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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禍不單行

  然而,厄運似乎並沒有隨之遠去。


  一個異常寒冷的傍晚,太陽剛剛降下山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黃昏的寧靜。


  幾匹快馬帶著沉悶的氣息停在了林叔宅前。林正君聽到馬蹄聲,知道是父親行商回來,歡呼雀躍跳出門口。然而迎接他的,卻是躺在馬車後滿身是血,昏死過去的父親。


  林正君驚惶失措搶到車前,撕心裂肺的呼喚著。


  傅青雲趕到車前,見林叔麵如白紙、氣若遊絲,整個右臂連皮帶骨被利器卸去,頓時如晴天連擊三個霹靂,天暈地轉,心如刀割。


  前世之中,傅青雲在孤兒院長大,從小就失去了家庭的溫暖;來到這個世上,林叔對他視如己出,就像父親一樣和藹慈祥,如今看到林叔落得如此淒慘,頓時亂了方寸。


  劉縯兄弟倆聽到哭聲搶出門來,眼見此景,也大驚失色。劉縯拿出一塊門板,和護送的幾人一起小心翼翼將林叔抬入屋裏,劉秀早已急急出門,不一會帶著郎中匆匆趕回。


  郎中過來把了脈,將傷口重新處理一番,上了金瘡藥,又給林叔喂服了一個紅色救命丹丸,靜坐旁邊觀察氣色。


  護送林叔回來的還是上次見過的那個李鏢頭,還有幾位同行的商人,都是全身掛彩。


  李鏢頭對劉縯說道“這趟從汝南郡回來,除了商隊,還有從汝南郡逃難出來隨行的十幾人。剛到平林定山一帶,突遇大股山匪,人數不下百人。大夥眼看悍匪勢大,都拋下貨物,帶著逃難的十幾人逃生。哪知這群悍匪滅絕人性,喪心病狂,不僅搶了貨物,還圍追堵截,強搶隨行逃難的民女,連一名七八歲的小女孩也不放過。商隊中均是血性漢子,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大夥隻得拚了性命,與土匪周旋。”


  一同行的商人心有餘悸的說道“這一趟就剩下我們幾個人了。鏢局除了李鏢頭,其餘鏢衛都不幸喪命於定山。要不是李鏢頭和林爺奮不顧身護著大夥,我們這幾條老命恐怕都得丟在哪兒。”說著潸然淚下。


  李鏢頭和一起護送的幾位客商留下了一些銀兩,聊表心意,紛紛起身離去。


  郎中又給林叔把了把脈,臉露喜色道:“這位爺命硬,服藥後心脈已經平穩,命是保住了。再服幾副藥,好好調理調理當能康複。”


  ……


  天氣越發冰寒,室外的楊樹已剩下幾片枯黃的樹葉在寒風中搖擺,到處都是一片蕭瑟景象。林叔在床上臥睡了近兩個月,身體稍稍康複。


  這兩個月來,林正君和傅青雲幾乎寸步不離,為林叔端屎端尿,端茶送水。而劉秀則是忙裏忙外,一應糧食供應、醫藥費用都是一手包辦;連劉縯這段時間也極少出去和狐朋狗友廝混,常常過來照顧一二。


  雖然身子還未康複,但林叔已迫不及待想起床,出去找點事。這一趟,做生意的本錢都被悍匪擄去,這段時間吃的,看病用的全是劉秀兄弟在開銷。林叔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再這麽躺著,實在是心焦如焚,度日如年。


  這一日,林叔強著起了床,盡管身子骨還贏弱得很,但眾人無論如何也攔他不住。他身體殘疾,現在外麵世道又更加亂了,走商是沒法做了,隻得到大街上轉悠一圈,希望能找一個幫工的活,也好補貼家用。


  但在這個亂世,南陽城裏城外到處都是逃難的無業流民,雇主隻要給一個饅頭,就會有大批的人蜂擁而至,像林叔這樣斷了一臂的殘廢之人,哪裏找得到活幹。


  第二日一早,林叔又早早出門,在城裏又轉了一圈,仍是一無所獲。無意間走到城門口,正彷徨無計之時,看見幾個腳夫,或背、或抬,搬運著貨物從城門外快步進來。林叔猛一拍頭,想起那城門外白水河碼頭上,舟船來往不絕,很多青壯憑著一把子力氣在碼頭上充著腳夫,幫有錢的大戶人家搬運貨物,掙得些打賞。自己雖缺了一條胳膊,但憑著身上還有一把子勁,應該可以攬得一些粗活。


  林叔大步走出城門,遠遠望見那白水河上舟船穿梭,碼頭上人頭攢動,商販、旅客,還有招攬生意的腳夫,吆喝聲此起彼伏。


  林叔往碼頭走去,像其它腳夫一樣,候在泊岸的舟船旁,向來往客商、旅客低聲下氣討活。


  大舟小船不時靠岸,周圍的腳夫先後都扛上貨物匆匆離開,眼看白水河上來往的舟船已漸漸稀少,林叔卻始終未接到一個活,心裏不由得一陣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眼看暮色四合,天空烏雲厚重,林叔卻仍未回來。傅青雲和林正君心神不寧,傅青雲道“正君,你在家練字,哥出去看看。”


  “哥,我跟你一起去。”林正君道。


  “不,你在家好好念書。”傅青雲道。


  傅青雲匆匆出門,四處尋了一遭,打聽到林叔下落,頂著夜色急忙往碼頭奔去。


  傅青雲出了城門,遠遠望見碼頭上一身形蕭索的大漢站在河岸邊,一隻袖管空蕩蕩的,在寒風中飄蕩,卻不是林叔是誰。


  “林叔!”傅青雲靠近,輕聲呼道。


  林叔抹了抹眼角,慌忙轉身,望著滿天烏雲,嗟歎道“這狗日的老天,是要把人都逼上絕路啊!”


  河麵上一陣寒風吹來,林叔打了一個哆嗦,氣餒道“走吧,看來這個行道沒咱的戲,我們另想辦法吧。”


  剛欲轉身,一艘小船遠遠的從河灣處轉過來。林叔趕忙單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伸長脖子等候,希望能掙得兩個銅板。


  船緩緩靠了岸,隻見一位身著藍色綢衫,金絲束帶,眼皮浮腫的公子哥走出船頭,身後跟著一位管家打扮的家奴。那公子哥瞥了傅青雲倆人一眼,又左右環視一圈,看實在無其它腳夫,往林叔一指,頤指氣使的道“你們,把我的大花瓶搬下來。”


  林叔趕緊不迭的答應,帶著傅青雲緊趕幾步,上了船,見一隻人高的青瓷花瓶用布繩固定在船身上。林叔解開繩,和傅青雲小心翼翼的抬起。


  花瓶很是沉重,林叔隻有一隻手,不得不用上身靠著花瓶防止花瓶滑落,傅青雲則一隻手扶底,一隻手扶著瓶頸下船。


  那管家見林叔一隻手扶著底,尖聲喊道“你們給我小心點,這可是少爺花了大價錢,老遠買回來孝敬老爺的壽禮。要是碰傷了一絲,你們幾條小命也不夠賠。”


  林叔連連點頭。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兩人小心翼翼的抬著花瓶跟在那公子哥後麵。


  那公子哥腳步虛浮,身形虛肥,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聽到身後傅青雲爺倆粗重的喘息聲,不但沒有減慢步子,反而像抱著小娘們一樣來了勁,步子竟走得更快了。


  “快、跟上!”那管家也一路小跑跟著,不停催促。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林叔大傷未愈,身子虛弱,這花瓶又十分沉重,隻見林叔腳下一個踉蹌,那大花瓶“砰”的一聲砸在地上,碎成了八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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