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浮世清淺
冰涼的水,窒息的感覺……渾身的痛覺,二丫驀地睜眼,張嘴便嗆了一口水,手被攥著,是一個男子的大手,他在往自己靠近,環著她的腰,再然後……他的唇貼上來,視線被他的臉遮擋了。
一口氣渡到嘴裏,她感覺自己被往上帶,她差點以為自己掉進忘川河了,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活著。
宮玄遲水性極好,帶著二丫冒出水麵,抹去臉上的水,就看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自己,四目相對,好像有一種莫名的情愫。
夜色已經淡了,天色漸明,宮玄遲沒有說話,抱著她往河岸遊去,躺在宮玄遲懷裏的二丫怎麽也想不到,宮玄遲是怎樣救了她。
心裏有些感動,伸手攀著男子的脖子,閉著眼不敢看他。
驚雷幾人遠遠看見有人過來,待那人走近,才看見是自家主子抱著陸姑娘一身濕漉漉的走過來。
幾人見狀大鬆了一口氣。
天明時分住了雨,回到陸府的時候已經是卯時了,馮嬤嬤先見有人送四小姐回來,卻沒見小姐的身影,心中正著急。
聽到小姐也回來,她忙出來迎,卻看見宮玄遲懷裏抱著渾身血跡的小姐,眼眶驀地濕潤了,跟在宮玄遲身後進了內室,這時候顧不上什麽男女大防了。
宮玄遲剛將二丫放在被褥上,就看到陸忠把一個老頭帶進來,“你快些,老大受了重傷,你別磨蹭了!”
老頭走進來的一瞬間,宮玨翌的眸子就微沉下來,這老頭,他認識啊,不就是安北鎮鬼市上攪場子的那人嗎?
老頭也看到了宮玨翌,淡然撇撇嘴,走到床前,心道這丫頭怎麽傷得這麽重!看了一眼宮玨翌,“閑雜人先出去,別幹擾老夫就診。”
馮嬤嬤帶著一眾丫鬟退到屏風外,宮玄遲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轉身退了出去。
老頭從袖子裏摸出一個白瓷瓶,取出一粒近乎透明的藥丸,往二丫嘴裏喂去。
“你們可以給她換件衣服了,這衣服又髒又臭,不利於她好起來。”說著嫌棄的看了一眼二丫。
馮嬤嬤聞言過去,沉香打來熱水,給小姐清理傷口的時候,兩人都不忍心下手,小姐這是經曆了些什麽啊,怎麽傷得這麽重!
馮嬤嬤們這般想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那夜宮玨翌奪了二丫的清白,宮玨翌是個經過人事的人,十分能折騰,二丫卻未經人事,身上被折騰得青一塊紫一塊,骨頭差點散架。
馮嬤嬤幾人不知情,自然以為是昨晚出去受的傷。
換好衣服,老頭給了一瓶藥散,讓兩人給那丫頭敷上。除了背上的傷很重不管,別的都是皮外傷,他看了一眼天青色床簾,眼中疑惑,他剛才就發現這丫頭的宮砂痣沒有了,難道……
還有她脖子上那條項鏈,她帶著這條項鏈,就說明長公主屬意於她。
他想到某種可能,心上驟然生出一絲擔憂,不行,他必須立刻回去一趟。
這老頭總是來無影去無蹤,陸府沒有人知道他到底什麽身份。宮玄遲本要找他算賬,可是人都沒有找到。
燕京城皇宮,鳳翔宮裏,宮玨翌和當今太後正說著話。
端莊的髻上一律景泰藍的頭飾,精致華貴,已生華發的太後穿著件明黃色百福壽隆錦裙,看著既不失太後的威嚴,又帶著皇室女人的貴氣。
“皇帝私訪近三個月,哀家也甚是擔心,近日南邊水患,皇帝憂心,也要保重身體。”
“兒臣明白,皇額娘身體如何了,可有起色,張太醫可說還有救嗎?”
宮玨翌眼神關心的看著臉色紅潤的太後,話一出,太後麵部微抽,含笑道:“皇帝不用擔心,沒有看到你子嗣綿延,哀家不能倒下,張太醫說了無妨,用了他開的藥,身子輕快多了。”
太後說著捂嘴輕咳,搖得鬢上鳳釵流蘇叮鈴作響,貼身宮婢毓秀上前為她輕拍後背,“太後。”一杯茶遞到身前,她接過抿了兩口。
她知道這個好兒子在說什麽,怪她催他回來的事,不是親生的果然是不貼心的。掩下眼中神情,皇帝坐在那裏也沒有動,氣氛莫名有些冷凝,剛好有婢女進來稟報,華妃來了。
宮玨翌知道這老太婆一把年紀還心眼多,尊她為太後,不代表她就能隨意幹涉他的事了。
珠簾輕響,女子步步生蓮,纖纖細腰用一條天藍色花開並蒂鑲珠腰封束著,玫色輕紗襯著雪白細膩的肌膚,眉間花鈿動人,走動時鬢間珠釵步搖發出清脆悅耳聲,別有一番嫵媚風情。
“臣妾請皇上安,請太後安。”聲音宛如鶯啼,慕容華清優雅的行禮。
“清兒來了,賜座。”太後見慕容華清過來,正好解了她的難堪,心下不由多了幾分對她的歡喜。
慕容華清若嬌似嗔含情眸看向坐在一旁的宮玨翌,宮玨翌一襲玄色描金龍紋錦緞常服,腳下一雙黑色如意雲紋靴,還是那樣俊美無邊,風流倜儻,看得她麵色一紅,更顯嬌媚。
“華妃來了,坐吧。”宮玨翌溫柔道,慕容華清心下一喜,輕聲應是。
“臣妾許久未見皇上,皇上身子可安?”
“華妃不必擔心,朕康健著。”
用過午膳,慕容華清和宮玨翌一同出了鳳翔宮,剛出宮門,一群珠圍翠繞,環肥燕瘦的女人嫋嫋婷婷的走過來。
“皇上!”一個青色羅裳,上著粉色馬甲的女子歡喜的喊道。
宮玨翌看過去,卻是那位去年新進宮的阮嬪,她是言官譚禦史的女兒,往日他常去她的雲翠宮,也因此這位阮嬪對他頗為隨性。
“放肆,禦前失儀,成何體統!”果然,華妃見了阮嬪的做派,出聲喝道。
宮玨翌還要去忙政務,一群後宮女人擾得他頭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阮嬪,溫聲道:“無妨,阮嬪向來是這樣的性子,朕很喜歡,”他拉過阮嬪,“走,朕很久沒有喝過愛嬪泡的茶了。”
阮嬪一臉天真的笑容,看得慕容華清咬牙切齒。
“恭送皇上!”答應嬪妃跪在地上,心思各異。
一連躺了十幾日的二丫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背上的傷口已經結疤,隱隱發癢。
前段日子昏睡了好幾日,醒來知道回到了家裏,不由覺得劫後餘生,看什麽都覺得甚是歡喜。府上已經恢複了正常生活,水患消退,流民散去,天氣好轉,今兒是個明媚的天氣,一切都顯的很美好。
雕花窗外鳥兒清脆婉轉的啼鳴,陽光透過樹木枝葉青翠的脈絡投下剪影,風來影動,浮世清淺。
靜謐的時光被一道聲音打破。
陸忠歡喜的在門口道:“馮嬤嬤,老大可醒了?”
馮嬤嬤放下手中的繡活兒,“怎麽這樣大呼小叫的,小姐在屋裏歇著呢。”
“今兒酒樓開張,來給老大報個喜兒!”陸忠撓頭憨笑兩聲,自知失禮。
“嬤嬤,讓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