務提醒你一句,你現在是已婚身份,我不管你跟你師妹以前是多麼情投意合,工作的時候請別眉來眼去的,不然趁早……」
他挑眉,「趁早什麼?」
她還在氣頭上,便心一橫,「離……」
「婚」這個字還沒說出口她就被他封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