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緣起(4)
“姐妹們來本宮這已閑坐許久,想來也有些倦了。大家都請回吧,好生休息。”皇後端坐著,輕抿了一口茶。她不著邊際地淡淡抬眼看了看兩邊坐著的妃嬪,嘴角輕輕上揚。
“楚妹妹,你留下吧。本宮有些事要與你商量。”皇後此語一句,惹得一片嘩然。那些端坐品茶的妃嬪頓時不安分起來,睜大一雙雙瞳孔向輕楚投去一道道尖銳的目光,如同刀劍般在空氣中劃出淩厲的光芒。輕楚被她們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著有些頭皮發麻,她害怕的縮著脖子低下頭去。
“楚妹妹?”見輕楚沒有回應,皇後耐著性子又喚了一聲。輕楚猛地身子一顫,抬起頭來。語無倫次地回應著:“啊?……在……是,娘娘。”惹得在座發出一陣陣清脆的笑聲。
等各宮妃子陸續離開後,輕楚從座位上慢慢站起,小心翼翼地走到皇後身前,問道:“娘娘,有何吩咐?”
皇後看著她始終低著的腦袋有些發笑,遂起身拉著她的手,笑道:“妹妹,這裏並無他人,不必如此拘束。本宮這幾日待在這宮中越發無聊,每每都想讓妹妹陪著去禦花園走走,不料陛下如此疼愛妹妹,與妹妹朝夕相處,形影不離。如今,妹妹有了空閑,本宮怎好放過?”
輕楚被皇後拉著雙手本就有些震驚,又聽到皇後拿她和聖上說事頓時紅了臉,羞愧至極。恨不得把臉埋進衣袖裏。
“好妹妹,陪本宮走走吧。”皇後搖著她的手。
“是……是,娘娘。”
如今已入秋,林木皆在紛紛落葉。輕楚走在鋪滿鵝卵石的小路上,看著滿天飛舞著的枯黃碎葉出了神。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故鄉時與兒時好友共同玩耍追逐的日子。那些天真的日子到底是回不去了。她陷入了一種無法言語的悲傷,以至於皇後與她說話也不知道。
“楚妹妹。”皇後第三遍叫她。輕楚一個激靈回到現實,她驚慌地抬頭,在看到皇後疑惑的表情後才明白自己想事情入了迷冷落了皇後,連忙請罪:“妾該死,沒有仔細聽娘娘說話,冷落了娘娘。”
皇後擺擺手:“無事,妹妹不要自責。隻是本宮好奇什麽事讓妹妹如此沉思?”
“不……隻是妾想到了故鄉和雙親。”
似乎是輕楚的回答真誠,又或許觸動了皇後的心。皇後竟也突然感歎起來:“家中雙親麽?是啊,如此說來,本宮也好久未曾見過父親母親了。”一片落葉被風吹起,朝著皇後那邊飛去,皇後一抬手,那葉子輕輕落在手心。
“啊……又是秋天了,真是歲月不饒人。”
輕楚聽到皇後這樣說,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陷入思念親人而傷懷的皇後。她抬眼悄悄地看了看皇後,輕聲問:“娘娘,您沒事吧?”
皇後回過神朝她淡淡一笑:“多謝妹妹關心,本宮無事。”
經過這樣一個小插曲一鬧,輕楚也就放開了心裏的顧忌陪著皇後安安靜靜地遊園。每走到一處花叢時,她便向皇後談論這花的由來,故事和品種。一路走來她幾乎向皇後介紹完了禦花園的大半花種,而她們也已經閑聊到了落日時分。
“啊……本宮今日倒是長見識了。想不到妹妹如此博聞多識。”麵對皇後由衷的誇讚,輕楚再次臉紅,她甚至羞愧地說道:“妾不敢當,妾隻是偶爾讀了一些書知之甚少。這些都是陛下告訴妾的。”
輕楚隻顧自己說著並沒有看到皇後臉上的笑意突然僵住,也沒有察覺那鳳袍下緊緊握住的雙手。
皇後恢複常態,笑著去拉輕楚的手。她的目光死死地落在輕楚羞澀的臉上。
“妹妹與聖上真是恩愛,這倒是讓我這個做皇後的有些嫉妒了。”
輕楚並沒有聽出其中帶刺的話語,反而覺得皇後很是大度,並不像其他妃子那般瞧不得別人好。她越發喜歡皇後了。
過了一會兒,蘭殿的宮女急匆匆地跑來讓輕楚回去。說聖上已然傳話要在蘭殿用膳,讓輕楚回去準備。
輕楚這才匆匆拜別皇後離去。直到輕楚離開皇後的視線,皇後這才收斂了笑容,冷冷地看著輕楚離去的方向。
皇後身後的宮女不滿地開口道:“娘娘為何對她如此好,她不過是個員外郎之女。”
皇後眯起來了那雙勾人的丹鳳眼,淡淡說道:“本宮哪有對她好?本宮不過是盡皇後的責任罷了。你也說她不過是個員外郎之女,本宮何須要放下身段去討好她?”
語罷,便抬起手朝宮女跟前一放,宮女連忙上前扶住。
“回宮吧。”
“是。”
皇後看著微微暗下的天色,心中冷笑著。
名琛,你身邊的女人隻有我才能永遠陪著你。
夜幕突然一下子暗沉,明明剛才還是紅霞絢爛的時刻。輕楚坐在桌前望了望漆黑的宮門口,她小心地問著身邊的宮女:“陛下來了嗎?”
那宮女放下手中什物應了聲“奴婢這就去瞧瞧。”便快步朝宮門走去,還沒走到宮門口。便聽到一聲尖細的嗓音:“陛下駕到。”輕楚心中一喜,急忙站起,朝宮門迎去。
名琛一踏進蘭殿便看到自己的愛妃急急忙忙地迎上來,心中溫暖,便微笑著走上前擁住眼前的女子。
“朕尚不知道愛妃如此心急。嗯?”他調笑著。一旁的宮女和公公忍不住捂嘴偷笑。輕楚臉上一熱,嗔怪地叫了句“陛下”便將頭埋進他的懷裏。惹得他大笑起來。
他與她同坐用餐,輕楚興奮地向他說著今天與皇後遊園的事,又激動地稱讚皇後優雅大方,氣度非凡。這樣讓他很是覺得奇怪。
“隻是與你一同遊園你便如此稱讚?如此說來,該是這宮中女子隻要與你遊玩過,你便當做姐妹了?”名琛這樣說著。他看到輕楚皺了皺眉,不滿地反駁著:“妾才不是如此隨便之人。妾是真心覺得皇後甚好。至少不會像其他娘娘那般……小肚雞腸……”輕楚說到“小肚雞腸”時聲音突然小了起來。名琛一愣,有些詫異。便問了一句:“你說她們什麽?”
輕楚猛地抬起頭狠狠瞪著名琛,她怪他不該這樣追問著讓她難堪。可是她又不能不回答,隻好委屈地嘟囔著:“妾說他們小肚雞腸。”
此話一出,惹得笑聲一片。輕楚羞愧難當,捂著臉躲進了臥房。
名琛跟著進去,他瞧見輕楚趴在床上將頭埋進被褥中。他輕笑著走過去坐在一旁。
他向她道歉:“是朕不好,是朕不該讓你難堪。朕給你賠禮道歉好不好?”說著便要去拉她的手,想要把她扶起來。可偏偏她不依不饒,死死地壓在床上,從被褥裏悶悶地傳來她的不滿:“妾不要陛下道歉。妾不要起來。”
她像個孩子般胡鬧著。他一怔,呆呆地看著把頭埋進被褥中的輕楚。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熟悉傷感的畫麵。
他的呼吸一窒。曾經有過一個女人也曾對他說過同樣的話。可她並不是在這樣的場景下說的。
他的思緒到了多年前,多年前的某一天。他的鳶兒就坐在這間房裏雙眼含淚看著他。她的鳶兒微笑著抓住他的手說著:“鳶兒不要琛道歉,是鳶兒的父親做錯了,鳶兒不怪琛。”
那是在他將她的父親處已死刑後,她一身素縞為父服喪時,她如此對他說。
如今,另一個他寵愛的女人也這般對他說。他突然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或許有著某種關聯,某種他現在還沒有發現的關聯。
名琛欣慰地俯下身去摟她。他將她從被褥中拉出來去親吻她的唇。他感受著她的不知所措,她的輕微顫抖,她的順從。
這一刻,名琛以為他真的可以和身下這個女子白頭偕老。
隻是,動蕩來得如此讓人猝不及防。