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潛流
李勁到底到哪裏去了呢？
雖然百花穀自蘇媚以下都很勇敢，即便麵臨如此絕境，仍不放棄希望。但經過三日的觀戰，李勁已經確定，單靠百花穀自己是絕對守不住的了。
雖然蘇媚、李伊人等都認為再無別的出穀之路，但他覺得既然死戰的結果是玉石俱焚，卻不妨讓他死馬當活馬醫。他一個人的力量投入到護陣戰鬥中，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萬一找到出路，卻可能求來救兵，扭轉戰局。
主意既定，第四天李勁便不再跟隨蘇媚，而是獨自在百花穀邊緣沿著陣法的邊界尋梭。兩天之內，他沿著百花穀來來回回走了十多遍，對邊界上的一草一木一石都了如指掌了。但兩天的辛勞，得到的唯一結果便是：果然如李伊人所言，護山大陣的防護非常周全，開啟之後根本沒有辦法進出。
那麽，挖條地道出去怎麽樣呢？
李勁仰望著星月無蹤，一片漆黑的夜空，回憶著護罩附近的地形。似乎當年決定在這裏建立山門的前輩們就充分考慮到了對敵人挖掘地道的防禦，邊界全部都是堅固的石山，別說深挖十多丈，便是要敲下一塊來都很困難。挖掘地道顯然是行不通的。
雖然心裏否決了挖地道出穀的可能性，但李勁心裏隱隱想到了些什麽，似乎十分重要，應該與這個思路有關，隻是卻模模糊糊的不得要領。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想法一定與出穀的辦法有關，可他絞盡腦汁，頭發都被揪得快掉下來了，直想得腦仁生疼卻還是不得要領。昏昏沉沉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就這麽一直坐在當地，不知不覺已至中夜。
“喀拉！”慘白的電光映上他的臉，少頃沉悶的雷聲傳來，卻是打起雷來。沒過多久，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打得人臉上身上生疼。護山大陣雖然為了防止敵人乘坐飛槎潛入，對天空也有防護，但為了節省能量，卻不似地麵的嚴密，隻是一些細碎的能量網，並不能擋住雨點。
李勁站起身來，正準備回去換身幹衣休息，卻突然一下子愣在了當地。
“喀喇！”有一道電光射來，將天地之間照得白晝一般，他的腦中也有一道電光劃過，那個一直欲拒還迎的念頭終於露出了全貌。
“水！對！水！水下一定有地下河！那天在潭裏感覺到這般紛亂狂暴的水流，下麵一定有很多地下河，順著那些地下河一定可以出去！”
李勁一下子霍然開朗，興奮得隻想大叫大跳。他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回小院，想要於蘇媚分享自己的喜悅。可是在跑到小院門口時他放慢了腳步，他猶豫了。
地下河深藏在地底的黑暗世界中，究竟流向如何，水況如何，有沒有什麽危險的生物，等等等等一切都是未知。此去固然可能僥幸出穀，卻也有很大可能迷失在地底，不僅出不去也沒法回來。
“媚娘會允許我去冒這樣的險麽？即使她勉強允許了，心中也難免牽掛擔心。她每日麵對強敵的瘋狂進攻，豈能再讓她為我擔心？不若不告而別，她找不到我自然知道我覓路出去了，也省得她知道其中凶險，累她牽腸掛肚。”
想到這，他不再進院，反而放輕了腳步，做賊一般潛行離開。直到遠離了小院，他回頭盯著蘇媚的臥房望了良久，才毅然轉頭，向著水潭的方向奔去。
李勁水性並不好，所以儲物令牌中也沒有準備水靠，他挑出一套緊身的武服就在雨中換上，深吸一口氣便湧身跳入了深潭。
他的傷此時已經大好，雖然肺上的內傷還有隱隱疼痛，但經脈大都已經打通。一入水潭，他便奮力的向下潛去，水壓越來越大，潭中的亂流比起他上次來時更加狂暴，不時將他扯得偏離原來的方向。
越往下潛不僅水壓越強，潭中的浮力也越來越大，李勁拚命的手滑腳蹬，下潛的速度還是越來越慢。正當他準備放棄，回上去找塊大石頭增加重量再重新來過時，一道突如其來的急流從旁而至，將他裹了進去。
此時他已經無力再潛向深處了，這道激流如此強勁，應當是去向一條比較大的地下河，於是他臨時改變主意，不再浮上，而是全身放鬆，任由水流卷著自己而去。
果然，過了一會兒，他的身體觸到了一處石壁，應該是地下河的河床。緊接著，他如同彈球一般，在河床間彈來彈去，不斷地撞到石壁上。好在河床經過長年累月的流水衝刷，十分光滑，沒有尖銳的棱角，並不會劃傷他。
一開始他猝不及防，著實被撞了幾下重的。初始的慌亂之後，他蜷起身體，曲起手足，護住頭頸，漸漸地在激流中穩住了身形，碰撞的力道也沒這麽大了。
李勁就這樣，在黑暗的急流中隨波逐流，不知過了多久。他口中肺中的氧氣早已耗盡，不但喝了一肚子的水，連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若非強烈的求生欲望支撐，他恐怕早就暈過去了。
雖然修真之人可以閉氣很長時間，但終究還不是神仙，長時間不呼吸仍然會缺氧，會窒息。若是再得不到氧氣補充，和凡夫俗子一樣，他一樣會因缺氧而休克，直至死亡。
便在幾乎撐不下去，將要失去意識之際，他忽然察覺到水流開始變緩了。這個發現讓他精神一振，這通常意味著進入了更大的河流，或者河床變寬了。而無論哪一種，都代表可能會有空氣。
他放開蜷曲成一團的手腳，奮力向上遊去。果然在碰了兩次壁，將頭上撞出了兩個大包之後，第三次他終於浮出了水麵。
他連忙屈指成爪，奮力抓入了滑溜的石壁，一麵劇烈的咳嗽著，一麵貪婪的大口呼吸著，眼淚鼻涕流了滿臉，卻根本顧不得擦拭。
運功逼出了滿肚子的水，喘息半晌，待調整好了狀態，他才放開手，繼續他的地下河之旅。此時他已經深入了地底，想要回去是萬萬不可能的了，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
在後麵的旅程裏，他又通過了兩個水流湍急且沒有氧氣的水道，其中一個竟然潭底的那條水道更長，李勁沒撐到出去便暈了過去。好在很快他便被水流帶出了水道，並在一處洞壁上狠狠的撞了一下，雖然給撞得頭破血流，卻把他撞醒了過來，讓他撿回了一條小命。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一次險死還生之後，他便再沒遇到凶險了。順著水流又緩緩的漂流了一段之後，他忽然一下感覺失重，原來卻是到了一處地下瀑布。好在瀑布不高，下麵是一處地下湖。
繞著地下湖遊了一圈，他發現了三條流出的水流，他猶豫了一會，選擇了一條流速最快的。其他兩條水流能否找到出路他不得而知，但隨著他選定的這條水流又漂流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他終於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光明。
光線十分微弱，但在黑暗中待了幾個時辰的他，此時卻極為振奮。那是頭頂上的一個井口大小的洞口，目測離地約百丈高，應當可以供人進出。
李勁大喜，忙手足並用的遊到河床邊，然後屈指成爪，便如蘇媚當日攀爬玉筆峰那般，將手指插入岩石，交替著向上攀爬。
這種攀爬方式當然極為消耗妖氣，好在此時他的修為比起蘇媚當日還要強一些，而且上到十來丈高時，石洞上已有一些岩縫鍾Ru之類的可以借力，大大節省了妖氣消耗。接近洞頂時，更有一些樹根，樹藤之類的植物根莖，竟是越往上便越容易。終於，他雙手牢牢抓住洞口的樹藤，雙腿向上猛地翻出了洞口。
摩挲著地上粗糲的砂石，看著青山綠樹，聽著蟲鳴鳥語，暖暖的陽光懶洋洋的照在身上，李勁隻覺得無比的愜意。在黑暗的陰冷的地下河中泡了幾個時辰，數次險些喪命，此刻重見光明，他心頭說不出的感動。生命是如此的美好而脆弱，活著真好！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便確定自己不在百花穀內了，這兩天的四處查探，穀內的景物他早已無比的熟悉。真的出來了！百花穀有救了！媚娘有救了！他心中喜悅無限，既為自己能繼續活著享受生命，也為愛人終於有了一線生機而歡欣。
見四下無人，他將早已爛的不成樣子的衣衫脫掉，赤條條的張開四肢，躺在草地上晾曬。待得泡水發皺的皮膚終於恢複了光滑和彈性，他才滿足的歎息一聲爬起身來，從貼身藏著的儲物令牌中取出新衣換上。
很快的束發著裝，收拾停當，他借著太陽確定了方向，徑直向北麵行去。離開百花穀隻是第一步，蘇媚她們每日都要麵臨敵人的瘋狂進攻，援軍晚到一刻，都會多一分凶險，所以現在每一分一秒都十分珍貴，他必須盡快趕回摩雲嶺求救。
他的運氣不錯，很快找到了來時曾經走過的道路，有了熟悉的路徑，速度當然就更快了。算算日子，如果日夜兼程的趕回去，又順利討到救兵，應該能趕得及援救百花穀。他心下稍安，拚命的趕起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