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妖族
獨自衝擊妖族軍陣的正是蘇媚。
她雖也帶著一百弟子，可她們追著聯軍一路急趕，雖不似聯軍那樣日夜兼程，可聯軍跑了四天的路程，她們隻用了三天。盡管她們沒有傷員的拖累，情況比起聯軍稍稍好上一些，可三百裏路跑下來，也沒剩下什麽戰鬥力了。更何況她們數量實在太少，隻有區區百人。在妖族大軍麵前，簡直連塞牙縫都不夠。
但聯軍的情況又實在等不得了，每分每秒都在有人喪命。無奈之下，蘇媚隻得行險，孤身單劍向妖兵的指揮中樞殺去，她是準備實在不行就用時空之爪召喚北冥冰原上的藍龍大哥。
有了這碗酒墊底，她才敢作出這樣勇敢而又瘋狂的舉動。否則，雖然她過去也做過拚命的事情，但這些聯軍敗兵跟她可沒什麽交情。又哪裏值得她這麽做？
總之現在這個機會實在難得，隻要救下這批人類，江南就很難再同心協力來對付百花穀。若能擊潰這支妖兵，虎嘯天的實力也會傷筋動骨，再不能在鞏固現有土地的同時發動大規模的攻勢。
蘇媚想得很好，可她身邊的人哪裏知道她的想法？見她孤身一人殺入妖族軍陣，於麗芙等人隻嚇得靈魂出竅，顧不得身上的疲憊，帶著眾弟子殺上來接應。
可是妖族大軍固然奈何不得蘇媚，阻住她們卻綽綽有餘。若不是蘇媚在前麵衝陣，牽製了妖兵的注意力，隻怕她們這一百人早被妖兵圍住吃掉了。
蘇媚回頭看了一眼，見門下弟子暫時沒什麽危險，便繼續朝前猛衝。冰龍訣真氣的霸道威力這時才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出來。
蘇媚過去的劍法，無論是使用妖氣還是真氣催發，在發出劍氣的時候，都會產生一定的損耗。大概隻有六成的妖氣或真氣能轉化為劍氣，餘下三成轉化為聲波或熱量等其他的能量，餘下一成則直接散逸到附近的空間中了。高手便可以根據這些散逸出來的靈氣，辨認出對方是妖修還是人修。
而冰龍真氣在這方麵的效率則高得多，不僅可以任意的替代妖氣或真氣來使用，其轉化率更達到了不可思議的九成。
千萬不能小看這多出來的三成效率。對於已經達到劍仙境界的蘇媚來說，就相當於她劍招的威力，比其他巔峰狀態的劍仙強大一半。或者使用相同威力的劍招，她可以多堅持一半的時間。
不僅如此，真氣使用效率的提升，對修行者的戰鬥能力的提升是全方位的。速度、反應、洞察力等等都會相應的提升。所有這一切加起來，使蘇媚成為了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強大存在。當然，她大哥藍翼除外。
蘇媚原先還打著“事情不對就召喚大哥”的算計，可越打越是順手，推進的速度越來越快。心頭緊張漸去，她感覺自己就像風雨中劈波斬浪的快艇，縱是波浪滔天，卻無法阻止她片刻。千軍萬馬，刀山劍林，由她任意縱橫來去，自在逍遙。
蘇媚殺透敵陣時，山坡上目瞪口呆的眾將方回過神來，卻驀然發現他們已經錯過了轉移的時機。那一閃即逝的幽藍光華，仿佛仍停留在空氣中，灼痛著他們的雙目。龍紫焱失魂落魄的站在當地，嘴裏喃喃念道：“龍氣，龍氣……龍氣！”
蘇媚幾個縱身，眨眼的功夫便上了坡頂，俏立在眾將之前，微笑道：“諸位！咱們大家停手罷鬥吧！”
龍紫焱依然立在原地呆若木雞，其他眾將麵麵相覷，一些目露凶光躍躍欲試，有些卻目光閃爍，東張西望。隻那名話嘮壯漢疑惑的盯著蘇媚的臉，露出思索的神色。
蘇媚見這妖軍主帥好似嚇呆了一般，目光呆滯，口中念念有詞，卻既不投降，也不反抗。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他，揮手一劍，劍氣橫掃，將旁邊豎立著的妖軍帥旗旗杆斬斷。
下麵的兵士見帥旗突然倒下，坡上的將領又無人出來指揮，立時大亂。有的往山坡上趕來，想要救援主帥，有的站在原地，茫然無措，也有些腳底抹油，向外圍靠去，稍有不對便隨時準備逃跑。
此時向山頂搶來的不過是些自發的散兵遊勇，缺乏有效的組織，自然難有作為，被蘇媚隨意揮劍殺退。山坡上的眾將中有兩個趁蘇媚對付妖兵分神，雙臂化出利爪，腳步輕盈的潛至近處，突然暴起偷襲。
但雙方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蘇媚頭也不回，一劍回劈，將一名偷襲者斜劈兩半，隨後一腳踹出，將另一個踹飛半空，遠遠的掉落到山坡上的兵陣中，眼見也不活了。
眾將一陣騷動，正當局麵即將失控之時，神遊太虛的龍紫焱終於回過神來了。隻見他麵朝蘇媚納頭拜倒，以頭觸地，極為恭敬的道：“神龍大人！小妖不知大人駕到，冒犯大人龍威。罪該萬死！還望大人念在我等無知初犯，饒過我等性命。大人但有所命，小妖等無有不從。”
“你既知錯，本座便既往不咎。快命你手下兵士住手，放我的部下進來。”蘇媚不知這妖軍首領為何如此反應，但對方既然口稱神龍大人，顯然是認出了自己與龍族的淵源。而且她出身妖族，實也不願多造殺孽。既然對方表示臣服，她自是求之不得。
原來，這龍紫焱的一身上古秘術，多來自一部古卷，那其實是當年一名精研龍族術法的天魔留下的。當日炎魔隻是毀去了天魔們留下的兵器，至於秘術經卷什麽的卻毫不在意。這部上古經卷便這樣保留了下來，直到萬年後出世，被龍紫焱偶然得到。
他天資卓異，又肯下苦工，將經卷上的秘術學了個七七八八，出山後憑著這些秘術無往不利，闖下了“紫衫龍王”的名號。可他心裏知道，經卷上說得很清楚，這些不過是龍族秘術的粗淺法門。真正的龍族乃是可以縱橫宇宙，橫絕星空的強大生物，任何其他種族也無法與龍族抗衡。
蘇媚使用的雖然隻是這個世界常見的劍招，但她表現出的強悍實力，以及那華麗的真氣，全都符合古卷中對於藍龍王族的記載。作為一個畢生鑽研龍族秘術的修行者，龍紫焱深知藍龍王族代表的意義，那絕對是可以毀滅整個位麵的強者。
當蘇媚衝上山坡，他立即認出了這正是殺死四弟和三弟的女劍修。雖然不知道神龍大人為什麽要對他們妖族出手，可想到自己竟無意中得罪了這樣一個神祗一般的強者，他不禁背脊發寒，頭腦發懵，呆呆的站在那裏，不知該作何反應。
直到兩名偷襲者被蘇媚解決，龍紫焱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情知若任由手下胡為，事情隻怕真的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當下趕緊跪倒，向蘇媚請罪。
聽得蘇媚如此好說話，一句話便饒了他們性命，龍紫焱大喜過望，對於蘇媚的吩咐當然是立即雷厲風行的執行。他不僅下令手下士兵全部停手，更派人前去召回林中清剿人類的隊伍，還派了親信手下去迎接百花穀諸女上來。
蘇媚見他安排得十分妥帖，不禁暗暗點頭，和聲道：“你起來吧！想不到妖族軍中竟然還有人識得龍族的手段，你很不錯！來，到這邊來，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回大人！小妖一生崇敬龍族，因此以龍為姓，賤名紫焱。”
“哦！？你便是紫衫龍王？那金日鑫和木清風……”蘇媚自然聽說過這位蛇族四傑之首的名字。
“小的兩位義弟不識龍威，冒犯了大人，已被大人處死。小的心悅誠服，斷不敢有任何複仇的念頭。”
“如此甚好！”蘇媚點頭道：“你也放心，你是你，他們是他們，我也絕不會遷怒於你。”
“大人英明！”龍紫焱喜道。
蘇媚隨手在空中點了一下，一個藍色光球憑空出現，純淨的能量從光球中湧出，流進她體內。
“時，時空之爪！”龍紫焱驚呼道。
蘇媚抬眼瞟了他一眼，對他微微一笑，意思是：“好眼力！”隨後便不再理他，專心的吸收起能量來。
這卻是蘇媚有意為之。她自知自己的實力不足以殺光這一支妖軍，若是對方豁出去兩敗俱傷，她自己或可逃脫，但帶來的這一百弟子勢必全軍覆沒。
因此她便露了這麽一手，一來可以借機恢複方才消耗的真氣，二來也是震懾龍紫焱等妖將，告訴他們，她是貨真價實的龍族，若敢輕舉妄動，必將是萬劫不複的下場。三來，先將時空通道打開，到時如果要發求救訊號也更方便一些，
但見了她這一手之後，即便再桀驁的妖將也立即老實起來。那可是龍族，傳說中無所不能的龍族，誰還敢找麻煩？當真活膩了不成？
百花穀眾女上到坡頂上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匪夷所思的場景。她們的穀主正站在中央，閉著雙眼似乎在煉氣，在她身前懸浮著一個亮麗的藍色光球。而所有的妖族將領在她身邊圍了一圈，各個雙手低垂，低眉順眼，仿佛是最忠誠的仆人。
這處小山坡地方不大，原本隻是龍紫焱和二三十高級將領的臨時駐足之處，此刻百花穀百名弟子一起上來，立即顯得擁擠起來。
蘇媚見此情形，笑著提議道：“不如咱們下去吧！看看下麵聯軍的情況。”
眾人自無異議，於是蘇媚當先而行，其他人在後麵跟著下山而去。
哪知剛剛走出幾步，身後忽然有人喚道：
“神，神龍大人！”
“怎麽？有事？”蘇媚回頭問道。
喚住她的正是那個話嘮男，他盯著蘇媚的臉看了半晌，看得其他人都覺得實在無禮，將要出聲斥責時，他才吞吞吐吐，滿腹疑惑的問道：
“您，您是不是大王後寨中的院主？”
那話嘮男雖然認出了蘇媚，但其實連他自己都不大敢相信。隻是他心裏憋不住話，有什麽就一定要說出來。就因為這一點，他經常弄得虎嘯天頭疼不已，這才將他發到龍紫焱的軍中，眼不見為淨。
蘇媚訝然望向他，但根本不記得在哪裏見過他了，不過想來多半是在黃風寨被他看到過。那時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虎嘯天身上，自然很難注意到其他的男妖。
不過想想也正常，畢竟這一次她直接麵對數千妖兵，其中有參加過黃風嶺聚會的自然毫不奇怪。而那時她獨寵後寨，豔冠群芳，想不被注意到都難。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的人卻都被惹怒了。於麗芙不顧正在妖軍重圍之中，大聲斥責道：“大膽，這是我百花穀主！瞎了你這妖怪的狗眼！竟然認作是妖王身邊的低賤女妖，簡直欺人太甚！”
“住口！”龍紫焱也忍不住斥道。“神龍大人乃是藍龍王族，這是確定無疑的！又怎會是大王的院主？”
這一瞬間，蘇媚心中轉過了好多念頭，她當然可以矢口否認，甚至殺了這個妖將滅口，今後一直以龍族或者人族的身份立身於世。
但她確然是一名女妖，妖界認識她的妖族也不在少數。真相就是真相，總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無論怎樣都掩飾不了的。
妖族固然有嗜血好殺之輩，卻也有天真善良的袁小艾，以及她曾經在青草村遇到過的那些與世無爭，隻為能活著便心懷感激，樂觀善良的村民。人類有林碧瑾、端木靜閑、聶輕水這些好人，又何嚐沒有貪婪Jian惡之徒和不擇手段的野心家？
人又如何？妖又如何？龍族又如何？誰又能解脫命運的枷鎖，逃過世間悲歡離合的折磨？我便是我，最終決定人生的是我的所作所為，而不是我的種族。
這些念頭在蘇媚心頭閃電般掠過，隻一眨眼的功夫，她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心中豁然開朗，釋然的笑容在她臉上浮現。她抬起雙手，微微下壓，先稍稍安撫了激動的眾人，然後坦然道：
“他沒認錯！我蘇媚本是一個妖族女子。”
一石激起千層浪。
蘇媚的話，仿佛晴天霹靂，震得現場所有的人和妖，全都愣在當場，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要知道此戰之後，特別是那批被救出的聯軍殘兵回歸江南之後。韓楚天無勇無謀，導致聯軍遠征軍全軍覆沒，他卻丟下屬下一個人獨自逃生的事很快便會傳遍江南。
到時單人獨劍，殺入數千妖軍之中，以德報怨，勇救人類戰士的百花穀主，將會成為人族新的希望和救星，聲望如日中天。而且極有可能成為整個人族新的領袖。
然而此時，她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坦然承認自己是一個妖族。在此人妖兩族激戰正酣，勢不兩立之際，無異於親手斷送了自己在人類世界剛剛建立起來的名望。
“我很想告訴你們我說的都是謊話，這其實隻是我跟大家開一個玩笑。”蘇媚微微歉然的看著百花穀眾弟子道。“但這就是事實，這一世從我睜開眼，第一眼看這個世界之時，我便是一個妖族。
很抱歉沒有早些告訴大家！因為我的一點私心，我想向某個人證明，我可以做一個好人，可以比一般的人做得更好。所以……，總之很抱歉。我想，我不再適合擔任百花穀主這個職位了。你們回去之後，如實報告給長老會，重新再選一位穀主出來吧！”
頓了頓，她接著說道：“哦！對了！我師父和李勁確實是人類！以後若是見到，還請不要為難他們。”說著她輕歎一聲。“如此，有緣再見吧！”
跟百花穀眾弟子交代完，蘇媚又轉向龍紫焱等妖將道：“重新認識下吧！我是蘇媚，狐族。”說著她瞟了一眼話嘮男。“以前在虎嘯天的後寨裏做過院主。”
“你，你既是女妖，為何要幫著這些人族殺害同類？”妖族已經有了男尊女卑的思想，聽說蘇媚乃是女妖。便有妖將大男子主意發作，跳出來大聲質問。
“你們若能善待百姓，我豈有興致管你們的閑事。”蘇媚冷冷的道。“可你們所過之處，都市盡毀，田園荒蕪。百姓流離失所，十不存一。如此種族滅絕的作為，人神共憤，我雖是妖族，卻也看不過眼，要管上一管。”
“你！你這個妖Jian！你身在護衛森嚴的深宮之中，根本不知道人類有多壞！你隻看到人類被殺，可見過他們屠殺我們的慘況？
自古以來，人類便肆意殘殺屠戮我們妖族，將我們視為牲畜野獸。如今，妖神庇佑，我妖族終於崛起，我等隻不過稍作回報，何錯之有？”
“你怎麽知道我沒見過？我不但親眼見過獵妖人屠村的慘狀，還曾親手殺過數十名獵妖人，和一個給他們帶路的妖Jian。”蘇媚閉上雙目，將那些血紅的畫麵驅出腦海，接著說道：“人類當中有很多壞人，我自己就親手殺過很多。可是和我們妖族一樣，大部分的人類都是善良勤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