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裂縫2
夏遙算得上是一個堅強的人。
她很快抹幹了眼淚，拔出爸爸眼中的剔骨刀，找來幹淨的被子，將這對夫妻並排放在了一起。
關上燈，合起門，就像他們隻是在睡覺一樣。
接著，她拿起手機給弟弟打了個電話。
嘟嘟的等待音響了很久，每響起一聲，夏遙的心就涼上一分。
就在她以為這個號碼可能永遠也打不通了的時候，電話終於接通了。
“喂，喂，姐！你那邊怎麽樣？爸爸媽媽呢？！”
夏瑞焦急的聲音從聽筒內傳來。
聽到他還很有精神的樣子，夏遙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
她想了想，語氣輕鬆地說：“我們都沒事，別擔心。小瑞，你們學校那邊不是有支駐軍嗎，你記著，趁現在一切剛開始，外麵的怪物還不算特別多，找到機會就趕緊離開學校，跟上那支部隊！”
“我，我……那你們呢？姐，我想回家。”
“你先跟著軍隊走，我們會去找你的。”
夏遙擔心信號中斷，飛快地說道：“小瑞，小心那些蟲子和怪物，也要小心周圍的人，現在世界已經亂了，很多人都會變，就算是熟人也別輕信，保護好你自己，記住了嗎？”
生性敏感的夏瑞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麽，沉默了幾秒，卻道：“我知道了，姐，你們也小心，一定要來找我！”
“好……”
一陣刺耳的翁鳴聲從手機內傳來，打斷了夏遙的話。
手機屏幕上出現了她最不想看到的幾個字——無服務。
她深呼吸了兩次，收起手機走到窗前，望向外麵那個燈火通明的世界。
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半了，可這座城市卻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幾乎每一扇窗戶都有燈光透出來，人們的尖叫聲求救聲不絕於耳，數不清的人正在街頭狂奔，形態各異的怪物們緊追不舍。
開車的人們早已顧不上什麽交通規則了，在馬路上橫衝直撞，又因此給其他車造成了極大不便，導致大家全都堵在了路上，一道道刺耳的汽笛聲便也成了這場喧囂的一部分。
突然，一些追逐獵物的怪物被汽笛聲吸引，轉而衝向附近車輛，一巴掌拍下去便將車窗打得粉碎！
前一刻還在破口大罵的司機隻來得及叫出一聲救命，就被怪物一口咬斷了喉管。
夏遙注意到一個正在奔跑的男人突然停下腳步，捂著肚子原地蜷縮了下去。
他看起來非常痛苦，但很快，他的後背上冒出了兩隻巨大的黑色肉翼！
幾乎同時，他就轉身撲向了身邊的人類。
更多的人……正在陸續變成怪物。
這應該和被蟲子咬的時間有關係，夏遙摸了下右耳，心想自己應該還能活到早上。
真不想變成那種惡心的怪物啊……
夏遙歎了口氣，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回到臥室將門反鎖起來。
怪物們看起來並不聰明，如果變異了，這反鎖的門應該能鎖住它吧？
她拿起沒看完的小說，神情平靜地鑽進被窩，靜靜的等待著死亡降臨。
當天空逐漸亮起來的時候，夏遙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發冷。
明明是坐在被窩裏的，可這種寒意卻完全沒有被被子擋住，甚至還越來越重——就像是從她身體裏所散發出來的一樣。
不到半個小時，她就冷得蜷縮成了一團，整個人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一些亂七八糟的記憶片段在她腦海中一一浮現，最後，停留在了夏父痛苦的被熊熊烈焰焚燒的畫麵。
夏父的眼睛裏插著一把銀亮的尖刀，刺目的鮮血順著眼眶流下，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色淚痕。
他在烈火中伸著雙手，向夏遙哀嚎：“是你，是你殺了我……我是你爸爸啊……”
夏遙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強烈的愧疚感，口中一疊聲地說著：“對不起，爸，對不起……”
可是，她又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阿遙。”
夏母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微笑著向夏遙招了招手。
她說：“阿遙，快過來啊。”
夏遙眨了眨眼睛，不知為何，一滴熱淚突然劃出眼眶。
“阿遙，我是你媽媽啊，”夏母依然笑著：“快過來，難道你不想和媽媽在一起嗎？”
夏遙向前邁出一步。
下一秒，腳又收了回來。
她的思緒很混亂，亂得根本沒辦法進行思考。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覺得不能過去。
片刻之後，夏父也完好地出現在夏母旁邊，夫妻二人恩愛地靠在一起，一起叫著“阿遙，快過來陪我們啊”。
終於，夏遙被他們說動了。
她眼神迷離，神誌不清地邁步向著二人走去，一步一步，距離越來越近。
對麵兩人露出了更加溫和慈愛的笑容，雙眼緊緊地盯著夏遙，滿目期待。
就在此時，夏遙忽然頓住腳步，眼中一片清明：“真正的父母怎麽可能希望孩子陪自己一起去死呢？”
話音才落，眼前的一切陡然坍塌。
她猛地睜開雙眼，一下子坐起身來。
明媚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投射到她身上，照得她的眼睛有些發花。
她下意識伸手擋了一下光線，隨即才清醒過來——她好像……還活著？
時間是下午三點二十八分，吵鬧了許久的城市終於安靜下來了。
街上沒了奔逃的人類，隻剩下形態各異的怪物在走動或者進食——食物自然就是地上那些數不盡的死屍。
夏遙耳朵上其癢無比的感覺徹底消失了，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而她也應該早就到了變異的時間才對，可卻並沒有變成怪物。
如果不是變異時間推遲了的話，那就是被蟲子咬到的人不一定會變異，也有可能安然無恙？
想到這種可能，她不由鬆了一口氣。
不管之後怎樣，至少現在，她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那麽接下來，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離開這裏。
趁著現在災難才剛開始，出去應該會稍微容易點，再拖延下的話，怪物隻會越來越多。
到時候就隻能被困死在這個地方了。
夏遙下了決定，當即翻出雙肩包，飛快地開始往裏麵裝東西——
壓縮餅幹大半包，礦泉水三瓶，家中常備著的所有藥物，還有一張全家福。
做完這些，她去弟弟房裏拿出了棒球棍，將剔骨刀刀柄拆下，用鐵絲把刀刃緊緊地捆在了棒球棍頂端。
想了想，她又在棍子上釘滿了鐵釘。雖然是大頭朝外，但攻擊力一定比棍子強多了。
簡單的準備工作做好之後，她背起背包，拿著武器走向了大門。
夏遙先用貓眼看了一下，隻見對麵的房門大開著，地板上還有紅色的拖曳痕跡，不過視線之內並沒有怪物出現。
她便輕輕開了一點門，小心地探頭看去。
這裏的戶型是兩梯四戶，電梯和樓梯都在走廊左側，夏遙家卻偏偏在右側，所以她要下樓的話，必須穿過一整條走廊。
而此時此刻，這條平時連鄰居都極少碰到的走廊上……卻遊蕩著兩隻怪物。
其中一隻還保持著人類的模樣，隻是體型變大了很多，衣物被撐破了，赤著身體不知羞恥地在那裏走來逛去。
另一隻怪物看起來要可怕得多——它的頭倒仰下去，後腦勺貼在了脊椎上，肥厚的肚皮上麵長出了另一張巨大的臉。
就在夏遙看到它身體上的那張臉時，上麵兩隻乒乓球大小的黑色眼睛忽然一轉，直勾勾地看向了她！
幾乎同時，這隻怪物便飛奔而來！
夏遙腦海中飛快地轉了幾轉，迅速側身貼牆靠在了門後——她沒有關門。
下一刻，那隻怪物撲了過來，以極大的力道撞開房門衝進屋內！
看到它進入玄關，夏遙立即用力一推關上了房門。
另一隻體型龐大的怪物動作明顯緩慢許多，直到此時還沒有靠近。於是這一扇門，便成功地將它們分隔開來。
夏遙沒有把握一次對付兩隻怪物——不，就連一隻，她也不敢說有多少把握，隻不過是必須得這麽做而已。
當房門關上之時，客廳內的怪物發出一聲嘶吼，瘋狂地張開肚皮上的巨大嘴巴，向夏遙飛撲而來！
她避無可避，冒險抓著棒球棍直接向它那兩隻眼睛揮去！
“嘭”的一聲，快速揮出的棒球棍卻被怪物的手臂輕易擋住。
那條強壯有力的臂膀似乎完全沒有被棒球棍上的鐵釘所傷到，它甚至連一絲一毫的疼痛感都沒有出現。
下一秒，它大吼一聲，猛地抓住棒球棍向後用力一拉，巨大的力道將夏遙整個人都帶得倒了過去！
她毫不懷疑，一旦倒下去，怪物身體上那張得極大的嘴巴，就會一口咬掉她的腦袋。
但此時已經沒有機會讓她脫身了。
夏遙放棄抵抗，任由自己的身體倒向了怪物的巨口。
看著即將到嘴的美食，怪物發出古怪的笑聲，將那張嘴張到了最大的程度，迫不及待地用另一隻手向她的脖子抓來！
電光石火之間，它的動作驀然一頓，那張巨口裏頓時爆發出一陣極其慘烈的大叫！
夏遙的手準確抓在怪物左眼上，手指毫不留情地用上最大的力量，“噗”的一聲將其捏碎！
與此同時，她的手掌在怪物身上撐了一下，借力向右一滾——停在了玄關左側的置物櫃旁。
這裏放著一瓶空氣清新劑。
因劇痛而更加狂暴的怪物迅速轉身跟來，揚起那對有力的胳膊便向她抓了過來！
隻聽“呲”的一陣噴灑聲響起，濃濃的白色噴霧自瓶中噴出，盡數噴灑在了怪物剩下的右眼上麵！
又是一陣刺耳的慘叫聲。
而這一次，怪物的雙眼都失去視覺，隻能瘋狂地揮動雙臂，在一片漆黑中尋找著夏遙的蹤跡。
趁此機會，夏遙小心地撿起棒球棍，看準時機將綁在上方的刀刃狠狠刺進了怪物右眼之中！
“噗呲”一道入肉聲傳來，黏膩惡心的青黑色液體頓時噴灑而出。
夏遙不敢停下，抽出刀刃後，又一下接著一下地在它身上各處瘋狂揮砍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下，隻看到怪物身體上不斷出現新的傷口，鮮血四濺。
而直到整個身軀遍布傷口之時，它才“嘭”的一聲倒了下去。
夏遙握著沾滿鮮血的棒球棍，站在奄奄一息的怪物麵前，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然後一步上前，用盡全力將刀刃深深插入它的雙眼之間。
怪物的身體猛地抖動了一下，終於徹底死去。
夏遙一屁股跌坐在地，盯著眼前的屍體看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自己的雙手正抖得厲害。
總算……第一步是成功了。
然而，還不等夏遙稍作休息，相隔不遠的房門外就傳來了巨大的撞擊聲。
“嘭嘭”的兩聲之後，結實的防盜門上便出現了明顯的凸起形狀——外麵的那隻怪物，一定力大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